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如今这毛驴身上带了不少新鲜药材。 程灵跟村民们说,可以用各种农产换取药材,至于看诊,则是免费的。 人吃五谷杂粮,身上难免都有毛病。村民们寻常头疼脑热,一般都不会去找大夫看病。出山太难了,山路难走,诊费还贵,谁愿意费那个钱? 反正病了就是一个熬,熬得过就好,熬不过那就草席一张,裹了干净。 个中苦楚,大家是习以为常,但要是说出去,却又无不心酸。 所以,程灵等人的到来,又有看病不要钱的说法,着实是令村民们兴奋了。 只听那声音越传越热闹。 “大夫,大夫,给我看看,我这一到晚上就老是喘不过气……” “大夫,我见天儿牙疼……” “大夫,我这骨头一动,嘎嘣响,半下午就使不上劲……” “这个药就换一把菜干是吧?真的一把菜干就给换了?” “什么?这药还不能直接煮上,要先处理?怎么处理?” “这个块块儿叫葛根?那不是山上的烂树根吗?什么?要换我家粟米?那不成,我不换……” 大部分的村民都往房郎中那边挤,看病的话就愿意找他。毕竟他年纪大些,看着就比程灵靠谱。 甚至有不少人直接就将程灵当成了房郎中的学徒,不过换药的话,大家就还是会在程灵这边换。 程灵拿出来的药材大多数都还只是简单处理了,并没有精细炮制,主要是在山上行走没有那个条件。 现在拿出来跟村民们做交换,她还得告诉村民这些东西进一步该怎么处理。 有村民心生不愿,却听程灵转头就跟身边的杨林抱怨道:“这山里人当真是不识货,要不是我娘叮嘱我出门要行善一路,这好东西当我愿意跟他们换呢!” 杨林立刻配合,戏精上身,做出压低声音的样子道:“师父,这可不能说啊。葛根炮制好以后,在山外头能卖至少十五文一斤。可是山上的葛根是有数的,都叫别人知道了,咱们还挖什么?” 宁循本来老老实实站在一边,这会儿也立刻凑过来说:“过了二月,葛根再挖就要没效果了,再想挖就得等到今年年底。时间就这么些,师父,咱们得抓紧。” 他们做出悄声说私话的模样,那声音实际上却并不小,至少围拢在旁边的村民都能听见。 村民中顿时有机灵的就眼珠子乱转起来,一时间大家哄闹的声音都小了,就盼着程灵这些外头来的傻蛋儿再多说些干货呢。 而程灵也当真是不负众望,她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道:“怕什么,这铜顶山可是一座宝山。我告诉你们,我这一路走来都仔细看过了,山上药材多得不行,好几百种呢!” “嘶——” 村民中顿时有人发出轻轻的嘶声,然后这人就被身边的同村飞快捂住了嘴。 程灵又道:“现下这个春季可以采收的也有不少,尤其是石斛和辛夷,你们知道石斛在外头能卖多少钱一斤吗?” 杨林特别入神地问:“多少?” 程灵道:“不是论斤卖的!” “论两?”杨林捧哏。 “不。”程灵竖起手指说,“论钱,三钱一两,十两一斤,至少一百文一钱,怎么样,想不到吧?” 这个时候房郎中转过头来,插话说:“一百文一钱那是品质一般的,要是品质顶好的,那都不做铜钱买卖,要用白银。一两银子一钱,十两银子一钱都是有的。” “什么?” 悄悄旁听的村民们再也忍不住,有人惊呼出声。 就连一直躲在一旁,用古怪表情看着这边热闹的王三花等人,也不免又惊又羡,一时听入了神。
第228章 这样的煞星,她愿意招待一百遍! 程灵走访戚山村,与走访晓树村,用到的方法虽有相似,但其实又全然不同。 戚山村的民风相对彪悍,村民们对外来者,尤其是对朝廷的人,都抱有极大戒心。程灵索性并不对村中任何一人显露自己官面身份,而是另辟蹊径,融入村中。 这不,随着白天看诊换药之事的顺利进行,到了将要入夜之时,程灵等人就受到了村里人们的热情招待。 村民们纷纷邀请程灵等人去自己家里住,为了这,有几个脾气躁的人甚至都争红了脸,险些打起来。 直到一直站在外围的王三花冷不丁蹦出一句:“有什么好争的,说得好像谁家地盘够大,能住下这许多人似的!” 对啊,戚山村人大多穷困,谁家不住得紧巴巴? 程灵这一行,原先就有七八个人,再加上房郎中和他的小厮长鸣,合起来就有十个人了。 这么多人,势必不能只住到一户村民家中去,要借宿的话,大家就必然要分散。 分散好啊,这一分散,村民们各生欢喜。 至于分散后要如何分配——那没事,再争一争,再吵一吵就是了。只是不必再动手,也不必再争得像先前那般激烈。 大家首要想争取的当然还是程灵,她年轻,她看起来还特别爱说话,说不准就能从她嘴里套出什么稀奇的东西来了呢? 其次的二号香饽饽,则是房郎中。 毕竟是老大夫,老大夫吃香,总能让人觉得可靠些。他还买一送一,身边能附带一个长鸣。 再然后的其他人,那就是能抢一个算一个了。 这个说:“去我家,我家小子多,干活利索,三两下就能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保管还干干净净有热水呢。” 那个说:“小子们毛手毛脚的,下地可以,收拾屋子能行吗?不如我家的丫头,那才叫细致呢!” 又有人说:“呸呸呸,就你家那些芦柴棒丫头,尽见着你将人当牛使,又有哪个不粗手大脚?还好意思说细致……细致,那得是咱们云娘这样的!” 云娘默默垂首,摸着自己粗糙的手指,躲在一边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 村民们七嘴八舌,叽里呱啦一顿吵,经过一番唇枪舌战,最后王三花险险胜出。 她哼笑一声,一仰头,趾高气昂地带走了程灵。 直到家门在望,那前边山脚下的茅草屋里跑出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少年见着她和云娘,张大嘴巴叫出一声:“阿娘,大姐……你怎么把大姐带回来了?” 又看向程灵,好奇问:“阿娘,这是谁?” 王三花豁然变色:娘咧,刚才跟那些老家伙吵上了瘾,弄得她一时都忘了身后这位原本是个怎样的煞星,居然还头脑发热硬生生将这人抢回了家。 她、她、她这是发疯了吗?抢这煞星干嘛?让这人跟别的傻蛋走不好吗? 王三花一口气就又堵在胸口,她连忙运气,缓了片刻重新定神,这才又转过头小心看一眼程灵。 她强迫自己脸上堆笑:“呵呵,这个……程郎君啊,你里边请,咱们这个屋子虽然小,但是干净,干净的。” 又催促自己的小儿子道:“快!去给你屋子收拾一下,这位是要住到咱们家的贵人,程郎君。他就住你屋,你晚上跟你爹睡,我去跟云娘挤挤。” 王三花几句话就安排好了房间,她将程灵当成男儿,因此安排程灵住她小儿子的房间。 这没毛病,王三花的小儿子张草根于是一边走,一边却又不停地回头看。 他拿眼睛往程灵身上转,看看程灵又看看云娘,目光中全是好奇。 程灵就这样在王三花家暂住下来了,他们一行十人全都融入了戚山村中。 村民们日子过得苦,程灵等人虽然是暂住村民家,却基本上都自带口粮。毛驴上驮的粮食全都卸了下来,大家各自分上一些。 房郎中则去了戚山村里正家住,里正姓戚,同时也是戚姓的族长。 在这种偏远的山村,倘若是同姓聚居之地,基本上村里正也会由当地大姓的族长兼任。 当然,即便不是偏远山村,一般乡下其实也是如此。 戚山村以戚姓为主,张、王两姓的人家也不算少,大家各有些鸡毛蒜皮的小矛盾,但总体团结。 程灵在王三花家住了半下午,跟张草根聊了挺久,又认识了张草根的奶奶张老太太。 张老太太的眼睛已经不大能看得清东西,还有些耳鸣,半下午她就坐在家门槛上,端着个簸箕给粟米挑石子。 张家人口不多,除了这几人,剩下的就是王三花的丈夫张得柱,以及她的小女儿,一个两岁的小娃娃,叫甜菜。 甜菜两岁了还不会走路,只因为王三花是高龄产女,孩子生下来后基本上没有奶水,就靠着粟米汤水勉强养大。 小丫头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小得可怜。 程灵带来了山药蛋,就叫王三花将山药蛋蒸得软烂了,捣成泥,兑点温开水,又蒸上蛋羹,喂给甜菜吃。 王三花舍不得鸡蛋,一边心疼地小声哎哟:“真是富人不知穷人饥,这鸡蛋哪能就这样给她一个小丫丫嚯嚯哦,要拿到外头去换盐的……” 不吃盐,全家都得完蛋。 但不舍归不舍,在程灵说这样吃对孩子好以后,王三花到底还是咬牙给孩子做了。 不过一个鸡蛋蒸出来的蛋羹甜菜并不能全部吃完,小丫头约大约可以吃上三分之一,剩下的王三花就叫张菜根和云娘分吃。 她还单独给程灵煮鸡蛋,也算是拿出了她最大的待客诚意。 程灵则从包袱里取出干熏的腊肠,又取了风干鸡出来。 张菜根咕咚咕咚地咽着口水,王三花脸上笑开了花。哎哟,什么煞星啊,这样的煞星她可以招待,保管比待她家那个死鬼还能好上一百倍! 入夜,月上苍山。 忙碌了一天的戚山村在夜色中陷入了沉寂,村子里带着一种喧闹的静寂。 静寂的是熟睡的人们,鸡也睡了,狗也睡了。 喧闹的却是在初春暖风中复苏的各类虫豸,虫鸣声或远或近,吱吱咕咕,交响在夜风中,恍若诗人梦中的浪漫。 其实,早春的夜晚其实还是有些凉的,程灵就在这样的夜色下推门而出。
第229章 月色正好,何妨夜探? 二月中旬,月光很美。 微凉的山风吹拂而来,隐约可见四周山影如被青纱。 近处的虫鸣和远处似高似低的鸟兽之声,并没有使这景象显得骇人,反而带着一种原始的旷美。 程灵从王三花家走出来,在门前的矮篱笆边站了片刻。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如果不考虑生活的艰辛,眼下这片山村景象,又何尝不如那些文人墨客笔下,田园诗篇的最美模样呢? 美极了,但是也特别难。 程灵停了片刻就又动起来,她足尖轻点,身形起落,不过片刻便顺着后边的山道渐渐上到了山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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