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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位于繁荣的北街。 这种大府邸倒是好找，只是这谢四公子的人要怎么见到，却是个天大的难题。 时间有限，她总不能蹲点。 大喘几口气后，想了想还是用最粗暴的法子。琳琅干脆地找了最破最旧的一侧墙头，扒了上去。 但没等她好好打量一下里头有没有人，再决定怎么偷偷溜进去时，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温和的眸。 琳琅被吓得小腿肚一抽，竟直接从上边咕噜噜滚了下来。 一路刹不住地直滚到那只绣了云纹的白靴前。 柔和的嗓音从上头传来。 “姑娘需要多少银子我给你，但别做这梁上君子，不好。” 月白长袍的少年端坐在一把精巧木制轮椅上，身形削瘦，冠玉似的面容有些苍白，却温润而泽，让人想起二月里的春风细雨。 看不出半点是将门出身的，倒是更有文人气度。 听见他的话，琳琅怔了怔。 旋即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脸色有些发黑。 刚刚蹲在猪圈地面，衣服上蹭了不少泥土，这会儿一副灰扑扑的模样，确实是有点像不良流民。 不过她也没打算顶回去。 没时间也没那个劲儿。 只径直将那把长剑递了过去，轻声说道：“谢四公子，谢小姐说让你不用顾虑她了。” 干脆果断，开门见山。 也瞬间，谢彦脸色更加苍白。 几欲透明，仿佛下一刻就会碎掉。 “阿缨她、她她……” “她已经死了。” 琳琅直截了当接上半句话，眉宇微肃，像个无情给休书的男人，“但逝者已去，生者已矣。” “姑娘是宫里的人吧，这把剑也是阿缨让你给我的？”谢彦面色虽然还是不太好，语气却平静下来了。 琳琅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 她这一身衣裳虽说狼狈了点，但他又没瞎，如此明晃晃的宫女服饰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而且妹妹死了，他会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这丫的根本就是在故意试探！ 果然这皇宫内外的一票人，就没有几个是纯纯省心的。 “这把剑确实是谢小姐托付的，但剑鞘里面的东西，就是我给谢四公子你的。” “剑鞘里面的……”谢彦神色一点点凝肃起来。 “谢公子到时候看了，就自然能明白。” 琳琅只扔下这么一句，便一脚踏上墙头要翻回去。 身后却忽地传来少年柔和的声线。 “姑娘叫什么名字？” 少女摆了摆手，轻飘飘扔下两字，“琳琅。” 第107章 帝王心术 到此为止，事情才算是办成了。 琳琅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古代特工，这一趟出宫充满刺激。 她掰着指头，正盘算着那位姑姑吩咐的要买的东西，准备正式回到本职工作时，手腕却忽地被人拽住了。 那是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漂亮的像是玉雕的精美艺术品。指间还带着点薄薄的茧子，显然不是养尊处优。 琳琅眼皮跳了跳，心里当即闪过不好的预感。 顺着那只素雅的云青衣袖，视线一点点往上移…… 最后，停留在了那张浅淡如山水墨画的面容上。 “真巧，秋大人也出宫来了？奴婢随姑姑她们出来采买。” 琳琅曲了曲膝，试图想将手腕强硬收回。 少年也确实抵不过她的力气，只不过下一刻便极快地掐了她的穴位，琳琅顿感手臂发麻无力。 “你……” “过来！” 他拉了她，进了一间僻静的屋舍。 那双本就清淡的眸子，这会儿更显得冷冽如同覆盖着皑皑白雪，又带了说不清的威慑感。 “你去谢府做什么？” “奴婢刚刚只是迷路路过，大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琳琅一脸无辜，心里却是盘算着如果给他一板砖，失忆忘掉这段记忆的概率会有多大。 秋白低头和她对视了一会儿。 见她一双杏眸盈盈，拼命收敛爪牙作出单纯小白兔的模样。 不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揉着自己的眉心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世家之间的争斗也敢随意去掺合。” 琳琅抿了抿唇，知道自己在他这儿算是暴露了。但这一时半会儿还有点摸不清他的态度，所以干脆就不出声。 “你岁数还小，要知道这样的身份在他们眼中就如地上的虫蚁，根本不值一提。而且高门世家便如泥沼深潭，并非表面这般简单。” “大人……为什么要告诉奴婢这些？”琳琅琢磨着问。 “无辜者本就不应该卷入争斗。”秋白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 但被琳琅拒绝了。 “大人，奴婢是下人，不能和大人平起平坐。” 开什么玩笑，万一他故意的，到时候说她僭越要噶人怎么办！ “我也不过一个普通大夫，坐吧。”秋白难得不是十句九怼，眉眼间甚至似乎浮现出些许疲倦。 “先帝暮年之际，先后处置了陆家和沈家。同样是通敌之罪，陆家满门抄斩，沈家却只是流放，真的只是因为念功从轻发落？” 琳琅手心渗出一点汗，不敢说一个字。但心里忽然闪过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 先帝他根本就知道……沈家是被冤枉的。 而对比她的小心谨慎，秋白便是直言不讳了。 “两桃可以杀三士，同样权利这块肉如果吊高，用的足够好的话，也可以让世家之间自相残杀。” 琳琅后背一阵阵发寒。 她忽然想起作为物证，却出现在藏书阁里的那张纸条…… 除了一门战死三人的谢家。瓦解沈家却留下物证，多年以后让落井下石的贺家被背刺…… 相当将三大世家练起来的级全部清零打回，替儿子慕容临深铺路……大概是帝王心术吧？ 第108章 你还是个小姑娘 “沈太傅也不是蠢人，看得出来先帝的真正用意，世家积威久了，总会有这一遭，没有死人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秋白眸中露出一丝似讥似悯的神色道。 “只是没想到，这翻身回来的宝，居然押到你身上了。” “大人！” 他这话越说越放肆，也越说越危险了。 琳琅再也忍不住，站了起来。 “怕了？”秋白正了正慵懒的姿势，眼神微厉地看向她，像是看穿一切却懈怠不想睁眼的稳坐高台者。 “怕了就别再去趟这浑水，没有你他们也照样会有别的办法，落到应有的结果上。而你这样的小宫女，被碾碎太容易了……” “大人是在怜惜奴婢吗？”琳琅突然看向他问。 他还真是长了张和内在完全不一样是脸。上次也是这样，能怜惜这个时代女子的不易。 “你还是个小姑娘。” 比她大了几岁的少年，这么告诉她。声音是少见的温柔，像是在对幼小未绽的花苞低语。 但下一句话，便让琳琅瞳孔紧缩。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毫无爪牙的白兔。”后来她写的那幅字，更是暴露了自己。 能将她这层温良无害外皮看的如此透彻。琳琅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多谢大人教诲，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会……”这种清冷淡漠的，大约最讨厌她这种类型了。 秋白瞥了她一眼，蹙眉。 “有能保护自己的爪牙是好事，但要自己藏好了，不是谁都和我一样好脾气，而且还欠我的人情，我这里可从不赊账。” 他这语气可比之前暴躁多了。 琳琅却是双眼亮了起来，急忙凑过去狗腿子地给他倒茶。 “奴婢就知道！大人最最最好了！” “等等，你这茶……怎么一股猪味？” “……” 诚邀，根本不记得洗手。 总之有了这么一个年轻的大小伙子帮忙，琳琅成功在限定时间内凑齐那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认真清点了下，确认没有少掉什么之后，两人正要分道扬镳各回皇宫时。 琳琅就和一个穿着时下京城流行衣裙款式，但却明显布料一般的少女撞上了。 “玉圆圆？你怎么会在这？！” 她大张着嘴，唇上的涂着厚厚的大红胭脂，反倒显得原本清秀的容貌变得有些不伦不类。 琳琅皱了皱眉，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个名字——玉香儿。 “你又怎么在这儿？”她可不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我娘卖了那间破医馆，我们当然就搬到京城来了！”玉香儿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等以后她再找一个京城的贵公子，那就是官家太太了！ 而玉圆圆就只能在宫里当下人，熬成老姑娘后配贩夫走卒！ 听到说那间祖传几代的医馆被卖掉，想起小时候祖父认真教她读药经时的画面，琳琅心口不由微微刺痛了下。 “倒是你，你一个宫女！一个下人！怎么敢私自出宫？！”玉香儿激动地指着她的鼻子质问。 第109章 你之前就叫这个名？ 她从小便憎恶玉圆圆那张脸，而这份恨意随着年纪，越积越深。外加上母亲胡氏的耳熏目染，甚至已经到了恨不得对方死去的地步。 “我要去告你偷偷逃出皇......” 话还没说完，玉香儿一转头便瞥见那身姿颀秀如凛凛青竹的少年郎，顿时失了话声。 他就站在那里。 青衫落拓，长眸微阖，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随性慵懒意味，但又因玉润冰清的容颜而显出一丝淡漠冷郁，像是孤山之上无法触及的鹤。 可望而不可即。 见她一脸如同被雷劈中僵在原地的神情，琳琅也懒得理她。 等到玉香儿回过神来，羞答答地要问这位神仙公子的姓名时，哪还有两人的身影？ “你之前就叫这个名？圆圆？” 此刻，少年正认真推敲着琳琅的小名，原身的大名。 “呃……”少女有些尴尬，努力扯了解释，“我们平民老百姓取名字就是喜欢随意点的，随意点的好养活。” 秋白轻飘飘撇了眼她尚带婴儿肥的雪白脸颊，难得没有回怼，甚至还认可地点点头。 “嗯，确实很合适。” 琳琅：？？？？ 你这个合适，它正经吗？ …… 按照模拟，做好该做的事。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就不是琳琅能控制的了的。 属于朝堂官员以及各世家之间隐藏多年的矛盾，由谢缨的死为导火线被再度激发出来。 而这张由鲜血献祭的罗网，终于正式开始收束。 一大早上起来，四处都能听见有人悄悄讨论这件事。 “嗳听说了没，据说是旖霞宫的那位害死了良贵妃，昨晚还从她宫里查出不少毒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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