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秋叶落,玉楼阁外的梧桐叶簌簌落入院中,她拿着海棠木逗着这些叶子,竟也有了几分侠女的模样。 去肃州的时候她尚未恢复记忆,只是凭着对世界的好奇横冲直撞,在遇见师父的时候也曾想过做仗剑走天涯的事情,可是大抵她这人就是不肯吃苦,只学了些皮毛就叫苦连天。 她不似在舞剑,倒像是在追忆逝去的东西,良久,她才想起来那边正在赏舞的皇帝。 她收了枝杈,用手拂过耳边的发丝,忽然有些羞赧,毕竟她自己都不知道跳了些什么。 “臣妾的大姐珠玉在前,臣妾这番献丑了。”秦玉柔将海棠木放在桌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良久她都没有听到李珩的评价,不过想想也知道,大约没说她胡闹就已经是嘴下留情了。 李珩看着梧桐叶被风卷着打转,心绪似乎才慢慢安静下来。 严萍说得没错,她今日的红裙很适合舞剑,衣摆翻飞如同蝴蝶一般,秋风似乎也格外眷恋她,描摹着她的婀娜。明明应该是极具力量的舞,她带着几分散漫,舞得洒脱又淋漓。 这让李珩心头一震,他还记得,秦玉柔曾写过一封“绝笔信”,里面说起自己不喜欢皇宫,她没有得到想要的自由。 风似乎越来越大,席卷着梧桐树叶到墙角,李珩的目光跟着那树叶游荡。在这宫墙之内生活久了,享受着锦衣玉食,倒忘了不是谁都想关在这里。 十三四岁就能跑去肃州的秦玉柔,大概也没想过有回来被关起来的那一天。 李珩心情有些复杂。 秦玉柔也没指望皇帝赞她一句话好,自顾自喝了口茶,但久久不闻对方开口。 日落西山,身后的汗被吹了下,秦玉柔身子轻颤,提醒道:“陛下,天凉了,该进屋了。” 她现在不用去请安,不用通过风寒装病,谁想得病谁杵着,她可不想。 李珩方才回神,忍不住问道:“你爹知道你去肃州的时候什么反应?” 他心想,秦丘这种严父,大抵少不了家规处罚。 秦玉柔淡淡说:“臣妾离京的时候臣妾的父亲身在濮州,臣妾返京的时候,臣妾的二姐病入膏肓,最后被拘在府中三年。” 她不想回忆这些令人痛苦的好事情,莞尔低头:“若不是今年受灾这么严重,不宜大动干戈地操办秋猎,臣妾或许能弥补不去行宫的遗憾,现在可惜了。” 李珩拍了派刚刚落在自己身上的落叶,这才起身。 秦玉柔跟在他身后,听到他道:“就算有秋猎,安妃刚刚小产过,如何能去?” 秦玉柔失落地跟上,叹了一声,这皇帝老六的话可真是戳心窝子。 一晚上,她都兴致缺缺,都怪皇帝提她伤心事,连平日里最喜欢吃的糕点也失了宠,只被她捡了两个吃掉。 “就这么想出去?” 秦玉柔懒得朝桌案那旁侧目,手指点着桌上的茶渍画圈圈,一边说着“当然想”,一边心里默念着“画个圈圈诅咒你”,又不让出去还问这种问题馋她,这皇帝莫不是个抖S。 她蔫蔫的,忽闻书桌那边说道:“下个休沐可以出宫。” 秦玉柔如闻天籁之音,又怕自己听错了,从从座位上窜起来,快步走到李珩身旁:“臣妾能出去?为什么出去?怎么出去?陛下,您刚刚是说了可以出去吧?” 李珩有些后悔说出这些话来,这女人用得着兴奋成这样? 秦玉柔刚刚还在诅咒李珩,这会儿心上有些惭愧,笑眯眯说道:“陛下您真是大好人!” 李珩抬头看她,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种话,心情说不上来如何形容,总觉得自己像被利用了一般。 秦玉柔一见李珩皱眉就心道不妙,脸上立马堆上笑:“陛下之前说小厨房做的烤羊腿不错,臣妾这就去安排上,咱们晚膳时候聊,您先忙,先忙。” 一说完人就飞奔了出去,哪还有刚刚那闷闷不乐的样子,怕是连玉楼阁外都能听见她那响彻云霄的“真儿,今晚咱们烤羊腿”的声音。 李珩手中的笔一只空悬着,他预料到了秦玉柔会高兴,但没想到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 他翘起嘴角,其实他也期待着出去散心,外面对他一样有着诱惑。 虽然秦玉柔说着晚膳时候讨论出去玩的事,但是她清楚皇帝的规矩,食不言嘛,于是她硬生生忍住了,只是一边吃一边开心。李珩一看向她她就扬起自己的脸,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抑制不住的好心情。 虽然秦玉柔吃东西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仪态,但是看久了便觉得她吃得很香,她总是忍不住夸赞御膳房和小厨房的手艺,连连给小厨房赏赐,让玉楼阁的每个人都想着找些好吃的大展身手。 秦玉柔这番在晚膳上招待好李珩,又开始左右想着献殷勤,沐浴回来后便提出给李珩按摩。 “朕的头现在不痛。” 秦玉柔挽起袖子,跪坐在床上:“那您批奏折之后一定腰背酸痛,臣妾这项手艺也不赖。” 李珩知道她打得什么算盘,生谈确实没什么意思,他便背对秦玉柔,慢慢地将自己的头发放到一边。 “安妃如此盛情,朕便见识一番。” 秦玉柔端坐在李珩身后,伸手攀上他的肩,随时问着轻重,慢慢便熟练起来。 “陛下啊,臣妾真的可以出去吗,能出去多长时间?” 李珩淡淡说:“若没旁的事,午后便可出去,宫禁之前需得回来。” 秦玉柔大概想了想,时间还算充裕,那她要去香福楼吃点心,去金陵阁吃大餐,不行不行,只是想着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那陛下,臣妾想问问,该如何出去呢?”毕竟她现在“小产”休养中,可是连玉楼阁都迈不出的病人。 “朕有法子,你不必操心。” 秦玉柔恨不得在床上转圈圈,手下一边用力一边拍马屁:“陛下,您也太仗义了,天下第一仗义!” 李珩觉得,有时候拍马屁的确是挺受用的,譬如现在,他身心都舒坦。 按摩完后两人双双躺下,秦玉柔激动得睡不着,像是小时候等着去游乐场的小孩一样开始期待。 可是她又不知道李珩为什么这么好心,生怕他还藏着什么事情。譬如,自己前脚出宫后脚有人告发…… 她伸手揪了下李珩的衣服:“可是陛下,臣妾为什么可以出宫,这出宫被发现可是大罪。” 李珩总觉得自己对事情慎之又慎,没想到秦玉柔也不遑让。 “大不了朕再跟你签上次那种契约,朕甚至能在上面写上,若你被发现了,朕会一力保下你。” 秦玉柔再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真实,这皇帝怎么会对她这么好。 “陛下,这次不是鸿门宴对吧。” 李珩冷冷问道:“哪次是了?” 秦玉柔不语,前几天那顿酒不就是嘛。 李珩冷笑一声:“你既然有诸多顾虑,那不去也罢,就当朕没说过。” “被别别,千万别!”她表情一用劲,手上力气也跟着变大。 “你说话便说话,用这么大力气做甚。”李珩也没料到秦玉柔有这么大的力气,扯得他胸前的衣服都散开了,他只好反手将她的手拿开,翻身过来。 秦玉柔小声打着商量:“要不,您再说说肯让臣妾出宫的理由,不然臣妾就算出去了,也难以心安。” 李珩看着秦玉柔,不觉有些语塞,他也只是一时兴起,多半是觉得她在这宫墙里面待得不舒坦的话可以出去透透气,倒没有什么明确的理由。 但似乎不说出什么来,这女人便真当自己给她设了什么陷阱。欧对了,她还觉得自己会杀她。 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家伙。 李珩漫不经心回道到:“就当你那晚安慰朕的奖励。” 秦玉柔愣住,自己安慰李珩了? “何时?”应该是喝酒那天吧,该不会是那个怀抱,原来自己是在安慰人啊。 “安妃看来都忘了。” 秦玉柔打着哈哈:“臣妾头一次喝这么多,断片也是情有可原。” 李珩没有计较,怕她再问更多,让她赶紧睡。 不过喝了酒干了好事也算是她的功劳,秦玉柔觉得自己白赚了,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抱一抱就有这么大的功效吗,看来狗腿还是要做好才行。 秋夜微凉,秦玉柔睡在床的外侧,不知不觉竟然被冻醒了,她把薄被往上堆了堆,将身子蜷缩起来,试图暖和一点。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两盏茶时间过去了,秦玉柔依旧觉得身上冷,很想起身去柜子里再拿一床被子来。 不对,前阵子天气晴朗的时候严萍好像将柜子里的被子交给浣衣局拆洗了,似乎还没送回来。 秦玉柔有些绝望,绝望地冷,又无法劝说自己睡着。 “又怎么了?”李珩迷迷糊糊听到身后翻来覆去的声音,幽幽地问道:“身体不舒服?” 秦玉柔小声回:“陛下,您有没有觉得有些冷?” 李珩感受了一下,回道:“朕不冷。” 秦玉柔心里叹息,但是她冷。 看着两人之间宽得能撑下一个人的空间,她轻轻往中间靠了靠,想着好歹把脚伸进李珩的被子里。 李珩很快感受到了身后人的动静,叹了口气:“大半夜的,你又折腾什么?” 秦玉柔飞快地把自己的脚收回来,委委屈屈说:“臣妾有些冷,柜子里又没旁的被子,想同您挤一挤……行吗?” 在她舔着脸问完后,李珩那边却没有任何反馈,她以为这人睡着了,便又开始轻轻把脚伸过去。 “过来。”李珩翻了个身。 秦玉柔听懂了,往中间靠了靠。 “管用?”李珩被惊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低沉。 秦玉柔想说当然不管用,就是个炉子放在这里,离得这么远也不管用。 “不喝醉的时候就这么怕朕吗?”明明喝醉的时候动作大胆得很。 秦玉柔哪敢说是,她一咬牙一闭眼:“那臣妾只好冒犯了。” 她快速将自己挪到李珩那边去,犹觉得冷,直接钻进李珩的被子里。 “陛下介意的话臣妾就出来。”不得不说,真的暖和,感觉像是暖气片一般,膝盖都暖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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