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但不怕,还有着与山匪如出一辙的彪悍,并且仇恨。 云娘的大伯娘,也就是那个喜娘,人称三花婶,她指着风一刀,恨声说:“上了山的,都不是好东西!当初听了你们大当家鬼话,咱们一村壮劳力,跟着他上山三十多个,结果……” 程灵仔细听着,这一段就是戚山村与黑虫寨恩怨的最开始。
第234章 “山神”复仇,那段恩怨 黑虫寨的建立时间其实并不算很长,程灵问了一嘴,就知道,黑虫寨是十年前建立的。 建寨的人被村子里的村民们称作“黑石”,黑石也姓戚,戚山村的人大部分都姓戚。戚、张、王,这是戚山村的三大姓。 戚黑石幼年丧父,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又丧了母,好在村里人大多是同宗同族,于是他靠着自己攒劲求存,再加上村中长辈偶尔接济,磕磕绊绊的,倒也长大了。 到十五六岁的时候,戚黑石已经有了一把好力气。 但他天生不喜欢干农活,种地总是种得乱七八糟,偏偏就喜欢往山上跑,渐渐地,村子里就有了一些关于他的不好的流言传出。 王三花如此骂道:“一个脚底流脓的坏货,打小咱们村里也不亏待他,他那些叔伯有口吃的,总也给他喝口汤,他倒好,十五六岁的人了,地不好好种,就喜欢东家偷,西家摸,手脚不干净!” 风一刀听得脸上火辣辣,憋着气辩解:“我们大当家从不偷盗,都说了是你们误会……” 可是王三花并不听话这等无力的解释,反而撇嘴道:“你一个后来的,听他哄,当然说他没偷。他现在拉了个寨子,排场起来了,以前做过的事情就不认账了。当谁还不知道谁呢,我呸!” 风一刀又怎么可能说得过王三花?一时憋屈之极,没奈何只能将脸偏到一边,闭目运气。 不过程灵并不仅仅只听王三花一面之词,她由得他们吵,等他们吵完了再多番问话。总之是从所有人的言语中综合分析,提炼信息。 戚黑石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一心就想外出闯荡。 他无父无母,同宗同族的叔伯们虽然是他长辈,却也管不住他,于是就在十五年前的某个夜里,戚黑石悄无声息,独自一人离开了戚山村。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去了哪里,甚至还有许多村里人断定他是死在了外面,直到五年后,他突然又回来了。 回来后的戚黑石自称在外头学到了真本事,有了一身好武艺。 他也确实是有了一身好武艺,一双肉掌打出,当着乡亲们的面,甚至可以开碑裂石! 这等功夫着实骇人,一时间,重新归来的戚黑石在戚山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高声望。 戚黑石又不仅仅是自己有本事,他还愿意将自己的本事教给村里人,并带着村里人上山打猎,获取肉食,改变生活。 如此一段时间过去,在戚黑石的带领下,整个戚山村的日子都格外好过了起来。 壮劳力们也不种田了,每日里热火朝天地,就只管跟随戚黑石上山,再扛了猎物下山。 村里到处飘起了肉香,大家都觉得这日子比起从前格外有了盼头。 一切都在向着看似美好的方向发展,这样的日子要是能够持续,那真是不知道要有多好呢。 只可惜好景不长,一名轿夫回忆说:“那天夜里,先是听到了狼嚎声,我还疑心自己听错了,又过一会儿,像是有蛇在嘶嘶嘶的,再过一会儿,就听见轰隆隆,好似地动啦……” 他脸上带着条半寸长的疤,说话时语气带着一种像是脱离现实般的空渺。 但他的语言描述又带着一股质朴的生动,随着他的话语展开,旁听之人都不由得生出悚然之感。 “什么地动?”王三花说,“那是野兽下山咯,狼群打头,野猪在后,还有蛇……嘶嘶嘶,嘶嘶嘶,爬得满村都是,呵呵呵……” 说着说着,她居然就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声非常古怪,说是笑,又像是在哭。尾音尖锐,一波三折,拖着长长的调子,云娘站在她旁边,忽然就缩着身子颤抖了一下。 这一天,是所有戚山村人心里的伤。 太难过了,那真是不能提,不能想,每提一次,大伙儿就要痛苦一次,对戚黑石的恨意也就要更深一分。 王三花继续说:“我就听见哭,远远地,也不知道是谁家先死人了。我大儿推着我往后院井里藏,我不藏,我怎么能藏呢?可我就是藏了……” “呜呜呜!” 说到这里,王三花终于不再是怪笑了,她嚎啕出了声。 她捶胸顿足地,大哭着,大喊着:“我为什么要藏啊?我当时都吓傻了,我就抱着我家草根儿,真的藏到了井里头!天打雷劈啊,都是他戚黑石作孽,带着人没完没了地上山,触怒了山神爷爷……” 是的,群兽下山,攻击了戚山村的人。 那一夜的结果无疑非常惨烈,死了很多很多人,尤其是以壮劳力为主。 王三花的长子也死在了那一次的劫难中,同时在那一夜死亡的还有云娘的父母。 后来那些野兽究竟是怎么被杀退的,在场的这些人其实都有些说不明白了,大家都沉浸在回忆的悲痛中。 倒是黑虫寨的山匪那边,老鳖嘟囔了一句:“我们大当家也不好过,他为了击退野兽,强行透支功力,伤了经脉和脏腑,到现在都还没能痊愈呢。” 什么功力,什么经脉的……这些东西,村民们都不怎么懂。 但戚黑石身上有伤,这个大家还是都能听懂的。 王三花就又“呸”一声:“他活该!要不是他没个节制,整日里带人上山打猎,触怒了山神,会招来那些畜生报复?畜生下山,村里死了那么多人,他戚黑石怎么不死?” 老鳖辩解说:“大当家心里的难过,不比村子里任何一人少……” 王三花说:“他难过他为什么不去死?” “……” 总之不管谁说什么,王三花都是那一句:戚黑石怎么不死? 她无处去恨,她恨不了“山神”,也不敢再招惹山里的畜生,她只能一遍遍咒骂:戚黑石怎么不死。 王三花一抹眼泪,又问云娘:“十年前你也有五六岁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爹娘是怎么死的,你不会忘了吧?” 云娘咬着唇,同样泪流满面。 王三花再次发出灵魂一问:“就这样,你还要跟风一刀走吗?” 这句话说出来,简直就像是一个无解的魔咒!
第224章 程灵说“物竞天择” 铜顶山,通往戚山村的山道上,村民们在前边垂头丧气地走着,程灵等一行人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戚山村与黑虫寨之间的故事犹然萦绕在众人心间,这段旧事不仅仅像是一个难解的魔咒,更是人间惨淡的现实缩影。 后方,房郎中走在程灵身边,低声问她:“程主簿,这个事你怎么看?你也觉得是戚黑石的错吗?” 程灵道:“戚黑石其实并不完全无辜,但村民们自己也有错。” 这个回答出乎房郎中的意料,他吃惊道:“我还以为你要说,此事谁也怪不得,只怪天意弄人呢。倒是这些村民,欺软怕硬,愚昧无知,胡乱发泄恨意……唉。” 言下之意,他对戚黑石有此遭遇,是怀抱惋惜的。 程灵道:“老先生说得不错,村民们的确有欺软怕硬之嫌。戚黑石小时受过村人恩惠,外出归来以后便一心想带领村民致富,可见此人知恩图报,实在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她说到这里,更后方挑着担子的宁循就忍不住说道:“师父既然说戚黑石有情有义,为何又说他也有错?野兽下山,这既非他所能预料,也定然非他所愿,他也因此受了重伤。” 说到这里,宁循声音低了下来,语气中有股愤然。 他因此而共情道:“若换做是我,一心为村民好,结果却被如此迁怒污蔑,我定然……他们恨我,我一定也恨他们!” 宁循一贯表现稳重,这还是他首次表露出如此激烈的情绪。 这番话说出来,引得杨林侧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个师弟骨子里竟是有几分天真。这么一看,宁循和吴耘有时候都有种天真的共性。 杨林不由得思忖:师父原来是更喜欢带着这种天真习气的弟子吗? 却听程灵淡淡道:“阿循,世上之事,从来没有非黑即白,也不是说有恨便无爱,更不一定有爱便无恨。” 又说:“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村民所说的‘触怒山神’,纯粹是迁怒的怪谈,但是,那野兽下山,还真有可能是与村民打猎有关。” “这不是触怒山神,这是自然是反馈。动物亦有性灵,人们上山,因果腹而杀戮,那是物竞天择,但要是一整个村子,长时间以打猎为生,甚至走上打猎致富的道路,那因此而引来动物报复,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宁循怔道:“动物居然也会报复?” 程灵道:“凡是物种,都有天性,草木尚且会报复,动物自然就更加了。” “草木也会报复?”房郎中在旁边听了个稀奇,顿时啧啧道,“程主簿,你莫哄人,虽说古人常常借物咏志,赋予山川草木以人性,但你要说草木也会报复,那就纯粹是无稽之谈了,我不信。” 程灵道:“怎么不会呢?你试想想,那些特别容易滑坡,产生泥石流的山体,是不是往往树木稀少?植被缺失?” “雍州地方志记载,十五年前大庸河流经铜顶山南侧一带,忽然之间遭受到山体滑坡。巨量的土石从山上滚落下来,将那一段河道都给淤堵住了,从而造成了大庸河上端水势暴涨。” “这仅仅是自然灾害吗?这分明是因为那一片山上曾经生长有大量花梨木。” “人们趋利而至,大量砍树,还挖取树根做根雕,却不及时补种树木,以至于那一片山坡上水土不固,几场暴雨下来,半片山就都滑了下来。” 这段话说下来,却不仅仅是房郎中听入了神,就是走在程灵前后不远的其他所有人,包括斗大字只识得几箩筐的衙役彭兴发,都听得十分入迷。 他惊叹一声道:“啊呀,原来当年大庸河山塌,竟是因为这个!” 十五年前彭兴发也有十几岁了,这个事情虽然是发生在铜顶山一带,离雍州城有些远,但彭兴发却密切关注过此事。 因为照着历朝历代的规矩,地方的衙役小吏,往往是世袭传承的。 彭兴发是衙役,他爹从前也是衙役! 十五年前,彭父就曾经跟随过当时的雍州刺史——对的,那个时候主理雍州的主官不叫州牧,而是叫刺史。 刺史的权利甚至比州牧更大,不但军政一把抓,文武兼职,他还连学政官都同时兼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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