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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的老人无知无觉地陷入沉睡，脸颊明显瘦了很多，年轻时候水灵灵的大眼睛这会儿也深深的凹陷了进去。 她的唇色很浅，透着不健康的白。 沉睡的眉眼没了平时的威严肃穆，只留下了满脸岁月雕刻的痕迹。 孝庄，是真的老了。 “老祖宗，老祖宗您快醒醒！福珠来了！” 福珠一声声地喊着孝庄，握着孝庄的手不断地向孝庄体内传输着气运。 但很快福珠就绝望了。 孝庄的身体根本留不住她的那些气运，输进去就溃散出来。 这时候福珠才真的慌张起来，她最引以为豪的金手指也不管作用了！ 康熙也在努力地给太医施压，若是此刻他手中有跟鞭子，估计都要挥舞起来了。 整整两天两夜，福珠寸步不离地守在孝庄床边。 尽管输送气运没有用，但福珠依旧没有放弃，一直都在不停地给孝庄体内输送她的气运。 留不住，那洗刷一下也是好的。 终于，第三天的凌晨，孝庄醒了。 福珠紧绷的精神一松，都还没来得及和刚刚醒来的孝庄说句话，自己就晕了。 “哀家昏睡了多久？”粗粝的声音响起，孝庄不适应地咳了咳。 苏茉儿立刻端来一杯热茶，道：“主子，您已经睡了整整两天两夜！是大公主寸步不离地守着，亲自给您喂药的。” 孝庄响起刚刚自己醒来时看见的福珠那惨白的脸色，心中闪过一丝心疼。 “你去，去把哀家私库里的百年参送去偏殿，那丫头看着好像是亏了身子，年轻时候可不能亏着不管，要不然老了就会像哀家这样，一阵风都能把人吹倒。” 苏茉儿叫来大宫女守着孝庄，自己则快速去了仓库。 大公主这几日都住在偏殿，如今晕倒了自然也暂时不会回坤宁宫，如今正在偏殿睡着。 孝庄让大宫女扶自己起来：“去，给哀家把头发梳起来，换身漂亮衣裳。” 她刚刚醒来，浑身都没力气，但她隐隐有种急切的感觉。 “去将皇帝叫来，要快！” 大宫女伺候着孝庄梳洗，让另一名宫女赶紧去乾清宫禀报。 她梳头发的手微微颤抖，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天特别的冷，也特别的黑。 天边朝阳还未出现，康熙本来都准备要去上早朝了，却突然被慈宁宫的小宫女拦截去了慈宁宫。 康熙到慈宁宫时，看见的好像是他记忆中的祖母。 自信、强大，脊背永远挺直，眼神就如草原上的鹰一般锐利。 “皇祖母？”康熙有些恍惚道。 孝庄由苏茉儿扶着，走到康熙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烨儿，你还记得当初自己登基时说的话吗？” 康熙眼神恢复清明，更多了一分坚定：“孙儿记得！” “孙儿要这大清百姓安康，繁荣昌盛，开创举世辉煌之盛景！” 孝庄满意地点点头，目光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 “黎明即将划破长空，破晓即将到来。哀家一直都相信你可以做到。 你一直都是皇祖母的骄傲！” 孝庄似乎在天边看见了自己那个短命的儿子福临，她笑着收回眼神，用一种非常严肃的语气向康熙说道： “哀家走之前有一件事最放心不下，想得到你的承诺，才能走得安心。” 康熙瞳孔一缩：“皇祖母！您莫要开玩笑吓唬孙儿，您不过是偶感风寒，如今醒来定能无事，朕这就召太医过来！” 说着就朝外面的梁九功喊着，声音中藏着一抹慌张。 “别瞎折腾了。”明明是垂垂老矣的声音，却硬是盖过了康熙的声音。 “哀家的身体哀家自己知道，如今不过是回光返照。何必再折腾太医呢？” 孝庄抓着康熙的手臂，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此生不会让福珠去和亲，她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你答不答应我。”
第70章 “老祖宗！”福珠一声惊醒, 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 “主子，主子别着急，太皇太后好着呢, 她老人家这会儿已经在等您一块儿用膳了。”魏嬷嬷正端着一个脸盆进来, 看样子也是准备叫醒福珠的。 福珠这才注意到外边儿的天已是大亮，她的脑子像是一片浆糊, 只能问魏嬷嬷：“我睡了多久？” 魏嬷嬷将帕子拧干了水递给福珠，才道：“您没睡多久, 才两个时辰而已。如今已是辰时三刻，太皇太后刚刚差人来请您一块儿去用早膳呢。” 福珠穿好衣服，鞋都没来得及好好穿, 塔拉着就往外跑。 正殿内, 孝庄梳妆得体，看着精神气很不错, 正微笑着等着她的心肝肉。 “哎哟！慢点儿，慢点儿！都多大的人了还莽莽撞撞的。”孝庄慈爱地看着福珠，并未如往常一般起身, 而是让苏茉儿给福珠搬开了凳子。 “坐吧, 哀家正好饿了，你陪老祖宗好好吃顿早膳。” 说着就拿起了筷子, 看着似乎真的胃口不错的样子。 可福珠却双眼含泪，哽咽在喉，半点吃饭的心思都没有。 她能清楚地看见孝庄周围的黑色气雾, 那是将死之人的征兆！ “老祖宗……” “乖，咱们先用膳。” 福珠的话被孝庄打断, 苏茉儿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一言不发, 只认真地给孝庄布菜。 康熙自登基后，一直都提倡节俭，太皇太后更是后宫第一个响应的人，所以一般她的早膳都不会太奢侈。 但今天却不同，桌上光是小菜就有十几样，更别提还有一些午膳才会有的菜肴。 福珠觉得心里难受，难以下咽，但孝庄却似乎是真的饿了，吃得津津有味。 福珠知道，这是孝庄最后的回光返照。 不想扫孝庄的兴致，福珠逼着自己跟着一块儿吃。 待孝庄用完，福珠也立刻停了筷子。 孝庄见状，无奈一笑：“你啊！还是这么直肠子，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以后吃亏了怎么办？” 以后我不在了，有人欺负你可怎么办？ 福珠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扑进了孝庄的怀里哭道：“那您别走，有您在，就没人能欺负我了！” 孝庄摸着福珠的头顶，无奈叹息一声：“一转眼你都这般大了，哀家都还记得你刚进宫时的黄毛丫头样。” “好孩子，别哭，好好听老祖宗说的话，记住它！” 孝庄将福珠从怀里拉出来，双眼郑重地看着福珠的眼睛： “永远不要轻易为男子动真心，就算你再喜欢他，也别付出全部的心意，只需要施舍他三分即可！ 永远不要可怜男人，作为天地的鹰，飞翔中受伤是再自然不过的，不流血的鹰是飞不了多远的，你不要可怜他！ 永远要将权力和金钱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最亲近的枕边人！ 你，记住了吗？” 三个“永远”像是铁律一般从孝庄口中说出，福珠重重点头：“福珠记住了！” 交代完了，孝庄就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一般，整个人的精神气迅速流失。 “去请皇帝和她们过来吧。”孝庄转头和苏茉儿吩咐着。 “喳！”苏茉儿转身偷偷抹了抹眼角，随后朝殿外走去。 福珠依偎在孝庄身旁，感受着这位老人身上的生机逐渐流失，心痛不已。 很快，康熙带着众妃嫔匆匆赶来，依稀可见其严重的红血丝。 “皇祖母！” “太皇太后！” 几位阿哥和公主也都跟在康熙身后，特别是大阿哥胤禔，他小时候粘着福珠时，在慈宁宫住的时间是最长的。 对孝庄的孺慕之情自然也比其他阿哥公主更深。 他冲到孝庄身前，十四岁的少年长得像头牛一样壮实，却还像小时候一样哭鼻子。 “呜呜呜，老祖宗，呜呜呜……” 他学着福珠一样，依偎在孝庄的另一边儿。 “都擦擦眼泪，进来吧。” 孝庄坐着，脊背依旧挺直，只是出气的气息明显变得急促了几分。 康熙强忍着心中哀痛，上前握着孝庄的双手，低低地哀求着：“皇祖母，您别丢下孙儿！” 皇贵妃佟佳氏、贵妃钮祜禄氏和惠荣宜德四妃都在后面跪着。 孝庄和康熙说了几句话后，突然说到立后的事。 “中宫不可一日无后，哀家这一走，后宫中就更需要一位执掌凤印的人管束，烨儿，你要记得。” 康熙立即应下。 “好了，都别哭丧着个脸，哀家有些累了，烨儿过来扶哀家进去歇会儿吧。 福珠，带着弟弟妹妹们下去吧，该去上书房的去上书房，该围炉喝茶的去喝茶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孝庄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晚吃面一样，但福珠却第一次没有听话，坚持要陪着孝庄。 其他几位阿哥和公主也都懂事的跟了进来，他们都不是傻子，这个时候真走了，错过老祖宗最后一面不说，更重要的是还会惹怒皇阿玛。 皇阿玛对太皇太后最是孝顺，他们可不敢在这时候掉链子。 康熙二十六年，太皇太后驾崩，康熙帝割辫服衰，居慈宁宫守灵。 福珠也和康熙一起在慈宁宫守灵。 胤禔和胤禛见状，都跑来慈宁宫要跟福珠一同替太皇太后守灵。 其他几位阿哥和公主，不管是否出自自愿，反正最后都到了慈宁宫，为太皇太后守灵。 康熙二十七年，康熙为太皇太后上谥号孝庄文皇后；同年，皇十四子胤禵出生。 次年，皇贵妃病重，康熙为宽慰其，于七月初九册立其为皇后，但佟佳皇后运气不好，非但病情没有好转，更是于次日晚崩逝。 康熙帝悲痛不已，亲制挽诗悼念，追谥孝懿皇后，陪葬于景陵，累谥“孝懿温诚端仁宪穆和恪慈惠奉天佐圣仁皇后”。 生老病死，天地轮回。 时间会带来新生，也会让逝者安息，舔舐留下来的人心中的伤口。 转眼，福珠就成了二十岁的大姑娘了。 这一年，是康熙三十年，后宫之中没有皇后，最大的是贵妃钮祜禄氏。 因皇帝舍不得大公主，迟迟定不了大驸马的人选，把贵妃急的嘴边都起了两个燎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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