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季兰君拿着桶去水井边打水,四周的人一看到她都绕着路走,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些什么。 看到这架势,她大概也能猜到是个什么状况。 乡下就是这里不好,谁家有个什么事,只要被旁人知道,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整个大队,如果事情再大一点,说不定整个五里屯都能知晓了。 决定离婚后,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迟早是要面对这些流言蜚语的,如果在意,难受的是自己。 所以,季兰君看到别人特意远离她,也没什么想法。 在水井边打了两桶水,她挑起扁担折回家,刚走两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兰君,兰君啊!” 季兰君侧过头,就见住在隔壁的翠花婶挑着扁担追上来,看了看周围,就压低声音问:“我听我家那个说,你要和文华离婚?” 翠花婶家男人也姓窦,和窦文华家沾点亲戚关系,昨个儿窦家开会,她男人就被叫过去了。 人这样问,摆明是了解情况的,季兰君也懒得反驳,“嗯呐。” 翠花婶倒吸了一口气,“哦哟?你可别吓我啊,夫妻两个吵吵架就算了,正经女人哪有离婚的?” 季兰君睨了她一眼,“正经女人凭什么不能离婚?” “兰君,你可别怪我多嘴啊,你看看离婚的那些女人都是什么样的?要么是不能生,要么就是在外面找男人被婆家抓到了;你又看看,离了婚后,她们都是过的什么日子,你可别想不开啊。” 翠花婶是朝阳大队的八卦主力军,这谁谁家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她知道得比谁都清楚。要是真给她透露了什么,季兰君保证,别说第二天,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让整个朝阳大队都知道了。 搁在后世,翠花婶这种怎么都能在狗仔界占有一席之地。 季兰君便敷衍道:“我行的正坐得直,日子过不下去,就离了呗。” “话是这样说,你要是离了,以后还怎么过下去?” “我有工作能养活自己,怎么过不下去?” 翠花婶一脸忧愁地看着她,摇了摇头,“那工作是工作,一个女人要是离了丈夫,那还有什么活着的价值?好好照顾丈夫,把孩子抚养长大就是我们应该干的,管他什么日子,咬咬牙总能过下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翠花婶说出这话,季兰君就知道和她是说不通的。 既然说不通,也不必再多费口舌了。 挑着水回到家里,季兰君在柴火上烧了一壶。 金巧银巧已经醒了,两个小家伙都睡眼朦胧地坐在炕上神游。季兰君给她们穿上衣服,带着俩闺女出去洗漱,恰好碰上同样出来洗漱的窦文华。 窦文华还在气头上,见到季兰君理都不理,自然而然提过柴火上烧的那壶水,却被季兰君叫住:“等等,水是我烧给金巧银巧洗脸的,你放下,自己烧去。” 窦文华没好气:“就一壶水,重新烧一壶能累死你?” “对,能累死,那你能放下吗?” 窦文华没见过把这种晦气话用来说自己的人,不可置信地哼了两声,做出一副“好男不跟女斗”的架势,把水壶放回柴火上,懒得和季兰君计较。 气冲冲地回到堂屋,窦文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拎着桌上的茶壶往杯子里倒了杯水。 似乎是把那杯水当做浇灭火气的工具,往嘴里咽了一大口,冰透的凉水涌进喉咙,他一下就喷了出来。 把杯子往桌上一摔,这火没灭下来,倒是还加了把柴。 往院子里睨了一眼,季兰君给金巧银巧洗脸的背影,更令他讨厌了。 就连窦文华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趟回来,事情怎么会不往自己设想的那样发展呢? 以前的季兰君从来不会对他这样,早些年的时候,她还会写信给他表达思念,虽然上面全部是错别字,偶尔对的几个字还歪歪扭扭的,但窦文华能看出季兰君心里有他。 一个心里有他的人,怎么会这般坚定离婚呢? 不对,她也不一定是坚定离婚。如果真的那么坚定,为什么不再提离婚这件事了,她只是想要钱和房子罢了! 找到给对方行动定义的原因,再结合季兰君之前的表现,窦文华越发觉得这个猜测并没有错。 他总结着季兰君这几天行动的理由,瞥到门外突然探出两颗小脑袋,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金巧和银巧。 两个小丫头在外面探了会儿,看到爹注意到她俩,方才蹑手蹑脚地跨过门槛,走到窦文华跟前,弱弱地喊了一声:“爹……” 老实说,窦文华现在并不是很想看到她们。 这两人和她娘的模样有几分相似,一见到她俩,就忍不住想起季兰君那气人的女人。不过好在,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没有把气迁怒到两个女孩儿身上,窦文华皮笑肉不笑地问:“怎么了吗?” 银巧看了金巧一眼,两个孩子都忧心忡忡的,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心事。 在窦文华问完,她俩一个字也不说,光是搁那儿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窦文华有些烦,“有什么就说,没事就去外面把院子打扫干净。” 银巧的小脸上闪过一抹紧张的情绪,她攥紧拳头,鼓足了勇气道:“爹,你什么时候回厂里呀?” 小女孩儿的声音软软糯糯,开口还是关心,窦文华蹙了一下眉,感觉烦躁消散了点,“过两天就回去了,银巧舍不得爹吗?” 银巧点头,“我和金巧都舍不得。”她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又赶紧补上,“娘也舍不得!” “你娘?”窦文华冷笑一声,“她会吗?” 金巧说:“娘会的,娘说你回厂里就不能和我们一起生活了。” “她真的给你们这样说?” “对呀!娘还让我们问你,能不能带我们一起走呢。” 这倒是出乎窦文华的预料了。 原来……这才是季兰君在乎的?什么离婚,什么要房子,是她为了能和他一起去厂里想出来的把戏? ……怪不得呢! 霎时间,窦文华觉得季兰君之前做的那些都变得可笑起来。 闹了一通,还要通过孩子来问他的意思。 窦文华瞅了一眼在院子里的那个背影,轻蔑地勾了勾唇角,把金巧银巧拉到面前来,温声说:“爹也很想带你们一起过去,但是那边实在是太远了,还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暂且不能带你们和你娘去。” 银巧试着争取:“我和金巧会很乖很乖,不给爹娘捣乱。” “我知道你们很乖,但规定就是规定,厂里不允许,爹没办法带你们过去。” 小家伙的眼中的希冀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望。 窦文华拍拍她们的肩膀,“你们乖乖听话,和娘一起在家里,只要爹可以请假,就回来看你们好不好?” 金巧银巧失落地点了点头。 “金巧,银巧。”前方传来女人的呼喊,季兰君走进屋,看到两个女儿一脸难过地站在窦文华面前,好像知道了他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双胞胎现在才4岁不假,但给她们说过的东西,她们会懂。 “金巧,银巧,去灶房给灶里添点火,娘一会儿给你们煮蛋花吃。” 刚才两姐妹得知的消息太让人难过,吃蛋花也不能缓解她们心里的失落,垂头丧气的去了灶房。 堂屋里只剩下了季兰君和窦文华二人,确认金巧银巧听不到他们说话,窦文华一脸嘲讽地说:“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会做戏。” “?”季兰君不解,“我做什么戏了?” “怪不得我一回来就要闹着离婚,还要嫁妆和房子,原来都是为了能和我一起去厂里,”窦文华在知道季兰君这个打算后,终于是看穿了对方这种小把戏,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你不会以为你这样威胁我就能和我一起去了吧?我这人就还偏偏不吃威胁。” 季兰君从刚才的一头雾水,顿时变成了无语状态,“威胁?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窦文华,真当我离了你活不下去?”她本来还是想观望窦文华这边的行动,可这下,只想给他赶紧说清楚,省得这人又冒出什么自恋又恶心的想法,“你听好了,我要离婚不止是因为你,还因为你家人。我受够了在你家当牛做马的生活,也懒得伺候。还是那句话,我家的房子、嫁妆,还有女儿归我,我们马上去离婚。” 窦文华说:“我也还是那句话,房子和孩子,你一样都别想带走。” “行、行……”季兰君笑了笑,她转身走进屋里,出来时手上拿了一张纸。 把纸举在窦文华面前,季兰君不紧不慢道:“我想你应该知道这封信上面写的是什么,你也不希望我把这里头的内容爆出来吧?” 听到“信”这个字眼,窦文华脸色一白,霎时懂了季兰君这是什么意思。 她拿着的那张信纸比较白,背面还透着黑色的字迹,窦文华怔了一下,认出了那是他写信回家时用的信纸。 可家里的信件不都是窦大全在收吗?怎么会在季兰君手里? 窦文华伸手就要抢,对方已经察觉到他的动手,迅速一收,淡淡笑了笑,“别说我不让你抢,就算你抢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虎宝是你和丁白菲的儿子,这事要是在屯里传开了,你觉得,你们一家人还有脸见人吗?” 这下,窦文华的脸上的血色猛然褪尽了。 季兰君步步紧逼,“怪不得爹娘对虎宝这么上心,原来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窦文华,别的我不说,就凭私生子这个身份爆出去,虎宝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抬起头来,所以你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和我离婚,房子和嫁妆,到底要不要还回来。” 窦文华嗫嚅了一下嘴唇,终于把一切都理清楚。 怪不得季兰君这么气定神闲,怪不得她底气这样足,原来是因为这个。 而且,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说。如果别人真的认为虎宝是和他和白菲的孩子,他们的前程则会受到重大影响! 窦文华不得不承认,季兰君这一招真的狠,她已经算准,他不会拿丁白菲的前程开玩笑。 良久的怔忡过去,窦文华反应过来以后,季兰君已经不在面前了。他混乱地整理着思绪,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上午,最后决定去邮电所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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