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是荣王拿云相没有办法,实则云相一时也奈何不得荣王。 云相本欲借着荣王以不当手段谋夺帝位为由,让当今彻底剥夺荣王继承大统的可能,只是,当今病情突然加重,陷入昏迷之中,使得他的一番谋算难以继续推进下去。 思及朝中的胶着之势,以及荣王手下兵马近日的异动,云相不由叹了口气,眉峰紧蹙。 “爹爹,您今儿个怎么了,为何愁眉不展的,可是朝中遇到了什么难事?”云莜将云相素来喜爱的信阳毛尖奉至云相跟前:“这是女儿特意为爹爹煮的茶,爹爹尝尝?” 葱白的手捧着青花缠枝莲釉茶盏,杯中传来一股子脉脉幽香,让人精神头都振奋了些许。 自那日父女俩从华阳郡主府返回后,云相心疼女儿的遭遇,对女儿关怀备至,云莜亦有意与云相处好关系,她性子本就比原主爽朗大气许多,不会对云相又敬又畏,两人之间的关系迅速升温,俨然有了父慈女孝之象。 云相见女儿关心自己,面色缓和了些许,伸手接过那青花缠枝莲釉茶盏,呷了一口,唇齿留香,不由赞道:“你这茶煮的不错,看样子往日茶道课没白上。” 云莜抿唇一笑:“那是自然,爹爹这般爱品茶,女儿自然要好生学学茶道,才能煮出好茶来孝敬爹爹。对了,爹爹,方才我问您的问题,您还没有回答呢,您究竟在为何事烦恼,可是因为——荣王?” 外头的事,云相本是不打算与自家女儿多说的,只是自家女儿近日表现与以往不同,云相又见她对于这个答案颇为坚持,想着让她多知道些事也没什么不好,便叹息着开口道:“荣王只是其一,其二则是因皇上的病情。如今,立嗣之事尚未尘埃落定,皇上却重病昏迷,生命垂危,实非好事啊。皇上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只怕这朝堂,就要乱上一乱了。” 别说是最有希望成为皇帝嗣子的宸王与荣王了,就连其他因为各种原因提前出局的藩王之子们,只怕也会争上一争,闹上一闹。 云相的忧愁还有一层,却是不好细说。他与昭睿帝君臣相得十余年,如今见当初意气风发的君王形销骨立地躺在床上,心中也不是不难过的。 云莜闻得“皇上重病昏迷、生命垂危”几个字,心像是被谁狠狠揪了一把似的,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可她分明只是个穿书女,昭睿帝于她而言不过是个未出场几回便驾鹤西去之人,她为何会因为昭睿帝的病情加重而难过? 云莜摇了摇头,将自己的不对劲儿归咎于原身的感情——原身幼时时常出入宫廷,昭睿帝也对原身颇为疼爱,若说原身担心昭睿帝的病情,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般想着,云莜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只见她抬起一双清亮的眸子,问云相:“若是……若是皇上有个什么不测,爹爹会扶持宸王上位吗?” 下一刻,云相的回答让云莜心中一紧。 “这是自然。为父既然选择站在宸王这边,助他封王,又岂能轻易改弦更张?你与宸王只差一道圣旨赐婚,捧他上位,对咱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下章应该能写到男主出场了
第7章 第 7 章 ◎秘闻◎ 云莜闻言,蹙紧了眉,她把荣王姐弟拉下来,可不是为了给宸王和他那小表妹做垫脚石的。 荣王姐弟固然无耻,宸王和他那小表妹却也不见得比荣王姐弟好到哪儿去。 云相似是看出了云莜的不情愿,奇道:“往日里你总是央着为父帮宸王一把,唯恐宸王吃了亏,怎么如今倒是改了心性?” 云莜思忖片刻,斟酌着开口:“宸王此人……心机颇深,女儿从来都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荣王既然能够为了上位而不顾身份,做出这等龌-龊事,焉知宸王不会如此?” 她终是没将荣王与周芸婉私下里那些个勾当告知云相。 诚如云相所言,云相既然在原主的软磨硬泡之下选择了帮助宸王,就没有轻易改弦更张的道理。中途忽然转投他人,既会让云相背上背主的骂名,同样也让云相在其他候选人处讨不到好。 原主起初请求云相帮助宸王,兴许只是出于小儿女之情。然而局势发展至今,云府与宸王府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单纯的未来亲家关系了。 在这节骨眼儿上,即便是云莜将宸王与周芸婉私底下的那些个龌龊事儿捅了出来,云相恐怕也只会要求宸王私底下处理好周芸婉,日后不许做对不起云莜之事,而不会仅仅因为宸王私德有亏,就轻易改变云府的立场。 三年前,昭睿帝的健康忽然急转直下,他膝下无子,自先皇后过世后不肯续娶也不肯纳妃,注定不可能有亲子。为了社稷传承,昭睿帝便下旨召齐王、鲁王、楚王、赵王等十余名藩王之子入京。 因昭睿帝身体康健之时早有削藩之意,平日里与藩王们之间的关系也较为微妙,他突然下了这样一道之意,不少藩王都怀疑这是他所布下的一个陷阱。然而皇位太过诱人,风险大,收益更大,藩王们终是没忍住诱惑,纷纷应召将嫡长子送入京中,好竞争那唯一的过继名额。 诸王之中,以齐王、赵王实力最为强大,此二王连昭睿帝的面子都不大愿意给,别说旁人了。齐王世子与赵王世子受到父亲的影响,也有些目中无人,只视彼此为竞争对手,一入京便开始明争暗斗,在京中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风浪,双方安插在朝中的人手也因为这场明争暗斗而折损近半。在这场争斗之中,齐王世子仗着能力与手段渐渐占据上风。 然而,就在这时,齐王世子在一次跑马中坠马而亡,齐赵双方形势陡然逆转,没了齐王世子辖制,赵王世子开始狂妄起来。齐王痛失爱子,又认定赵王世子是断了他家皇帝梦的罪魁祸首,便趁着赵王父子得意之际,命死士取了赵王世子的性命。 因齐王出手太狠、太快,赵王拦之不及,终是让齐王得逞了。 二王自此结下深仇大恨。 齐王与赵王所失之子皆是精心培养的唯一嫡子。没了嫡子,余下的庶子们身份差上一截,且受到的教养也远远不可与嫡子相比拟,齐王一脉与赵王一脉自此彻底丧失角逐皇位的资格。皇帝的继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嫡子是最低的门槛。 齐王世子与赵王世子斗得不可开交之时,其余的藩王之子们不敢冒头。如今没了藩王中最为强势的两方势力,这些蛰伏已久的藩王之子们蠢蠢欲动,想着终于有了自己出头的机会,纷纷开始活跃起来,在朝中想方设法地拉拢人,没有人注意到,此时,萧钰已经借由云莜这层关系,与云相搭上了线。 此后不久,萧琅在边关打了胜仗立下大功的消息传来,声势浩大地回京,被昭睿帝封为荣王。萧钰也趁着众人都将目光放在荣王身上之事崛起,先是因礼贤下士而在士子中博得了极好的名声,后又因献药有功,使得昭睿帝的龙体有所好转而被封为宸王。 众人一片哗然。 事情进展到这里,满朝文武又岂会看不出来,如若不出意外,皇帝的继承人,就是出在萧琅与萧钰之中了? 荣王之父没有藩地,原本压根儿未被藩王之子们看在眼中,谁知竟成了那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宸王之父豫王虽在藩王之列,但豫王所辖之地较为穷困且兵力弱小,竟然让他后来居上了,那些未被选中的藩王之子们着实感到不可思议。 藩王之子们本想着荣王新近崛起根基不深,宸王徒有高位没有实力,应该不难对付,谁知,却狠狠在二王手中吃了大亏。荣王虽年轻,却在军中颇有威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宸王虽看似势弱,可也有云相为其保驾护航。 最终,对荣王与宸王出手的那些藩王之子们都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出了这场竞争。这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终于也只剩下荣王与宸王二人。 云相将宝押在了宸王身上,这是如今京中众所周知之事。 即便是一手促成此事的云莜,也无法仅凭自己的三言两语让云相转换立场。 云相不知云莜心中的纠结,更不知宸王在原书中是过河拆桥之辈,只以为是荣王的所作所为激起了女儿的恐慌,让女儿对男人变得不信任起来,于是安慰云莜道:“莜莜放心,宸王那小子不敢对你不好。哼,别说如今他还要靠着为父,便是他当真上了位,在朝中也无甚根基,若是想要稳住局面,且也得指望为父。他若是对你不好,自有他的苦头吃。” 云莜闻言,虽未将这话当真,却为云相对自己的维护而心生感动。 “我不过随口一说,有爹爹在,我自然什么都不用怕。对了,爹爹,皇上究竟生了什么病,为何这么多太医守着,各种名药也流水般地涌入宫中,皇上这病却迟迟不见好?还有,最近宫中可允许外人入宫探病?皇上是看着‘我’长大的,待‘我’就如自家小辈一样。若是可以,我希望能入宫给皇上侍疾。” 在云莜看来,解决当下困境的最好方式,自然是让昭睿帝活下去,且活得长长久久。 只要昭睿帝能活下去,荣王与宸王就别想上位。 云相虽说站了宸王的队,但有昭睿帝在,自然没有宸王什么事。二选其一,云相绝对会选择与其君臣相得多年的昭睿帝,而不会选择宸王。 “你一口气问了这么多的问题,让为父先回答哪一个才好?”云相笑着捏了捏云莜的脸。 云莜“唔”了一声:“那就一个一个来吧。” 云相叹了口气:“皇上患的病,是心病。自先皇后离世后,皇上的心,也跟着死了。虽说这些年看着与往常无差,可到底与以往不同了。近日以来,皇上的意志越发消沉了。他总说他梦到了先皇后,说先皇后一个人在底下孤独寂寞,他想下去陪她……皇上向来疼你,你往日见了他,总是唤他萧叔叔。你若是想入宫看他,他大概不会拒绝。但他会不会答应你留在宫中为他侍疾,就不好说了。” 听了这番话,不知怎么的,云莜的心又开始抽搐着疼痛了起来。 云相又道:“皇上眼下正昏迷着,倒是不好入宫探视,待皇上醒了,为父自会带你入宫。” 这一等,便是三四日光景。 …… 琉璃金瓦的宫墙之内,今岁腊梅无人照料,早早便零落成泥,无声萎落。 宫中有几株腊梅原是先皇后亲手栽种并亲自照料的,自先皇后过世后,昭睿帝便接过了照顾这些腊梅的活计,不假人手,这些年来,一直将腊梅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只可惜人力终归有限,当昭睿帝病情加重之时,这些花儿朵儿便也失了依仗。 宫里宫外,仿佛是两个世界,若说在宫外还能看到烟火味儿,宫内便是一片惨淡,所有的欢声笑语都仿佛被冻结了起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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