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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水云宫离开，琳琅终于有时间去好好清点何初带回来的物品。 东陆以蚕桑业闻名，但不事大面积的耕种和养殖。 何初很聪明，挑的都是些大祁没见过的东西。琳琅翻了一遍过去，除了苜蓿草、无花果、黎檬子等，竟然还有一盆香气清新的淡紫小花。 “我见这个好看，便带了一株回来送给姐姐。” 何初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能驱蚊。汁液有毒，但香味无毒。”琳琅伸手捏了捏被打理极好的叶片道，“小初，下次有去的话，可以多带两盆。” 大祁的驱蚊方法已经有很多了。 熏艾熏蒿、佩戴香囊、还有蚊帐蚊烟等等。但要是能院里养上两盆驱蚊香草，倒是更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东陆的见闻，何初这一趟回来整个人似乎有了变化，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变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大概就是无所归处的候鸟，终于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目的地。 他终究有所不同，也许对别的太监来说，无儿无女。所以升职发财就是毕生追求。 但何初宦官身里，装的却是一颗文心。于他而言，深宫始终是一片束缚他的浅滩。可向往的天地，今生都可望不可及。 琳琅如今便是以另一种方式，尽量为他塑梦。 “正好尚食局里送了两块上好的驴肉。我昨晚就让人用花雕酒浸着了，现在蒸给你吃，驱寒暖身最是一绝！”琳琅说干就干，起身系好围裙。 俗话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最强健的腱子肉，肉质紧实而富有嚼劲。在瓮子里泡了整整一宿，去除腥膻，酒香入味。 用筷子夹出，切作一盘，配以姜蒜、八角香叶、花椒等，慢慢蒸制这道暖寒花酿驴。 等到出笼，驴肉熟烂，肥瘦适中，颜色是鲜嫩的红亮，花雕酒锁住肉本身的汁水，扯开又是一丝丝的分明。 香料和酒气交织，光闻着味道，胃里都觉得暖和起来。 琳琅盛了一碗热乎乎的大米饭，又装上一碗熬了一早的奶白筒骨汤，放到桌上。 刚想催促何初一声快趁热，外头木菱花就提着衣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地撞进门。 “琳、琳琅！太医院那边……四王爷说要请你过去一趟！！” 短时间之内，她还没完全改过来对琳琅的称呼。一个不注意，仍是直呼大名。 “行，那我先过去一趟。” 琳琅有些激动地解下衣裙，知道这是自己要的牛到货了。 小跑几步，快要跨出门时，她才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说了一句：“对了菱花，锅里还有饭菜，你也吃上一碗再去忙活啊。” “你做的，那我得吃两碗！” 木菱花表示客气两字，她就不知道怎么写。 …… 一月春寒缩牛马。 这批病牛经过长途跋涉，更是无精打采，个个蔫了吧唧。 秋白已经备好要用的东西，气定神闲地在那儿等她。 琳琅走过去便看见药箱里，除了刀子剪子这一类常用的以外，旁边比以往还多放了一只瓷瓶。 是酒精。 “是要先把袖子卷起来对吧？”为了方便她动手操作，秋白还特地搬了个椅子过来坐，以免自己身形太高，影响到她发挥。 “对，上臂位置。” 见他毫不犹豫地解下袖箍，将袖子挽了上去，露出冷白却并不瘦弱的漂亮臂膀。 原先一直胸有成竹的琳琅，此刻倒莫名地感觉到几分紧张。 清洗好牛的感染部位，用刮刀小心翼翼地取下痘疮脓浆。她拿着沾湿酒精的软布条，微凉的指尖轻按在对方温热的肌肤上。 “别怕。” 似乎察觉到她的犹豫和忧虑，他温声回过头，将另一把干净小刀亲自递到她手上。 “不会有事的，要相信自己。” 这次手中的软布总算按了下去，琳琅拿着小刀，在那块消毒过的地方划出一道浅痕，随后将脓液滴了上去。 “好了，两个月后就可以检查看看效果了。” 整个过程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但她却出了一身汗，心底暗暗后悔这事就不该一开始告诉秋白。他知道了，便不可能同意她拿自己身体来试。 “辛苦了。” 秋白穿好衣服，正事忙完才后知后觉，脖颈染上一片胭色。 “你什么时候还和我这么客气了？”琳琅好笑地清洗了刀子，又用酒精擦拭一遍。 “这个方法如果可行，能救下许多性命。”他低垂着眼帘，一点点折好袖口，扣上袖箍。 比起从前少年时期，隽秀到甚至能被认成女子的纤细柔和，如今面容轮廓较为分明，但仍不减清逸。 “那我还有一个法子，也能救很多人。”琳琅悄悄多瞅了几眼，从他的神清骨秀大抵就能看出，秋水娘子当年何等貌美。 “疟疾？”秋白立马转过身。 他对这种的敏锐程度，不亚于琳琅对食材菜谱。 “聪明。”琳琅笑眯眯地再度掏出自己未来几年，很可能反反复复重复动作的小册子。 快速定位到其中一页，指给他看道：“就是这个，树皮磨粉制霜，防治疟疾。” “不过这一样东西，我们得靠小初还有时间了。”毕竟树要种植传开，需要的时间比寻找病牛长多了。 第393章 顶级神助攻 这过了生辰，秋白眼见就要吃二十五岁的饭了。 太后盼星星盼月亮，暗自发愁，愁到头风发作，一连喝了好几天的天麻炖鱼头。 最后还是桂姑姑实在看不下去，悄悄修书一封，将汤尚副请进宫一趟帮忙劝导劝导。 汤尚副来的很快。 琳琅还忙着折腾一堆事物时，寿康宫这边，这对许久未见的主仆就已经叙上话了。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汤尚副刚拜到一半，就被有气无力地靠在软榻上的季徽容制止了，“这里没有旁人，不用那么拘束。” 她头上扎着条布巾，面前还摆着半盏苦涩的草药。 西境刚刚归顺，慕容临深要处理的事情可是还有一大堆。秋白近来也是为了配合琳琅，四处忙活。 所以即使身子不适，她也不敢去打扰两个儿子。 “娘娘，您可是为了四王爷的终身大事苦恼？” 虽然太后说了免礼，但汤尚副还是规规矩矩地把这一礼拜完。 她和太后相识几十载，几乎是看着对方从刚进宫，一步一步到今天的。所以这一张口，就正中对方心事。 “唉。”季徽容脑袋里的血管又突突跳了起来，愁云满面。 “四儿他喜欢琳琅，不肯纳妾也不娶侧妃，说什么也死心眼就只想娶一个琳琅当正妃！” “他打小比皇上好说话，但现在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肯松口，就这么和哀家耗着！琳琅又是药引子，哀家动都动不得！” 说到这里，她越想越觉得好笑。 秋白简直立体防御她这个娘，生怕动着人家姑娘一根手指头。其实她顶多也就是把人打发出宫，总不能真的打死吧。 “王爷这是铁了心了。” 汤尚副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意外，又话锋一转试探地问，“不过娘娘……您觉得琳琅怎么样？” “实话实说，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模样好，做事利索，体贴聪明，这又会医又会厨的，当初瑞嫔的一双孩儿也是她敢和贺才人顶撞，才能成功接生下来。” 而这些，季徽容心里有数，其实都念着。 每念一遍，她就更觉遗憾，不由长叹一口气，“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但凡出身个好些的人家，那这事哀家撮合都来不及。” “太后娘娘，奴婢今日便斗胆僭越一回，和您说几句掏肺腑的话。”汤尚副上前几步，半跪在软榻边，声音十分轻缓。 “本来这话奴婢是不该说的，但奴婢陪着太后娘娘这么多年……奴婢希望您过的好，眼下您为王爷这事闹了心病，奴婢瞧着心里也难受……” 季徽容眼眶一热，想起自己从前刚进宫时的那些风风雨雨，连忙伸手亲自将人扶了起来。 “你待哀家一直都是真心实意，这一点哀家记得也念着，所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汤尚副顺着她的力道，半曲着身，说道，“娘娘，奴婢眼光短浅，考虑不到其他方面有多周全。只知道一点，这夫妻是要朝夕相对过一辈子的，得互相看的顺眼了，才能过的高兴舒坦。” “日子以后是王爷要过的，要是王爷自己都看不顺眼。咱们就是再觉得多好，那也是旁人。至于其他出身不出身的……” 汤尚副又放缓了一个声调，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太后的神情变化。 “太后娘娘，高门贵女也未必全都品行端正……这一个不好的高门贵女，和一个好的但出身稍微差点的女官，这么一比选哪个比较好？” “那自然是选琳琅。” 季徽容下意识回答，可旋即就又锁起眉头，“可为何哀家就不能挑个好的高门贵女？” “哎太后娘娘，您也说了。这是您挑的、您觉得好的姑娘。”汤尚副前头铺垫了那么长，似乎等的就是她这一句话，眼下极其自然地接上，“可在王爷眼中，未必就好啊。” 见太后答不上来，作为顶级神助攻她又加大力度趁热打铁。 “四王爷已经是凤子龙孙了，又不是那些寒门出身需要岳家扶持的。选大家闺秀也是为了选个教的好，名门出身能知书达礼的。” “王爷身子一直不好……其实只要喜欢，往后能过的高兴，这难道不就是最好的吗？” “况且王爷的性子您也知道……寻个可心人不容易。难得他有个喜欢的，太后娘娘您又觉得好，可不得抓紧时间趁早吗？” “你说的话我都明白，可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传出去只怕会遭非议。”季徽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总算说出心头最担忧的那点。 即使是天家也封不住所有人的嘴，也是前后有顾忌，不可能做到真正的顺心顺意。 “四儿和皇上确实不一样，他身子骨弱，从前又吃了那么多苦头，哀家只希望他往后都能平平安安的……”这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大的期盼。 “太后娘娘，这倒也简单。”汤尚副一条龙建议直接上齐，“正好琳琅是孤女，索性找个官员记个挂名的义女，也不是不成。” 太后眼前一亮。 “你这个提议确实好！” “不过这事得先和逸王殿下知会一声，总要过问一下他的意思才行……”琳琅没有什么说话权利，但秋白就是她最好的喇叭。 见其总算接受，汤尚副不由暗松一口气。 她这个助攻算是操碎一颗心。 进宫前就发现这两人有猫腻，结果现在回来一看两人竟然还没成，换成旁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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