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虽未经过地震之苦,可前世却在电视上看到过那些凄惨的人,想着如今能多出一份力算一份力。 她更是将自己的私房银子都拿了出来,命春萍偷偷送去给皇上:“这事儿莫要声张,是我的一份心意,要皇上一定要收下。” 春萍却有些迟疑:“可主子,这也太多了,宫里头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您总要自己留点吧?” 说着,她更是道:“再说了,这国库不是有银子吗?难道还缺您的银子吗?” 映微知道自己这些私房银子对如今境况来说是杯水车薪,却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道:“你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方才荣嫔娘娘都说了,她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碰上地震,京城都这样严重,更别说别的地方,朝廷里怎会不缺银子?听我的,快去吧!” 春萍无奈,只好捧着厚厚一包银票子去了乾清宫。 殊不知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太皇太后耳朵里去,若说李太福晋前来一事让太皇太后对映微很是满意,如今这事儿,更是让太皇太后对映微是刮目相看,更问起苏麻喇嬷道:“……皇上将银子收下了?” 苏麻喇嬷点点头道:“奴才听说皇上收到这银子后愣了好一会儿,可还是命人将银子接了下来。” 因映微此举,太皇太后心里略感欣慰,可想着如今朝堂内外乱成一团,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吩咐道:“皇上与诸大臣如今是忙的脚不沾地,咱们这些女眷也不能光做做样子,你与佟贵妃说一声,即日开始,后宫上下开始节衣缩食,能省则省,咱们虽不能替皇上分忧,但也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苏麻喇嬷应声下去。 地震一事远比皇上想象中更加严重,除京城外,河北、山西、河南等地死伤甚多,衙署、民房受灾严重。 纵然皇上雷厉风行,立即召集内阁、九卿各部商量对策,任命以明珠为首的诸大臣负责灾后重建与赈灾一事,更是下令各官员检举揭发贪官酷吏,若情况属实,严惩不贷。 皇上知道,兴许这是个铲除索额图的好机会。 索额图风头太盛,门生无数,随随便便一个理由不足以撼动他的地位。 前朝忙忙碌碌,后宫也是乱成一团。 虽说后宫损伤不甚严重,但这些妃嫔主子们向来养尊处优惯了的,哪怕佟贵妃主动带领众人节衣缩食,可不少妃嫔们还是怨声载道,再加上有温僖贵妃在其中挑唆,一时间,大家意见颇多。 更有甚者还说朝堂的事儿与后宫有什么关系,每日吃食猪狗不如也就罢了,可每日冰块都免了,叫人怎么活? 佟贵妃训诫这个,安抚那个,忙成一团。 映微是一连十来日没见到皇上,期间只差春萍去送过她亲手煲的汤,叮嘱皇上保重龙体。 她整日则跟者佟贵妃等人抄经念佛,这一日,她刚出了承乾宫大门,就见小卓子在门口徘徊。 一瞧见映微出来,小卓子忙迎了上来:“主子,不好了,奴才接到消息,说索额图大人被皇上治了罪。” 映微忙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小卓子低声道:“前些日子皇上就下令严惩贪官污吏,更命明珠大人主管此事,您也知道,明珠大人向来与索额图大人不对付,先前处处落索额图大人下乘,如今抓到机会,怎会放过他?” “今日早朝,有人检举赫舍里一族财产来路不明,更说索额图大人包庇其弟……人证物证俱全,皇上已下令将索额图大人关于地牢,且听发落了。” 映微一愣。 她直觉这事儿有些不对,且不说索额图的罪名是否属实,就她所知,朝中不少人皆是如此,皇上也深知水至清则无鱼,很多事情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更何况,索额图向来做事谨慎,如何会叫人抓住把柄? 她并非在意索额图,只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索额图是与赫舍里一族绑在一起的。 当即她就道:“咱们回去再说也不迟。” 等着回去钟粹宫以后,听小卓子仔细说来,映微也知道这事儿大概是明珠在背后捣鬼,可有皇上的支持,那就不能算明珠作祟,而是替皇上办事。 哪怕春萍有的时候提起索额图恨的牙痒痒,当下却也忧心忡忡道:“主子,这,这该怎么办啊?” 映微很快就镇定下来:“慌什么,皇上直说择日发落,还没说如何发落了。” 后宫不得干政,若如今她贸贸然前去找皇上,只怕索额图罪责又要多上一条的。 可映微却万万没有想到在第二日就收到了阿玛噶布喇求见她一面的消息。 这消息先是递到了佟贵妃处。 也不知是皇上近来公务繁忙,佟贵妃不忍因此等小事叨扰皇上的缘故,还是佟贵妃猜到噶布喇求见映微的缘由,当即就准了噶布喇进宫拜见映微。 映微阔别两年半的时间,第一次见到了阿玛噶布喇。 父女二人再次见面,纵然情况危急,但噶布喇在瞧见女儿那一刻,却是红了眼眶,呢喃道:“映微……” 他的女儿长高了,更漂亮了。 映微鼻子一酸,快步上前道:“阿玛!” 这两年半的时间里,噶布喇对映微的思念一点不比云姨娘的少,甚至说更多,他只觉得自己无用,没能保护好女儿。 先前云姨娘进宫,他也想跟着进宫一起来瞧瞧映微,可想着他到底是外男,又是索额图兄长,怕皇上起疑心,这才没有进宫。 如今噶布喇点点头,道:“好,好,我总算见到你了,你姨娘与我说你一切都好,看来是真的……” 从前在家中时,映微的吃穿用度一切都是最好的,可比起如今来却仍逊色不少。 映微知道噶布喇进宫不止是叙旧这样简单,便请他进去说话。 映微与他寒暄几句,将身边的人都遣了下去,更是命春萍守在门口后,他这才道:“……如今朝中上下是乱糟糟的一团,昨夜我买通狱卒去见了你叔父一面,你叔父说皇上近来心情不佳,如今他撞在枪口上,只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倒不怕自己丢了性命,却怕连累家中老小,如今你哥哥刚为你添了一对双生子侄儿,你堂妹也刚定下亲事。” 言语间,他已带着几分哭腔。 他虽素来沉迷于花草古玩,可想着兴许会落得被抄家的下场,如何会不担心? 映微见到阿玛的欢喜顿时褪的一干二净,她记得云姨娘在她进宫之前就与她说过,她的阿玛是极疼她的,甚至在他所有的孩子中最爱的就是她,可与赫舍里一族比起来,与荣华富贵,与滔天权势比起来,她却得往后靠靠。 起初映微对这话并无太大感觉,更觉得当初自己入宫选秀一事阿玛也是别无选择。 但如今,她只觉姨娘的话好像没错:“阿玛今日进宫与我说这些是何意?想要我帮着向皇上求情吗?” “后宫不得干政,您也知道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若我开口替叔父求情,皇上迁怒于我,我又该如何是好?” 噶布喇嗫嚅一阵,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昨日他听到索额图的话后,下意识也是不同意,同样的话也问过索额图,可索额图却说皇上偏宠于映微,就算真的生气,迁怒于映微,也只会冷落她一阵,过些日子就好了,如今映微是赫舍里一族唯一的救命稻草,若映微还无动于衷,只怕整个赫舍里一族都完了,再无出头之日。 到了最后,他那个向来眼高于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庶弟更是跪了下来,求他看在赫舍里一族的份上进宫一趟,无论如何都要映微求皇上绕过赫舍里一族…… 有些话,他在马车上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了许多遍,可如今对上映微那张脸,看着映微那满是期待的眸子,只觉得那些话太过残忍——眼前这人是他从小疼到大,当成眼珠子一般的女儿啊!
第44章 映微很是平静。 噶布喇犹豫片刻, 却还是垂下眼眸,不敢再看她:“我是你阿玛,我何尝不知道你为难, 只是映微, 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咱们家被皇上抄家不成?” “我知道, 纵然你嘴上没说, 可因当初进宫选秀一事心里还是怨恨你叔父的, 我求你, 阿玛求你,看在赫舍里一族的面子上,看在你那些兄弟姐妹的面子上, 能不能去求求皇上……” 说着,他更是背过身子胡乱擦了把眼泪,低声道:“你身在赫舍里一族,长在赫舍里一族,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和舍里一族上下几百人都因此遭难吗?” “你叔父落罪之后, 你哥哥急的东奔西走,他乃家中嫡长孙,从小是众星捧月,如今却是四处碰壁, 唉声叹气。” “还有你最疼惜的侄女, 如今家中这些事尚瞒着她,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我要进宫只求我带她一起, 待我拒绝后, 更哭着问我你什么说话才能回家……只是,她不知道, 这家都快没了,哪里还有家呀!” 映微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阿玛,您还记得当年玛法去世前交代以后赫舍里一族交到叔父手上一事吗?当时您伤心玛法撒手人寰,也难过自己不能担起整个赫舍里一族,有一次在姨娘院子里借酒消愁说的那些话吗?” “您说明明您才是玛法嫡长子,为何玛法如此偏心……” 噶布喇已将这事儿忘的差不多,更不明白映微突然提起当年一事做什么。 当年他的确是有些心灰意冷,可这么多年下来,那么点小情绪早随着遛鸟逗猫,吃喝玩乐给磨的一干二净:“你说这些做什么?” 映微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叫阿玛伤心,但她却是不得不说,不然她的阿玛永远都像索额图的提线木偶一般:“我猜,当年玛法就瞧出来叔父的确是强于您许多,论才学,论心计,论城府……您都逊色于叔父,而且逊色的并非一星半点。” “如今天灾刚过,朝中上下正是用人之际,您既知道叔父放下的并非滔天大罪,皇上就算再怎么怪罪顶多也只会降罪于赫舍里一族,若皇上真的如此,岂不是寒了朝中大臣之心吗?” “而且您也曾在朝为官,也该知道皇上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就算看在故去姐姐和太子的面上,也不会对赫舍里一族赶尽杀绝。” 说着,她更是苦笑一声道:“只是如今叔父乃家中顶梁柱,咱们这一辈并无出色后辈,若叔父被治罪,赫舍里一族从此之后不复从前倒是真的。” 噶布喇仔细一想,继而却是面色羞赫起来:“我,我是太过着急,所以并没想到这么多,我只是听你叔父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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