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学文马学武兄弟俩,小小年纪就继承了老马家男人的相貌特点,且因为年纪小,棱角没那么分明,端正中还透露着青涩,青涩中又有几分秀气,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可可爱爱的小少年。 这会儿两小少年可怜兮兮,委屈巴巴。 苏月先看了看他俩,他俩长得实在相似,唯一的不同是马学文右眼皮上有一颗痣,马学武没有。有时候,她就靠这颗痣认人。 果然垂头丧气的是马学文,这娃有点子大哥包袱,哭也得偷着哭。另一个眼眶通红,蔫了吧唧的是弟弟马学武。 苏月又问:“大哥二哥怎么了?” 情况好像有点严重,乡下孩子整天在外面风吹日晒,没几个皮肤白的,马学武也是,他皮肤晒得黑,以至于苏月一开始还没发现他脸上的伤。 这是挨了一巴掌? 马学文马学武在这个小表妹面前,本来很有当哥哥的风范,就像小表妹被队里小孩嘲笑,他俩义不容辞为妹出征揍他丫的。但是这段时间,三人一起下鱼笼捉鱼,小表妹懂得太多,教他们做鱼笼,让他们在哪儿捉鱼,又不许他们去深水区域,不知不觉,他们被支使得一点儿哥哥架子都没有了。 此时,马学武诉苦,就像小弟受欺负回来找大姐大告状:“小妹!我妈把我们钱全收走了!一毛钱也没留!我不给,我妈还给我一巴掌!” 马学武真是委屈坏了,以前他手里过一道的钱只有过年的压岁钱。他妈每回不过夜就给拿走,要么说“叔叔给你们,妈以后也要还回去。”,要么说“妈给你们存着,以后念书花得多。”再不然就直接说“去去去,小孩拿钱干什么?别搞丢了!” 马学武以前也不乐意,这回更不乐意。这次的钱总不是叔叔或者其他亲戚给的,妈又不用还给谁家小孩,这是他们赚的,他们自己赚的! 结果他不愿意,他妈懒得再说,一巴掌甩过来,马学武气得扭头就跑,然后就跑到姑姑家来了。 马学文也很不乐意给,他妈说他和弟弟年纪小,拿了钱容易丢,可是小妹比他们还小,姑姑姑父也没收小妹的钱。 老鳖没卖之前兄弟俩就抱有很大的期望,天天过来给老鳖换水喂食,老鳖有几分钟不动弹就担心是不是死了。姑父把老鳖带去公社,他们又担心能不能卖掉。兄弟俩晚上做梦,都在计划真卖了钱怎么花。 结果卖是卖了,钱还没捂热,就被没了! 两人没精打采地坐在门槛上,马学文叹气:“小妹我们也没说不给我妈,就想着我妈能给我们几毛钱,姑父还给你零花钱呢,我俩从小到大,我妈就没给过一分钱,好不容易自己挣了还都拿走……” 马学武提不起劲:“咱以后也别捉鱼了!还捉干什么?不,咱捉了自己全吃了!一分钱都不卖!” 苏月看这两人被打击的样儿,心道不行啊,创业未半两大将先没了干劲怎么行?身为主将,该她出马了!她要找当前事业最大的阻力——大舅妈好好谈一谈! 找大舅妈谈谈没有那么容易,大舅妈白红梅同志是个勤劳朴素、艰苦奋斗的劳动妇女,除了上工,剩下的时间还没闲工夫。 苏月蹲了一天,终于逮着她一个空挡,她当即冲过去:“大舅妈!我有话和你说!” 白红梅被她这正式的语气逗笑了,五岁的小娃一本正经,她一边剁野菜,一边说:“要和我说什么?你说你说。” 明显没当一回事。 苏月蹲她旁边,她不当真,肩负重任的苏月不能不认真,她开口便问:“舅妈,你是不是把大哥二哥的钱收走了?” “是啊!”白红梅回得理所应当,她心里也不觉得这事哪里不应当,那是她儿子,他们赚的钱不交给她这个当妈的交给谁?她跟孩子爹赚的工分还不是婆婆管着?两孩子才多大,还想有私房钱?她结婚前,私房钱还没有过一块呢! “舅妈你知道啥叫激励吗?” “鸡粒?鸡蛋粒?” “不是那个鸡粒,我打个比方,就好比捉鱼这事,大哥二哥又是编鱼笼,又是下笼子,天天有空就去盯着笼子,连其他小孩叫他们去玩都不去。听我爸说甲鱼说不定能卖钱,更是承包了养甲鱼的一系列活儿。他们为啥这么认真地干活?是喜欢干活吗?当然不是,就是因为有甲鱼能卖钱这事激励他们啊!” “本来他们还下决心要更加努力,多弄几个鱼笼,多捉点鱼。可是现在,”苏月话音一转,“你把钱都拿走了,他俩一点儿干活的劲都没了,反正不干没钱,干了也没钱,还捉什么鱼?和队里孩子出去玩多有意思……” 白红梅怒喝一声:“他们敢?!不好好干活看我不揍他们!” 白红梅可不是什么温柔慈母,马学文马学武也不是老马家什么宝贝金孙,两人从小到大,该挨的揍没少挨! 苏月也不能和她说什么爱的教育,什么爱不爱,后世还有爹妈被孩子气得肝疼,何况这个年代。这时代,尤其是乡下,认准的是棍棒教育,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才。 她只能试图让大舅妈换位思考:“舅妈我就这么一说……可是您想想,如果现在你和大舅弄个鱼塘,养的鱼能卖出去,一天一两百,全是你的,你干活带劲不?要是让你辛辛苦苦干活,钱全交给我外婆,你乐意吗?” 白红梅第一反应就是抬头朝前院看一眼,没看到婆婆身影,才说:“我怎么不乐意?咱家钱不全是你外婆收着?” “那我外婆一分钱没留给你们?全收走了?” 这倒没有,马老太太当家,也知道给儿子媳妇们留点私房钱。比如大儿子马向华年轻时候被送去学了点木匠活,偶尔也会偷着接点活,换来的不管是粮食还是钱票,老太太一概不要,都在白红梅手里收着。 苏月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大哥二哥长这么大兜里才有过一块钱,舅妈你知道我兜里有多少钱吗?” 苏月掏出小手绢,把自个的私房钱数给她看,“一共一块七毛四,一块是我分的钱,七毛四是我爸妈给我的零花钱。” “给你这么多钱干什么?”白红梅就没见过谁家给五岁的小孩兜里装这么多钱,就是疼孩子的,给个一毛两毛那都少见,“你爹妈也不怕你个小丫头给弄丢了?” “那不是更好,丢了还长记性了!” 就没听过这样的道理,将近两块钱,丢了不心疼死?白红梅都想说你爹是不是傻?但一想到人家可是高中生,读过的书说不定比他们床板都高,这话又咽了下去。 “舅妈你想想,大哥二哥都十岁了,从小到大身上竟然没有过一毛钱!你知道我爸为什么给我零花钱吗?我爸说了,钱是人的胆,就算在乡下,也不能把孩子养得小家子气。我大哥二哥还是男娃呢,从小到大兜里没揣过钱,回头要是去城里,揣着钱都不敢花,叫城里人一看,就得嘲笑‘乡下小子不是抠门就是怂’。舅妈,你听了不难受?” “舅妈,我大哥二哥都没朝你伸手要钱,他们自己赚的,你想想,咱队里有几个人能在十来岁就自个儿赚到钱?按我爸的话说,他们这叫自立,就是有本事,有本事的人更得好好培养啊,你现在不仅没好好培养,还打击他们。” “你爸真说过他俩有本事?” “当然!”苏月毫不心虚,她年纪还小,以后不定还得说出什么话,那些杂七杂八不像个小孩子能说出来的东西,她决定全推她爸身上,谁叫她爸现在可是他们家学历最高、最有文化、见识最广的人。 远在山里收鸡蛋的苏长河:“啊——切!” 苏月继续给舅妈灌迷魂汤:“舅妈你知道大哥二哥赚到钱想买什么吗?他们说等他们上学就不用找你拿钱买笔和本子,还看见我妈桌上有雪花膏擦手油,说你什么都没有,说你舍不得买,等他们攒攒钱,他俩合计合计给你也买个雪花膏,还问我雪花膏贵不贵?要攒多久?” 白红梅对儿子们抠门,对她自己就更抠门,别说雪花膏,就是最便宜的蛤蜊油,她也舍不得买。听到两儿子合计给她买雪花膏,嘴上骂着:“兔崽子就知道乱花钱!”心里还是热乎的,养孩子不就图孩子孝顺吗? 白红梅同志考虑很久,才肉疼般开口,“行!钱我收一半!” 苏月偷偷比了个耶,第一次为小弟们谋福利行动圆满完成! 白红梅回屋掏出了一块钱,“叫他们好好收着,别乱花!” “好好好,我一定和他们说!舅妈你给破开啊,一张不好分!”
第9章 卖鸡蛋 早上四五点,天还没亮,苏长河已经从被窝里爬起来,五分钟穿衣洗漱,五分钟吃饭,噎得脖子都伸长了。 马蕙兰赶紧把粥递过去,“你慢点吃,喝点粥,需要去这么早吗?像咱们上次去那个点儿不也行?” 苏长河喝了口粥,将饼子咽下去,才道:“那哪成啊?咱上次就跟旅游打卡似的,纯属去见识见识七十年代的公社长啥样,这次可不一样,这次是做生意!”做生意哪有不起早贪黑的? 在被称为苏总苏老板之前,苏长河也是干小生意起家的,早年倒卖过服装,也天南地北跑过。如今倒卖鸡蛋,也算干回老本行了。 他喝完最后一口粥,背上背篓,摆摆手示意马惠兰别送,“放心,我就从咱们上次走的大道走,我一个人脚程快,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什么脚程快,马蕙兰又不是不知道,那条路她自己还走过。七十年代的大道不是水泥路,也不是石子路,就是全靠人踩出来的泥巴路。最关键的是,这条泥巴路有一段两边除了田地就是林子,林子里还有隐隐绰绰的坟堆。 马蕙兰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倒是不怕坟堆,就怕林子里蹿出个歹人,再给老苏劫了。 她想了想,叫老苏等等。 “哎呀别担心,不就跑个公社吗?你在家关好门,安心等着——” 苏长河一脸的“哎呀媳妇这么关心我但身为一家之主不得不外出拼搏真是没办法”,结果就见他媳妇蹭蹭跑进屋,再蹭蹭跑出来,往他手里一塞,他低头一看。 “——菜、菜刀?” 马蕙兰淡定地告诉他如果有需要,该对哪几个部位动手,才能既瓦解敌人的战斗力,又不伤及其性命。马蕙兰语气中透露着可惜,“菜刀还是太笨重,要是把我的手术刀带过来就好了。” 苏长河看看菜刀,又看看媳妇,看看媳妇,又看看菜刀。 他总算知道闺女遗传谁了! 小时候幼儿园春游,别人家小朋友要带零食饮料,他闺女要的是辣椒水警报器多功能手电,问她为啥,她幽幽叹气:“我们去的是山上,万一碰到人贩子咋办?” 其实那山就在市中心一个公园,海拔不到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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