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丹修说到一半,不知怎么,忽然感觉嘴巴不听使唤,上下牙一错位,猛地咬在了舌头上,顿时血流如注,她尖叫着往外吐,竟生生咬下一小块舌头肉来。 “呀,你这是怎么了?!” 另一个丹修被她的模样吓到,正要去扶,忽然也感觉嘴巴剧痛,她颤抖着用手一摸,发现自己的嘴角向后裂出两条大缝,越动越扯得血肉模糊,竟成了张血盆大口。 二人痛得喊叫起来,可怖的模样很快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咦,那边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吵?” 黎安听到动静,见对面的人吵吵闹闹地围成一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地抻着脖子去看。 “人太多了,不要乱走。” 桓殷像带着挂件一样把黎安固定在身前,瞟了一眼对面,漫不经心地把目光挪回来。 黎安想了想也是,她在天极宗不招人待见,还是少凑点热闹,估计戒严训会马上也要开始了,于是乖乖地站在桓殷前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人群却突然传出一阵躁动。 贺峥到祭坛了。 断剑峰是天极宗第一大门派,而贺峥作为宗主的亲传弟子,实力不俗,加之长相拔尖,身后追捧的男女弟子不少,他每次出场,不论在哪里都会引起一番轰动。 此时贺峥到祭坛参加训会,身后照例又跟了一大群人,只见他走在人群的最前方,头戴玉冠,手握佩剑,腰上系着只有亲传弟子才能配的金腰带,端的是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 黎安朝后扫了一眼,曾经的原主便是贺峥那张光风霁月的脸所吸引,此刻在黎安眼里,贺峥也不过比普通人好看一点,连桓殷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但黎安却注意到了站在贺峥旁边那个女人。 女人柔柔弱弱地跟在贺峥身边,五官不算惊艳,但浑身却透着种我见犹怜需要人保护的气质,黎安猜出这是贺峥的订婚对象云柔,不过吸引她的并不是云柔的身份,而是她身上那件鲛绡。 这件鲛绡,便是原主送出去的订婚礼。 准确的来说,是“借”出去的。 鲛绡乃深海鲛人化泪所织,有遇水不湿的奇效,当时原主收到贺峥的订婚请柬,顺便提出了想一借鲛绡的请求,原因是订婚那日可能会下雨,细心体贴的贺峥不想云柔弄湿了妆发,便来原主这里要鲛绡。 恋爱脑的原主自然是借了,因为她根本无法拒绝贺峥的任何请求,不光是一件鲛绡,包括贺峥头上的玉冠,手中的神剑,就连云柔身上的许多首饰都是原主借出去的。 原主从十五岁便开始暗恋贺峥。那时正值她宗门大比惨败,受尽众人嘲弄,却一眼看中在大比上大放异彩的贺峥。 剑修向来清贫,三年前的贺峥还未被宗主收做亲传弟子,并不像现在这般风光,他赢了大比初试,但腿脚受伤无钱买药,原主便偷偷带了药要送他。 贺峥一开始自然是不收的。他知道这是天极宗有名的废柴,并不想跟原主沾染上关系,但考虑到接下来还有比试,加之原主保证不会说出去,贺峥再三思虑还是收了。 “这药就当是我借你的,将来等有了灵石便还你。” 这就是原主借出去的第一样东西。 第一次借东西,贺峥很快便还了,普通的金疮药,不到原主送出去灵药价值的百分之一,原主却满心欢喜地把金疮药收好。 有了第一次借药的经历,原主开始跟贺峥有交集,很快就出现第二次借东西的机会。 贺峥进入了宗门大比决赛,但他的佩剑太差,在比赛中没有优势,原主便提出借一把神剑给他。 这次贺峥并没有犹豫太久,他收了剑,并主动提出要立一张借据,这次的原主便用一把神剑,换到了贺峥亲手写的字据。 很快,贺峥在决赛胜出名声大噪,他受到许多关注,需要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原主偷偷去断剑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她有了更多贺峥写的借据,但贺峥不提,原主借出去的每一样东西都不会让他还。 于是人们发现原本清贫的剑修,开始渐渐地穿上了名贵的法衣,用上了罕见的灵药,贺峥也因此愈发出众,他的修为比之前更胜,气质容貌也矜贵起来,仰慕崇拜剑修的人越来越多。 眼看自己心爱的人一日比一日优秀,原主开心极了,于是便更加卖力的向贺峥献殷勤,期盼有一天能打动那颗心,直到有一天,贺峥主动告诉她, “黎安,你是个好人,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朋友。” 贺峥跟原主说,他与他的表妹云柔早有婚约,近日云柔要过生日,但他手上暂时没有拿得出手的首饰。 失魂落魄的原主心神俱碎,还是取了头上最贵的朱钗给他,又换来一张字据,和贺峥原先准备的一根木头簪子。 此时黎安看到云柔身上那件鲛绡,顿时便想起来抽屉里那些成堆的一文不值的字据。 贺峥到底给原主下了什么蛊,竟然让她中毒至深,难道就凭他这张大脸? 黎安一想到那些白送给渣男的宝贝法器,眼神恨不得将贺峥的脑袋都盯出个对穿。 桓殷察觉到她的目光,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贺峥自然也发现了。 他看到黎安“热烈”的眼神,不赞同地敛起眉毛,抬步往这边走来,刚到五步的距离,还没开口,便看见黎安对他翻了个白眼道: “你还有脸来?” 贺峥:???
第14章 贺峥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表情错愕地愣在原地,目光疑惑地看向黎安,正要开口,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 几名断剑峰的弟子此时匆匆赶到祭坛,七手八脚地抬着一个矮胖男人,那男人浑身脏乱不堪,似乎还有一条腿受了伤,姿势扭曲地耷拉在身上,一碰到便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黎安隔得远远地仔细一看,这猪头不是孙志是谁,立刻有先见之明地捂住鼻子,果然没过一会儿,祭坛上就开始飘出一阵阵古怪的臭味。 桓殷见状也皱了下眉,抬手拂过黎安的鼻尖,黎安只感觉有一道带着冷松味道的风扬过,再松手,鼻子便只能出气闻不到味道了。 黎安憋着笑偷偷朝桓殷眨眼,桓殷看了她一阵,目光又懒散地落到别处。 周围其他人自然也闻到了怪味,都有意无意地挪开距离,于是断剑峰那一群弟子附近瞬间空旷许多,反而在祭坛上更加显眼。 贺峥离孙志的位置不远,也被他身上的臭味熏得脸色铁青,就连云柔都忍不住捂住口鼻退到他身后,然而贺峥一向自持风度,不好当面封闭五感,只能冷着脸强忍着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禀大师兄,刚才我们几个人正御剑到学堂来报道,孙师兄在路上飞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忽然佩剑失灵,孙师兄便从剑上摔了下去,等我们找到时,师兄已经摔断了腿,身上似乎还,还蹭上了一些山野灵兽的粪便。” 那回报的小弟子说完,抬着孙志的手抖了抖,忍不住也打了一个干呕。 贺峥看得眉头一跳,气得想深吸一口气,中途又脸色难看地憋住,“既然如此,你们便赶紧带孙师弟下去收拾干净,训会马上就要开始,万不可在宗主面前丢了断剑峰的脸。” “不是的,大师兄!不是这样!”孙志见状,气得捶了一下小弟子的头,“我那佩剑用得好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失灵?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对,我刚才在来的路上还遇到了黎安,说不定就是她,还有她旁边那个药人故意用了什么邪术操控!” 孙志摔得鼻青脸肿,指着黎安张牙舞爪地开始告状,一动起来扯到断腿痛得叽里呱啦地乱叫。 贺峥看着孙志一身又黑又黄不知道是泥巴还是什么东西,眉毛拧成麻花悄悄后退一步。 “你说是黎安在你剑上动了手脚?”这话问出来贺峥自己都不信。 黎安那点法术根基,她自己都不会御剑,更何况操控别人的佩剑。 但孙志一口咬定,又将跟黎安遇到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贺峥身为断剑峰的首席弟子,底下的人一向为他马首是瞻,同时也正是因为贺峥常为断剑峰的弟子出头,才会受到这么多的人的追捧。 此时有不少宗门弟子都围过来看戏,当着众人的面,贺峥不好直接否认孙志的说法,他知道黎安和断剑峰的人不太对付,但往常黎安都很懂事的从不闹大,然而今天的黎安,贺峥隐隐约约也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 他思考了一番,决定跟黎安说一声,这件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刚抬脚走了两步,便察觉对面扫来一道凌厉的目光。 贺峥心头一跳。 听说前几日黎安大婚,结了一名药人道侣,看样子就是站在她旁边那个男人。 不知怎么,贺峥有一瞬间竟被一个药人的眼神震慑到,他感到有些奇怪和防备,等再一看,桓殷却又只是散漫随意地扫了他一眼。 贺峥看着桓殷和黎安紧挨着的手臂,嘴唇微抿,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回头朝云柔看了一眼,才风度翩翩地走到黎安面前,又在保持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下。 “黎安,刚才孙师弟说和你在路上发生了口角,是你,和你的药人故意操纵他的佩剑,有这回事吗?” 贺峥问话时,自觉语气还算温和有礼,心想若真是如此,叫黎安道个歉也就算了。然而他话刚说完,便看到黎安身边的药人先上前一步。 桓殷身量颀长,比贺峥还要高出些许,尤其是金簪高高竖起的马尾,衬得他有些盛气凌人,连眼底的红痣都透出一丝邪性。 贺峥下意识攥紧袖口,后背莫名窜出一种压迫感,但他好歹是第一剑修,摸了一把身侧的佩剑,不动声色地挺直腰背,正要开口训诫这个不懂尊卑的药人奴隶,只见黎安忽然从药人的后背钻出来冲他冷道, “贺峥,你觉得你有资格来质问我吗?” 贺峥面色一白:“什么?” 黎安没理贺峥这个傻逼,她先是气鼓鼓地看了桓殷一眼,像护鸡仔一样把他拉到身后,桓殷被她这个动作弄得一愣,走路都满了半拍。 贺峥见状,神色更加难看起来,“黎安,你什么意思?”他明明有意要给她台阶下,如今看来是不想领情,竟还自降身份护着一个药人。 黎安眼看贺峥用那种“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对你很失望”的表情看她,顿时就觉得比孙志身上的臭味还要让人反胃。 “我什么意思?我想着今天也没下雨,不如先把你借走的鲛绡还给我,再来问我什么意思。” 黎安冷言冷语说完,只见贺峥脸色惊变,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黎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指着云柔提醒他, “怎么,你才找我要的鲛绡,刚办完订婚宴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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