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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宫里她就没有几个能念叨的，眼下这个就是能念叨之一。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我只是害怕你知道后，会和他们一样用那种眼神看我……” 子不教父之过，同样的父罪子承。他享受过靖安候府的风光，如今也是他应得的结果。 第113章 天地亲君师 只是他还是很怕。怕孤独，怕这难得再有一位亲人又失去…… “而且，我不想连累你。”他希望自己能在她心里，永远保持着这个最好的样子。 而不是看到他正面如常人一样沐阳，背后却浸在泥潭中，满身狼狈挣扎无望的模样。 “想什么呢？你怎么会连累我。”琳琅坐到他身旁，轻声告诉他道，“你对我来说，永远不会是拖累。” 不管他年龄是比她小，还是大。这个弟弟既然认了，就绝不会轻易动摇。 “姐姐，谢谢……”少年眼眶染了圈红。 除了师傅，这是第二个在得知身份后，还愿意向自己伸手的人。 “我姓玉，南水州人士，进宫前名叫圆圆。”琳琅忽然说道。 少年就像是蜷缩成一团的刺猬。虽然只有不伤人软刺，但却在拼命蜷缩，所以她就索性一次性给他摊开。 苍白的少年颤着眼睫，好半天才坚定将那两字以为永无天日，见不得光亮的禁忌说出。 “陆濯……靖安候府世子。” 果然如此。 即使早有预料，但琳琅还是被他的大胆惊到，倒吸了一口冷气。 “何大总管知道？” 他点了点头。 琳琅头更大了些。 她要护着的人又多了一个，难度也是翻到史前未有的高度。 “师傅对我是大恩，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还不清。要不是师傅救我，我现在已经死在刽子手的刀下了。”他声音很轻，有种一吹即散的脆弱。 琳琅心里有了数。 一个七岁左右的死囚小公子，任凭再怎么才华横溢，确实没有什么生活技能，也没有什么机会和空间能够让他生存。 何大总管将人带进宫，看似是疯狂实则是无奈的决定。 琳琅忽然想起，他那抠门从不赏人却又不收贿赂的说法，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滋味。 这又是失传异术，又是让原本该死的囚犯隐姓埋名混进宫，难以想象何大总管付出怎样的努力，散尽家财都算是轻的。 估计不是不想赏赐，而是没钱。 琳琅轻叹了口气，问道，“那你以后都打算在这里了？” “嗯。”何初轻轻应了声，眼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我想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琳琅神情一怔。 她自然知道，说的这个他是谁。 “你很恨他吗？”毕竟先帝乜了他的全家。情感上是难以过去的一关。 “比起他，我更恨我的父亲……”少年忽然攥紧了手，青筋浮现在惨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下，让人想起布满裂痕的碎玉。 “他让我拜了国老，寻了大儒，学了大义和君子之道。但最后自己却做出这种事……骨肉亲情，但行迹相反，叫我如何自处！” 他情绪激动而愤懑，音量一下子高了上去。 琳琅急忙用袖子虚捂住他的嘴，抚慰道：“嘘，咱们小声点。” 何初仍然是无法彻底平静，胸口剧烈起伏着。 “我只是想不明白，既然他决意如此，还不如不要让我学天地亲君师，哪怕同他一起逆反上断头台也就算了，可偏生、偏生……” 可偏生他养出的是一个明事理的儿子，分得清是非对错和黑白。 第114章 清补凉 靖安候府的小世子没吃过苦头，府中上下都待他极好，爹娘更是。 所以夹杂在这份好和大义之间，他痛苦了数年。 从孩童到少年。以往人人称赞艳羡的早慧，从此成为一把只会割伤他自己的剑。 何初扯出一抹苦笑，愤恨过后便是锥心的疼痛。 “有人说过的，说过我爹就是因为我……因为我才生了那份不该有的野心和妄念。” 而人一旦膨胀，又没有匹配的实力就会万劫不复。 “姐姐不用想什么，我只想看他是怎么死，仅此而已再无其它。” 琳琅却是摇了摇头，“这如何能怪你，就算没有你。人只要想，就总会找别的借口。所以你以后也别再这样躲着我了。” 似乎是第一次在责怪和谩骂中，听到这样一个回答。 少年有些怔怔的。 但也不等他反应，少女就已经把那一大海碗的糖水，往他嘴里塞了满满一勺。 “来，快尝尝看，我来的时候用井水镇过的，放久了就不冰了。” 糖水混着各种充实的小料，清凉凉地填满味蕾。 甜的清清楚楚。 …… 像何初这么乖巧的孩子，叛逆期倒没有多难哄。 琳琅只不过用了那一大海碗的清补凉，便灌的他只会点头了。 这下别说什么发热，没凉的闹肚子就不错了。 琳琅嘱咐了他几句，便又拎着大桶前往下一站。 她几乎逛了大半个皇宫。 就连荣昭仪龙潭虎穴的旖霞宫，都没放过。 一路上已经出名了，不少人还提前备了碗等她过来。 所以琳琅极其自然地到了冷宫，又极其自然地逛了进去。 “各位姐姐，要来一碗清补凉吗？” “你们看这红枣莲子百合的，可都是好东西啊！又清凉又补气！” 琳琅巧舌如簧。 但冷宫宫女月例银子少，生意明显比不上前头的那些，只有寥寥几个被她说动了心思。 “各位小主呢？你们要不要也来上一碗？” 琳琅说着，就挨间探头进去。 慕容临深登基没几年，一共也就关了沈兰宜一个，其余几乎都是先帝时期的嫔妃。 但理智尚存的就没几个，大多疯疯癫癫。 开到其中一间时，有股明显的馊臭气味。让她下意识将才开了一丝的门缝甩上。 “咳、咳咳……” 阿素姑姑是个负责任的人，所以能力范围内没亏待过这些嫔妃，宫殿打扫卫生一直做的不错。 可这屋里头是藏榴莲了吗？！ “那一间别去开。”旁边有个拿着扫帚的宫女，好心提醒她道。 “那是先帝的一个贵人，听说是南夷之地的贡女，姿容不会比现今最得宠的柔美人差，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就被打入冷宫了。” “她是什么时候死的？”那股古怪恶心的气味经久不散，琳琅连忙喝了碗糖水压一压。 “很久了，据说是宫殿走水死的，死的那天屋里一地烧成干的死老鼠，肠穿肚烂的特别吓人，味道到现在都散不干净。”那个宫女一脸心有余悸。 “死老鼠？”琳琅心底闪过一线灵光。 不过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她继续提了大桶向前。 第115章 一只茶碗 门忽然被唰地一下打开。 小姑娘笑脸盈盈的探进脑袋，头发有些毛茸茸地蓬乱着，却带着外头阳光的气息。 “要来一碗清补凉吗？” 稳重淡定如沈兰宜，每次都能被琳琅吓一跳。 一段时间不见，她似乎更加单薄苍白了些，眼下可见淡淡乌青。 眉眼间甚至含了更重的郁色愁绪，仿佛隔着雨幕般飘渺朦胧，蝉翼般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琳琅的心往下沉了沉，知道谢缨离去对她必定是沉重打击。她从始至终都明白谢缨最后的结局，而清醒的人往往才最痛苦。 沈兰宜和她对视了一会儿。 虽然有些意外小姑娘为何会这般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这里，但她向来反应不算慢，当即应了个，“好。” “我可以给才人算便宜点，才人要是银子不够，可以用那个茶碗装一点尝尝。” 琳琅伸手指了指案上那只已有细碎裂痕的白色茶碗。 沈兰宜对上她的眼神，这下彻底明白过来，直接递给了过去。 但几乎在接手那一刻，少女脸色倏地一变，直挺挺晕倒在地上。 她双眼紧闭，但手里还是紧紧攥着那只茶碗…… “啊！！” “她这是怎么了？”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不远处那些宫女被吓的惊叫起来。 “应该是在外头晒太久，不小心中了暑气。”沈兰宜声音一如既往地柔而缓。 “天！这可是太后宫里的人，得赶紧先把人送到太医院里！”阿素姑姑很快就挤了过来，刚要把人背起。 但旁边不知哪里伸来一双手，狠狠拽了琳琅一下。 那只茶碗纹丝不动，反倒是阿素被拽的晃了下身形。 “姑姑，不如我来吧，让我背她去太医院，您别辛苦着了。”说话的是个个子高挑的年轻宫女，眼睛正死死地盯着琳琅手里那只茶碗。 “萍儿？” 阿素疑惑地皱了皱眉，刚想开口。 旁边的沈兰宜便捂着心口，闷闷地低咳了起来。 两主仆配合多年，早已心有默契，她一下脑子就转了过来。 “确实，这丫头是挺沉的，所以……槐花！” 伴随着她的喊声，旁边大殿走出一个身形雄壮魁梧的女子。 “阿素姑姑，你叫我？”粗声粗气的大嗓门。 “你帮忙把这个小丫头送到太医院去，记得要妥妥贴贴的，这小丫头可是太后宫里的，而且一手好厨艺。” “要是护送的好了，指不定她明日感激你，就给你做好吃的了。” 听到好吃的，槐花顿时两眼放光，“真的？！” 她因生的孔武有力又外形不佳，所以一直都是在浣衣局当粗使，但脑子太直转不过弯得罪了管事姑姑，上个月就被赶到这里来了。 好在阿素姑姑不嫌弃，还一直照顾她的大饭量。 “那是自然，姑姑什么时候还骗过你不成？快去吧。” 阿素扬了扬手，见槐花依言背起琳琅后，她又转身一把拉住了心有不甘蠢蠢欲动的萍儿。 “来来来，你也是个好姑娘，原来这么关心姑姑……所以和我一起去把那块地扫了吧。” 第115章 拿捏了 “不好了！这个小姑娘不好了！” 槐花扯着倍儿大的嗓门，风风火火窜进来时，吓得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是一哆嗦。 秋白捡了手抖掉到地上的笔，黑着脸刚直起腰。结果就对上槐花背着因相差，而越发显得娇小柔弱的少女。 他脸色一变，扔了笔走过去，“这是怎么了？” “不、不知道啊！”槐花被问的一脸懵逼。 不过也确实该懵逼。她背人过来的时候，阿素姑姑根本没有告诉她怎么回事。 “快！先把人放下来。”秋白连忙伸手将人抱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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