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吗，想不想吃面条呀？”她好心情地关怀道。
面条……
想起那诡异又黑暗的糊状物，萧无虞的胃就一抽一抽地疼，“谢谢师尊，不……不用——！”
“我都说了不用客气啦！”
“师尊真的不用我吃过晚饭还吃得很饱已经吃不下了！”萧无虞情急之下，被逼出了生平里最流畅的一句话。
“嘎？？？”这话一出，林亦昭倏地怔住，然后惊讶出声：“阿虞，你……你不结巴了诶？”
“是、是吗？”萧无虞有些紧张。
“对啊，刚刚你语速流畅，毫无停顿啊！”
“我、我也不知怎么的，就脱、脱口而出了。”萧无虞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有几分茫然。
“阿虞，这说明什么！说明你的结巴完全可以纠、正、过、来、的！”林亦昭在最后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同时鼓励地看着他。
“纠正？”萧无虞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么多年以来，他已经认命了，习惯了磕磕巴巴的说话方式，也习惯了别人或轻蔑或诧异的目光。可是现在师尊却告诉他，他可以纠正过来，完完全全变成一个说话流利的正常人。
他心脏砰砰地跳，有些不自信的呢喃：“我……真的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林亦昭掷地有声：“你可以慢慢尝试，慢慢进步，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是一个全新的你了！”
一个……全新的我？
萧无虞呼吸一滞，他陡然生出一种“原来还可以这样？”的豁然之感，他幻想着林亦昭口中描绘出的仿佛触手可及的愿景，内心有烟花轰然炸响。
他渐渐收紧拳头，薄唇开合：“我一定可以，我一定可以，我一定……可以！”
这句话说了三次，说得极缓极慢，语气里带着不动声色的坚定，如同订立誓言。
“滴，获得重要角色的感恩，功德值+100；截止目前累计功德值1480，美发大礼包近在眼前，宿主往前冲嗷！”
哇！！！
这对林亦昭来说，就像天上掉馅饼了一般，简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她的嘴角不可抑制的勾起一抹微笑，一瞬不瞬地打量着目萧无虞，越看越觉得顺眼，越看越觉得越欢喜。
萧无虞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朵染上绯红，微垂下头，然后将手里的信纸递给林亦昭，“师尊，给您的信。”
“嗯，谁送来的呀？”林亦昭接过信纸，低头看了起来，只见上面是熟悉的簪花小字：昭昭，七日后我将在家里举办寿宴，欢迎来我家做客呀，会很热闹哦！语惜。
……语惜居然要办寿宴？这可真是十九年里头一遭啊。林亦昭先是感到诧异，然后又觉得有些疑惑，顿了半刻，她折好信纸，随口说了一声：“阿虞，七日后跟着我一起去参加寿宴。”
“好的，师尊。”萧无虞点头。
＊＊＊
段语惜生辰那天，天公并不作美。连绵的秋雨下了一整天，潮湿的水汽渐渐氤氲成浓浓雾气，到了傍晚越发浓厚，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林亦昭带着萧无虞，顶着雾气出门了。所幸段宅距离并不远，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
门口段家的老仆已在门口恭候，引着林亦昭与萧无虞往设宴的大厅走去。那老仆与林亦昭熟识，一边引路，一边笑眯眯地同她闲聊，“小姐闭关修炼几个月，出来后性子也变得更加开朗了。这一次邀请了好些朋友，来参加寿宴呢。”
“为此，还特地嘱咐我，将所有的灵猪都宰了，说是与大家一同分享灵肉呢。”
“……灵……猪？”林亦昭一愣，喉咙哽了哽：“那群灵猪该不会是——语惜养了很多年的大毛和她的崽崽们吧？”
在林亦昭的记忆里，语惜很喜欢大毛，不闭关修炼的日子里，她亲自喂食，洗澡修毛，驱虫遛弯，十年里将大毛从五斤的小猪崽养成了重达两千斤的巨兽。她还记得语惜曾经说过，大毛就是她的心肝肉，是她最难以割舍的伙伴。她会一直养着它，直至终老——
“对啊，就是那群灵猪。我以前劝过小姐多少次，她总是不听，而今总算长大了，懂事了，终于明白那群灵猪终究不过是一顿吃食，哪能做灵宠呀。”老仆眉眼间都是笑意，又接着说道：“您也晓得，那群灵猪一直都是小姐亲自喂养，那喂的可都是上了品阶的灵草灵液，肉质肯定比一般的灵猪更加的鲜嫩肥美，对修为也有更好的补益，您待会儿可要好好的品尝品尝……”
一旁的林亦昭却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待绕过一个连廊转角，她便看见了等候在大厅门口的段语惜。
段语惜仍旧是温温柔柔的模样，惯常穿的浅粉衣裙换成了淡黄襦裙，画了精致的妆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整个人的气场隐约与以前不太一样了。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林亦昭也说不上来。
段语惜一看见她，就立刻迎上前来，亲热地拉着她的手笑道：“昭昭，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久啦！”
林亦昭本想问大毛的事，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按捺不表。她轻轻拍了拍段语惜的手背，说了几句祝福的话，然后递给她一份精致的黄花梨木礼盒，“语惜，这是送你的礼物，生辰吉乐呀。”
“昭昭你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礼物啊！”段语惜一边客套地说着，一边拆着礼盒。当见到其内的礼物时，她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这么贵重的驻颜丹，我怎么能收啊……”说着就要把礼盒递回去。
要知道炼制驻颜丹所需要的主药驻颜草是一味可遇而不可求的灵药，极其罕见；再则，当今世上能炼制这驻颜丹的炼丹师，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虽然修士在结丹之后，衰老速度会变得极为缓慢，可是再缓慢也是会老的……在这种情况下，驻颜丹对于女修士来说，就显得尤为珍贵。
“快收下吧，我们两谁跟谁呀，再客气我可就生气了啊。”林亦昭轻轻一推，又递了回去。
段语惜眨了眨眼睛，没有再推拒：“昭昭，你对我可真好。”
“今天你怎么客套啊，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段语惜淡淡一笑，正准备将林亦昭往大厅内迎时，突然注意到她身后站立的清澈得犹如一片湖水的少年。
“这是——？”段语惜脚步一顿，觉得他看起来有些莫名的眼熟。
“这是我的徒弟，萧无虞。”林亦昭笑着介绍，然后又嘱咐萧无虞：“阿虞，这位是你的段师叔。”
萧无虞点点头，轻轻唤了一声“段师叔”。
就是这一声“段师叔”，唤醒了段语惜尘封已久的记忆——这不是银杏林场的打扫剑库的结巴杂役吗？昭昭怎么收了他做徒弟？真是匪夷所思。
段语惜心中这般想着，脸上的笑意却如秋菊般盛开，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块玉佩送给萧无虞，又说了好几句夸赞他的话，说得萧无虞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恰在这时，老仆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只见她神色微变，给林亦昭一个歉意的表情后，便急匆匆的跟着老仆往院门的方向去了。
林亦昭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在原地杵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往大厅内而去。
此时大厅里很是热闹，除了少数几个女修外，绝大部分都是男修，有好些林亦昭没见过的生面孔。他们三三两两地簇在一起，或饮酒，或闲聊，或修炼，或舞剑，一派祥和的景象。
当林亦昭与萧无虞进来的时候，现场突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林亦昭今日特地选了一袭碧绿襦裙，最外面笼了一件月光锦制成的披风。宽大的披风帽檐之下，是一张细腻雪白的鹅蛋脸，眉宇清新秀丽，双唇如桃花般娇嫩，非常惹人眼球。
那些男修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林亦昭身上，鄙视、嫌恶、诧异、惊艳等不一而足，放肆而又无礼，令人厌恶至极。
林亦昭皱了皱眉，心中不由窜起一团火气，正想口吐芬芳之际，突然又想起今日是段语惜的生辰……她深深地吸一口气，死死地按捺住愤怒的情绪。
复而阖上双眼，自己劝自己：算了，算了，算了。今天是语惜生日，是个值得开心的日子；若大闹一场，终究是不好的。
为了语惜，她决定忍！
这样想着，林亦昭刻意忽视掉那些恶意的眼神，环视一周，在东北角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可是往往你越想回避，事情便越会找上你。林亦昭刚坐下没多久，便有人找上来了。
“啧，老子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来了也不打招呼，是不是看不起老子啊？”听见这声音，林亦昭侧头看去，只见五六个人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一位头发乌黑浓密、因为抹了头油特别油光锃亮的男修，他歪着嘴角，仰着下巴，保持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萧无虞见此情形，嘴唇一抿，就要起身理论，却被林亦昭按住了肩膀。他只好又坐了下来，却见林亦昭眯了眯眼眸，红唇轻启：“世界上像你这么有自知之明的人，已经不多了。”
“靠，你他妈什么意思？！不给面子，怼老子呢是吧！一些时日没见，脾气见长啊，你忘了以前是怎么求老子的了？”男修赤红着脸，又气又怒，说到最后那些字眼都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以前……求他……？
林亦昭定定地看向男修扭曲的脸庞，这回她看得极为仔细，可脑子里的记忆就像蒙着一层厚厚的雾气，模糊到怎么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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