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被扔到了水塘中让苏玉徽冻的够呛,不过也因此对外能解释自己消失了这段时间的行踪。 连换了十来桶洗澡水,抹了好几遍香胰子,苏玉徽依旧觉得身上那一股淤泥味道还没洗干净。 苏玉徽在铜镜前擦着滴着水珠的头发,仰了仰脖子,却见白皙的脖子上留了乌青的掐痕,一想到自己纤细的脖子差点被那人掐断,苏玉徽又怕又恨! 等收拾妥当便已快到半夜了,碧烟一声不吭的端了姜汤进来,苏玉徽嫌恶的看了一眼道:“放在边上罢。” 碧烟难得的多说了几句:“小姐体弱,不喝姜汤仔细染了风寒。” 苏玉徽还是很嫌弃,却见碧烟默默的拿了几颗蜜饯出来。 苏玉徽皱了皱鼻子一口灌下连忙捻了颗蜜饯压下那姜味,碧烟见她乖乖将姜汤喝了下去便又默默的端了一碗牛乳递给她。 苏玉徽愣了愣,一口将碗中牛乳饮尽,紧蹙的眉头方才舒展开。 如今这身体到底比不得从前,虽然狠狠的灌了一碗姜汤,苏玉徽还是病倒了。 浑浑噩噩的发着高烧,她又回到了城破那一日。 永乐二十五年夏,大倾的军队,包围了昭国王城。 这一日天气闷热的厉害,昭国王宫内死气沉沉的,华丽奢靡的宫殿,不见一丝生气。 她喝下了她的父皇亲手递给她的毒茶,又被皇姐安敏从王宫挟上了城墙上。 城楼上,她看见了她此生都不会忘记的悲壮场景…… 以徐毅为首与大倾的军队血战归来数百名将士,被关在了城门外,没有死在敌军的刀锋下,反而死在了友军的乱箭中。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从一开始,他们所效忠的主君、他们的国家,就已经舍弃了他们。 贪生怕死的昭王在围城数月之后,向夙敌苏显递了降书。 苏显接受降书之前提了两个条件,一要徐毅的人头,二要昭国一个王室子女为他的长子陪葬! 昭王舍不得安敏,便暗中对她下毒手,在她的茶水中下了剧毒! 城楼下,被主君出卖的徐毅已经杀红了眼,以一敌百,最终却被一支利箭穿透了胸膛。 她眼睁睁看着徐毅的高大身躯从马上坠落,在乱军之中被马蹄踏成了烂泥,尸骨无存。 悲愤之下,她挣脱了侍卫的钳制,跳下了城楼。 永乐二十五年,昭王幺女羡玉,城破当日殉国身亡…… 她留与史书的,不过是这寥寥数笔而已。 晚间的时候苏玉徽才堪堪的醒来,昏黄的灯火下,苏玉徽看着那天青色的幔帐,微微发怔。 不是在月宫,也不是在王城,这是汴梁苏家,安羡玉已经死了,她如今是苏玉徽! 前些时日她没时间去多想,如今细细思来,发现有很多疑惑的地方。 为什么这苏玉徽的模样会与她一模一样,不止是皮囊而是那骨骼也是一致的?为什么应该身死魂消,可是为何这控制毒虫的体质还是没有变? 是巧合还是其中有什么内情? 苏玉徽手臂一阵凉意,挑了挑眉掀开被子一看,却见那小银环正缠着她的手臂睡的正香呢! 看它那样苏玉徽心中憋气,若非是这小东西临时掉链子,她又何必为了避开那心怀鬼胎的小厮躲到假山中;若非是躲在假山中,她又怎么会撞见杀了人的赵肃又差点被那个疯子给掐死! 脑海中已经在酝酿着传言中的蛇肉十八吃…… 似是察觉到了杀意,睡的正香的小银环醒了,仰着三角头看着苏玉徽。 这只银环蛇应是品种十分独特,那双眼不是蛇类那般狭长,圆溜溜的小眼睛与苏玉徽对视。 弱小,可怜,无助…… 夔王府,大理寺少卿周蘅芜轻车熟路的来到夔王府的后院,看见赵肃正在用新鲜的兔肉喂他那宝贝的海东青。 右腕上缠着佛珠,左手臂上缠着一条两拇指粗细黑蛇。 不管是来了这夔王府多少次,周蘅芜见此场景依旧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难怪皇帝为这赵肃的婚事操碎了心,试问毕竟汴梁城中哪家贵女愿意嫁给一个养了一院子凶禽猛兽的? 赵肃头都没回,淡淡问道:“查出来了?” 分明是求他办事,却还是一副大爷语气,周蘅芜再次后悔,交友不慎交由不慎啊! 但是对此,周蘅芜只敢在心中诽谤:“那日用毒蝎暗算你的姑娘应当就是苏家的二小姐。” 周蘅芜的语气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堂堂夔王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暗算了出,传出去在军营中他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赵肃眼神冷冷的扫过了周蘅芜一眼,周蘅芜连忙敛了脸上的笑意。 却见赵肃接过侍卫手中的软巾擦干净了沾了血的手,捻着佛珠轻声道:“苏家二小姐?” 周蘅芜忍笑道:“那苏二是苏瑾瑜的嫡亲妹妹,听说生下来是个傻子,被苏显赶到了庄子里跟其兄长相依为命。” 紧接着,想到苏二的身份,眉头拧了拧道:“虽然是苏显的女儿,但跟苏家的渊源也不深。苏瑾瑜很是护着她这个妹妹,他在查案,怕是不知道她已经回了苏家。” 言外之意,是替苏二求情。 因着昔年周家与晋候府的交情,所以他与苏瑾瑜私交不错。 世家子弟中,他倒是有真才实学的,品性又好可惜是生在了苏家,因为后宅中那些争斗,废了一条腿。 按照当朝律令,身有残疾者不能入朝为官,倒是可惜了。 这些年来,他便替人写诉状和帮助大理寺查案来维持生计,虽然苏瑾瑜姓苏,但是不妨碍二人成为知交好友。 他也是知道,苏瑾瑜是将她那个傻妹妹护的跟眼珠子一样。 所以他不得不腆着脸,跟这活阎王求情! 赵肃捻着佛珠冷冷的“呵”了一声,眼眸微垂,墨色氤氲着黑意的眼眸中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傻子?用毒蝎算计他的时候,可不像啊。 不过……天底下怎么会有人的长相一模一样? 素来清冷果断的眼眸,此时多了一层疑惑……
第24章 药里有毒 锦绣阁中。 苏明珠脸色阴沉沉的似是能拧出水来,同沈怜道:“娘太子会不会看上苏玉徽了。” 太子赵泓煦,是皇帝的第三子,为高皇后所生,在朝野名声尚可,是个文武全才,唯一致命的地方就是个好颜色的。 如今东宫尚且未立太子妃,但是府上已经有三个良娣,美人更是无数。他长相俊朗,性情风流,苏明珠想要得到太子妃这个位置,少不得要委屈自己些。 东宫与苏家交好,以苏显在朝中的权势,太子妃的位置自是会在苏家女儿中间选。 却因为沈怜是个如夫人,她这个苏家长女的身份有些尴尬,虽为长女但非嫡女,视身后有长公主府上势力的苏明缨为最大的劲敌。 但苏明缨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学远远的比不上她的。 如今横空出现了一个苏玉徽,名正言顺的苏家嫡女!容貌不在她之下,还有那日在梅林中所做的诗句,显然是有几分才气的。 想到此处,苏明珠抱怨道:“娘,你说苏玉徽是不是故意装傻的?” 沈怜听苏明珠这般说微微的摇了摇头道:“当年谢婉生她的时候是不足月而产,本就先天不足,差点夭折在襁褓中。后来府上不知从哪里来了游方郎中才勉强救活她,虽然活了下来却是个傻子,两三岁都不知道说话爬行,应该不是装出来的……” 此时就剩下母女二人,苏明珠没了在人前的那份故作的淡然温婉,焦急不耐的推了眼前的茶盏道:“不管她是真傻还是假傻,若是太子真的看上了她,那这些年我岂不是白为人做嫁裳了!” 听苏明珠这般说,沈怜的脸色也倏然之间沉了下来,冷笑一声道:“不过是个傻子而已,此次是秋意失手让她侥幸逃脱,我就不信在苏家我的地盘,她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因着这几日受了风寒,苏显便让苏玉徽每日早膳不必到花厅同用,沈怜为了显示出自己的大度,紧接着便让人在霁月居添了小厨房,苏玉徽也算是因祸得福。 苏玉徽懒洋洋的看着窗外,漫不经心捻了一块海棠糕吃,她素来挑嘴,但是自从有了小厨房后所用的糕点难得的对她的胃口。 她爱吃甜食,那只小银环不喜食荤,就喜欢分些苏玉徽的零嘴儿吃,苏玉徽第一次养蛇做宠物,倒是觉得有趣的很。 很快一人一蛇将海棠糕消灭完,苏玉徽准备拿旁边的一碟玫瑰酥的时候,却拿了空。 抬头一看,是碧烟将那玫瑰酥碟子抽走了。 碧烟劝道:“小姐方才用过晚膳,若这甜食吃多了仔细积了食。” 这玫瑰酥与海棠糕都是碧烟在小厨房做的,苏玉徽只能巴巴的望着她的手道:“好碧烟,我就再吃一小块么。” 眨巴着一双泛着雾气的桃花眼,任凭谁看到都不忍心拒绝。 碧烟还没说话,紫云端着汤药进来,脸上带着甜腻的笑容道:“碧烟姐姐这可是小姐最喜欢的玫瑰酥,你怎么能把它拿走呢。” 紫云和碧烟都是宣和郡主送给她的丫鬟,比起不善言语的碧烟,紫云的性格要讨喜很多。 她嘴甜善于哄人,年纪小带着孩子气,一开始比起沉闷的碧烟,苏玉徽是偏着紫云的。 但是苏玉徽却没忘记,那一日在寿宴上在她身边伺候的紫云“恰好”不知去向,所以沈怜才让秋意带她下去换衣服;出事的时候,是碧烟见她久久不回暗中央了人去找她,避免她落入魔爪。 紫云没看见苏玉徽眼中一闪而逝的深思,讨好的对苏玉徽道:“小姐,今日这药中奴婢加了三勺糖,不苦的,快趁热喝了吧。” 药中加了白糖岂不是失了药性,碧烟眉头皱了皱,想说话,可是她素来嘴笨。 苏玉徽漫不经心的用帕子擦着手指上糕点碎屑,从碧烟身上略过,正好看见她担心的神情,落在了笑得天真的紫云身上。 汤药刚熬好她便端了上来,药碗发烫,可是苏玉徽却迟迟不肯接过药碗。 被那不同于以往清冷冷的眼神打量着,微微颤抖,泼出来了一点汤药溅在手背上她不由得惊呼一声,想将汤药放回桌上。 “端着!” 平淡的声音道,却是带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紫云竟吓得僵住在了那里。 她不敢将药碗放下,委屈的看向苏玉徽问道:“小姐,奴婢做错了什么?” 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苏玉徽冷笑了一声吩咐道:“碧烟,去请个大夫来。” 碧烟是个实诚的,见苏玉徽这般吩咐,连忙问道:“小姐可是哪里有什么不舒服吗?” 苏玉徽看了被紫云捧着的药,冷冷的说道:“请个大夫来看看,我这每日喝的药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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