故而早早就让太医院那头做了准备,准备给她喂下催产的汤药,好稳稳地压安嫔一头。 至于母体会否受损,却不在她考虑之内。 既然横竖都是早产,她为何不能赌一把?经此一事,安嫔对她冰释前嫌,万岁爷也会倍添信任,至于贵妃……她以为有了四阿哥就能稳坐钓鱼台了,却不知万岁爷对她的考察才刚刚开始。 乌雅氏望着襁褓中稚弱的身躯,她对不住这个孩子,身为额娘,她本应遵从母性的天职,可她却以此为砝码,换取自己在宫中立足之路——当时她本可以躲过的,但,理性却使她成全了赫舍里氏。 尽管她也是不得已。 乌雅氏爱怜地抚摸着四阿哥柔软胎发,心中惆怅满怀。
第45章 生产 玄烨从玥容处得知乌雅氏摔伤始末, 自是十分震怒,让梁九功去太极殿提审赫舍里氏。 僖常在起初还心存侥幸,以为夜黑风高,人家未必瞧得清楚, 即便是瞧见了, 来个抵死不认又能如何? 可等看到玥容手里的那枚白色珠子, 她却双膝一软、身不由己地跪了下去。 玥容缓缓拨弄那颗珍珠,“僖常在, 你可认得此物?” 她倒是想狡辩,可偏偏她还穿着前日那双绣鞋——赫舍里氏也是个粗心的,这会子才发现鞋面上缀着的丝线不知何时已经松了。 她咽了口唾沫, 强自镇定道:“这是我前几日遗失的,你从何处得来?” 玥容冷笑,“你怎会不晓得,别看东西小,关乎一条人命呢, 若不是你,德贵人怎么会早产?” 才两天工夫,那贱婢倒成贵人了。僖常在一面妒羡, 一面佯做无辜,“皇上明鉴,臣妾绝不知情, 您试想想, 臣妾跟德贵人无冤无仇,有何理由要害她?” 这也是事实——她想害的本来是安嫔。 玥容懒得跟她废话, “看来不用刑你是不肯招的了,皇上, 不如交给慎刑司处置。” 僖常在心下一紧,慎刑司的各种酷刑是出了名的,到里头不死也得脱层皮,除非十恶不赦,那地方通常是与嫔妃不相干的——往前数几年,也只有张庶妃进去过,那位是存了死志的,可她还想活呢。 僖常在一急,立刻便想要装晕,好蒙混过关,奈何玥容早有准备,僖常在眼睛刚闭上,身旁太监就将两桶稀冷的冰水浇上去,僖常在一个激灵,不得不清醒过来。 玄烨这时却忽然开口,“不用移交给慎刑司了。” 僖常在万分欣喜,立刻含情脉脉望着上方。 哪知玄烨话锋一转,“还是赐死吧,不枉她伺候朕许久,赏她留个全尸。” 僖常在面色惨白,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呼出的气息却已变得冰冷,任由两个人高马大的太监将她拖出去。 玥容亦有些吃惊,僖常在总归是比张庶妃有些地位的,老康都肯容张庶妃苟活,却对僖常在这般冷酷——莫非因为她差点害四阿哥生不出来的缘故? 这会子的胤禛还是个小毛头,也没见多得君心呀。 玄烨拍了拍玥容手背,沉声道:“宫中借龙胎生事频频,朕若不严刑峻法处置下去,恐有人再起效仿之心。” 这么说赫舍里氏是活该她倒霉,谁叫她站到风口浪尖上了? 皇帝办事讲究速战速决,何况僖常在是罪妇,就不必另外再为她寻块风水宝地了。 没多会儿,便有人端进来盛着白绫的盘子,玄烨本来不欲玥容细看,但玥容好奇,已然走了过去,见那帕子上染着斑斑血迹,还有股难闻的腥臭味,不禁皱起眉头,“这怎么回事?” 那太监实话实说,“回娘娘,勒死的人是这般,口鼻流涎,也有出血的。” 话尚未完,玥容便止不住恶心,侧着身子干呕起来。 玄烨嗔怒地看了那太监一眼,命其退下,又亲自走到玥容身边帮她顺气,“让你多嘴,这有什么可好奇的?” 玥容也觉得自讨苦吃,看着地板上留下的痕迹,难堪道:“不好意思,把您的寝宫弄脏了。” 玄烨早递了杯温水供她漱口,“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 玥容咕嘟咕嘟漱了好几遍,才觉得嘴里好过些,但是胃口已经全无,只能遗憾地对老康道:“抱歉,今儿不能陪您用膳了。” 玄烨当然不在意这种小事,“你的身子要紧,还是回去好生歇着吧,朕会让李太医给你送些开胃的方子,你踏踏实实睡一觉便是。” 玥容笑道:“臣妾都胖成球了,您还叫多补呢,到时候越变越难看,保准连您的面都见不着了。” 就是生完孩子,也不见得能立刻瘦下来,不然黄脸婆这个词怎么来的? 还有心情玩笑,可见没十分吓着。玄烨拧了拧她的脸,“放心,即便你再老再丑,朕也会记着你的。” 倒也是,老康又不是因她的脸而宠幸她。玥容如此一想也就释怀下来,只要她还有用武之地,她这安嫔的待遇便是稳稳当当的——从这点看,她真得谢谢贵妃。 * 因坐月子期间不便挪动,乌雅氏仍住在敬嫔宫里,敬嫔也很乐意照看,她跟乌雅氏相处这些天,彼此性情都很投缘,连她麾下的庶妃章佳氏都对德贵人心服口服。自从德贵人住过来,敬嫔不但脸上的笑容多了,连出手也都大方多了,要知敬嫔别的毛病没有,唯独吝啬一样格外心梗,吃穿用度严格按照份例来,多一厘都不行。但她不止对旁人小气,对自己也一样苛刻,章佳庶妃等人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如今乌雅氏搬来,章佳氏等人也能跟着沾光,连厨房里煲的各种汤羹都蹭了不少。反正德贵人喝不完,倒了也是白糟蹋。 玥容因着横跨东西两宫,自个儿又行动迟缓,不便常去造访,只能差人送些东西过去,又打听得四阿哥已被贵妃抱走,叫玉墨着意安慰了一番。 玉墨素来老成,此时也不免有些义愤,“贵妃娘娘当真狠心,四阿哥生下还不到十天,她也不许人家跟生母多聚聚。” 当然贵妃也不见得是防着乌雅氏,更像防着敬嫔——眼瞅着敬嫔跟德贵人关系越来越好,焉知她哪日不会去皇帝跟前上眼药,把这孩子据为己有呢? 玥容哂道:“这便是以己度人,自个儿是什么东西,也把旁人想成是什么东西。” 好在她预想中的杀母夺子没有发生,佟贵妃看来是抢走四阿哥便满足了。老实说,在她那里也并非全无好处,佟贵妃位份尊崇,衣食住行都是最高规格的,四阿哥跟着她,物质方面便有了保障,何况佟贵妃一直无出,膝下也只有这么一位阿哥,将来佟家的政治资源亦能帮胤禛不少——或许考虑到这点,乌雅氏并未太过抗拒。 玉墨道:“奴婢瞧着德贵人还是挺想得开的,说四阿哥由贵妃抚养更好,她若觉膝下寂寞,将来再生一个便是了。” 玥容叹息,“这都是宽慰自己的话,哪有人能完全断绝天伦的。” 何况乌雅氏生四阿哥又受了这样大的辛苦——据某心理学家的言论,父母对哪个孩子付出的越多,往往会越偏爱那个孩子,无论他是如何调皮任性,因为沉没成本太大了。 或许德妃偏宠十四爷正是这个道理。 但也不能说她完全就不爱老四了,只是两人没在最合适的时候培养出感情来,日后即便团聚,也总归隔了那么一层。 玥容虽然同情,却没打算去劝说老康让四阿哥留下,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举动改变历史,或者说改变大的方向。 如果没有佟家支持,四阿哥还能当上继承人吗?今后的世界又会变得怎么样?玥容想象不到,也懒得去想,她正如一只寄居蟹,安稳地缩在螺壳里,只想守护好自己这方小小的天地。 距离玥容的预产期越来越近了,景阳宫也出现轻微的骚乱。虽然要用的产房赶在入宫之前便已收拾出来,可到底该怎么生大伙儿还是没个章程呀,只能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玥容也急,既怕这孩子迟迟不来,又怕它若立刻来了,赶不及请太医该如何是好?只好请李太医受累则个,这阵子就别回家了,干脆在太医院住下罢;又叫玉烟一天三趟去问乌雅氏,看生孩子到底有哪些细节。 乌雅氏却也答不上来,当时她都跟做梦似的,迷迷糊糊,只听见接生嬷嬷叮嘱她“用力,用力”,但到底是怎么个使劲法?她觉得浑身的骨头快要散架了,那块肉还是下不来,到最后还是稳婆狠心帮她开了宫口,她又咬着参片继续攒劲,这才让四阿哥得以见到人间第一缕曙光。 玥容光听着都觉头皮发麻,她真怕自己生着生着昏过去呀,但想想也不太实际,麻醉剂都没有的年代,她痛也得痛醒。 听说还有人连着生上三天的,那真叫要了老命,这种情况不落下后遗症都不可能吧? 她又觉得当母亲不是那么美好了。 千打鼓万打鼓,到底捱来了伸头一刀。二十二这天凌晨,玥容还在睡梦里就觉得肚腹开始作怪,等到身下一股热热的湿意浸透衣裳,她猛地清醒,想是羊水破了,便扯着喉咙嚎了一声。 幸好玉烟玉墨也都警觉,一个急忙往太医院请李太医,一个搀扶着玥容起来,要她到布置完好的梢间去。 玥容想到待会子来人,自己这幅模样不雅,又催着玉烟为她更衣。 玉烟想说什么关头还顾得了那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主子一向爱惜仪容,常说连死都要死得漂漂亮亮的,若真有何三长两短,这恐怕便是最后一身装束。 越想越是难过,忍着酸楚帮玥容宽衣。亏得玥容没注意她表情,否则一问起来,定得抱怨玉烟咒她。 张小泉陀螺似地在院中乱转,他一个男子不便进来,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忽然灵机一动,嘱咐另个太监帮他照应着,自己戴上瓜皮帽向乾清宫飞奔而去。 梁九功正掐着点握着怀表,准备卯时初刻喊万岁爷起身,在这之前必得让皇帝睡足了,省得早朝没精神。 忽见这小子炮弹似地冲来,赶紧拦住,“咋呼什么?万岁爷还在里头就寝呢。” 张小泉不敢耽误,拣要紧的说了,他倒不是非要皇帝进产房,可若万岁爷在呢,娘娘总归安心些。 梁九功琢磨着,这安嫔的事虽大,却也未必大得过早朝去,再说生孩子哪有快的,难道万岁爷正经事不做,就干陪她去了? 因此沉吟一番,淡淡说道:“知道了,你先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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