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以康向来巧言善辩,见状忙施礼,脸上堆满忧愁,“陛下有所不知,今年廉昇矿产不足,贸易入账砍半,又多有灾祸,四处贴补,真没有余钱了!不过陛下放心,粮食虽然少些,但我们廉昇的百姓向来团结坚韧,肯定能度过这个难关的!” 廉昇人确实以团结闻名大陆,此言不虚。 澹台晏河笑了笑,道:“也许杭卿有所不知,团结的绮梦道百姓,已经集齐万民状书,把你们告到朕这儿来了。” 他明明在笑,眼神却分外冰冷,达奚蒙只看一眼就觉得如坠寒潭,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答。 杭以康捋了捋胡子,从容地稽首,而后道:“陛下心系廉昇百姓,臣感激不尽。只是廉昇一时穷困,确难两全,若是陛下肯更改约定,再将低价粮增加一成……” “看来还是朕给你们脸了,”澹台晏河打断道,“莫说送进主席宫的新鲜玩意儿从来没断过,完全没有穷困模样,就光是军费支出,恐怕就比往年多出太多了吧!” “臣惶恐!廉昇练兵都在西部,只为处理日渐猖獗的水匪海盗,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啊!”达奚蒙连连叩首。 “真的?达奚,你可别想着诓骗朕。” “真的真的!若廉昇有反心,又如何会派遣我等来京?又怎会紧跟京中风向,模仿京中各项惠民政策?”达奚蒙哀声道。 澹台晏河放下酒杯,道:“都起来吧,朕不过随口问问,这是做什么?” 三位臣子面面相觑,实难相信,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氛围重新愉快起来,直到半个时辰后,在立政殿读了一天书的廉昇的孩子门入席。 达奚允晴和杭燕得知洪昼林被抢了点心后,自然是十分愤怒,但是最后商量一番后,决定明日私下找白敬禾算账。 毕竟这等小事不可惊动家人和皇帝,以免被当做廉昇小题大做寻衅滋事,也防止苍柘失了面子,两方尴尬。 有孩子们在,大人也不谈国事了,安静下来欣赏宫廷乐舞,推杯换盏。 “爹爹,今日那学堂中发放了些点心,口味甚佳,女儿留了些,回去后尝尝?”达奚允晴吃个半饱,兴致缺缺,想用这个借口拉着达奚蒙离席。 达奚蒙对于澹台晏河的冰冷眼神和难以捉摸的态度,仍旧心有余悸,因此她懂了女儿的意思,却不敢先行离席,“若有什么吃的,现在拿出来也无妨。” 达奚允晴遗憾地叹息,知道提前离席没戏了,撇撇嘴,让人从她的书箱里取出那一包点心。 坐在对面的杭燕看见了,于是也将自己留的点心拿来,给爷爷杭以康品尝。 洪毅峰瞧见人家的孩子都是小棉袄,坐不住了,悄声问儿子:“昼林,你有那点心没有?” 洪昼林支支吾吾说不出口,憋了半天才道:“我、我吃完了!” “莫要说谎!”洪毅峰最了解自己的孩子,他乖巧懂事,向来不会撒谎,一撒谎保准儿心虚,明显得很。 洪昼林见瞒不过,便压低声音,说明了原委。 “他竟敢抢你的东西?儿啊,往后受了委屈莫要隐瞒!爹给你做主!” 洪毅峰脾气大,一下子没收住声,让坐在主位的澹台晏河听去了。 澹台晏河自然是要问过,而洪毅峰没心眼儿,想都不想就如实应答。 达奚允晴看得眉毛要揪成一团,很难不为洪毅峰这个脑子发愁。 很快,澹台晏河了解情况后,就让人去宣白培琛与白敬禾入宫。 这件事有宫人看见,无法抵赖,并且白敬禾丢弃的点心也被人找了出来,任凭他如何狡辩也无用。 澹台晏河厌恶白敬禾丢人丢这么大,但同样也不想给廉昇的人多大脸面,于是草草结束宴会,命人送达奚蒙等人先去休息,而后单独留下白培琛。 不出所料,白培琛开口就是哭,挟恩图报老一套。 “朕上次就说,若是白敬禾再闯祸,绝不宽容,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逼迫朕吗?”澹台晏河说。 “此次绝非小事,陛下要惩罚这逆子,臣绝不阻拦,只是东宫的课业大有不同,臣恳请陛下无论如何,莫要将这逆子逐出东宫学堂啊陛下!”白培琛也知道这事儿是白敬禾的不对,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不求情还能怎样? 澹台晏河心中纠结,一方面觉得白敬禾这样品性低劣的孩子留不得了,但又担心新课在第一年就出现这样的状况,影响不好。 思来想去,他下令道:“白敬禾不罚,难改其性!往日低劣行径累加,今应受刑杖二十,且于明日起,禁足家中,宗祠跪经一月,思过改错!” 白培琛只觉得当头一棒,霎时变了脸色。 二十杖?白敬禾不过八岁,哪禁受得了这么重的惩罚? “陛下!您这是要逼死我儿吗?”白培琛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澹台晏河不想听他哭,抬了抬下巴,尚咸伏立刻喊人,把白培琛带走。 殿内安静下来,澹台晏河揉了揉眉心,然后又叫人传姜翘入宫。 宫中各主路烛火明亮,廉昇自治区的几位臣子被安排在恒渊殿居住。 姜翘被给使护送至此,眼看殿内还未熄灯,连忙上前叩响大门。 守门的侍卫早得了信儿,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于是向内通传一声,便放二人进去。 三个小孩正围在火炉边闲谈,并未见着大人,姜翘放松些,施礼道:“小娘子与小郎君好,我是典膳局的庖厨姜翘,陛下命我为你们做些点心来。” 给使把食盒打开,放在桌案上。 “这是土豆蛋黄酥,请各位品尝。”姜翘笑眯眯地说。 孩子们起身还礼,达奚允晴说:“谢过姜厨娘,也请代我等谢过陛下。” 姜翘不再打扰,退至房门边等候。 洪昼林很喜欢下午那点心,被白敬禾抢走后,他难过了许久,这会儿这位厨娘又送来的点心虽然有所不同,但它色泽金黄,甜香四溢,想来也差不了。 孩子们净手,分别拿起一个土豆蛋黄酥品尝。 外面一层蛋液连同土豆泥微微酥脆,香香甜甜,咬下一口就能看到这点心里三种不同的黄色,层次漂亮,当真讨喜。 土豆泥和红薯泥里面都加了少许砂糖,根茎类植物特有的香甜被再次拔高,而这种甜在遇上油香的咸蛋黄时,又会进一步成为咸味之外的锦上添花。 如此咸甜搭配,不觉怪异,反而味道独特又融洽。 品味到土豆蛋黄酥的香之后,达奚允晴连忙让自己的侍女去唤父亲过来一道品尝。 达奚蒙很快就与洪毅峰和杭以康一同而来。 这三个人都不大嗜甜,但是既然无事,达奚允晴派人来请了,也没必要拒绝。 洪毅峰进门,扫了一眼姜翘,而后随手拿起一只土豆蛋黄酥。 这有婴儿拳头大的点心,他一口就吞得下,只是真的一口吞,他才迟钝地体会到它的细腻,如此狼吞虎咽,倒是暴殄天物了。 达奚蒙与杭以康却不急,慢慢体会着土豆泥与红薯泥在口中近似融化的感觉,而咸蛋黄又会强势地展现出它的香浓,让口中的咸甜微妙地平衡。 不过达奚蒙看女儿喜欢,只尝了一个,就不再动了,“便是这位厨娘做得好点心吧?” 姜翘上前几步,叉手道:“正是。” “不知娘子何处任职?负责什么膳食?”达奚蒙问道。 “儿在典膳局任职,负责太子殿下的饮食,此外也为学子们提供下午的零食点心。” 达奚蒙不用问,便知晓她又做了点心送来是什么意思。 原本他还怕皇帝疑心廉昇有意图造反,只是现下看皇帝的态度,似乎还与从前一样,并无异常。 想到这儿,他微微露出笑容:“那便辛苦你了。” 次日,白敬禾受罚的事情已经传遍东宫。 他在的时候,没人说什么,但是现在被关在家里了,从孩子到各个宫人,全都喜气洋洋。 往日里,他闷声干的坏事没人知道,但是自打冯巍然向澹台勉闻认错后,白敬禾指使冯、胡二人恶作剧的秘密就暴露了,孩子们本就厌恶他,现下更是不加掩饰了。 至于宫人们,比孩子们更早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如今他有这样的下场,简直大快人心! 一连几日,教室内的氛围空前的好,达奚允晴为人直爽,跟言风裳的性子也很合得来。 于是意外的,当初最义愤填膺的言风裳,竟然带头和这三个孩子交好,没多久就相处融洽,贴心的小朋友们一边照顾澹台勉闻不会说话,一边照顾杭燕和洪昼林的苍柘官话不好,交谈时总有十足的耐心。 谢灵誉本来就犹豫怎样改变孩子们对廉昇人的偏见,现在玩得到一块儿去,他也乐见其成。 倒是白敬禾,尽管接下来一月不能来学堂,但他还是苦恼。 他为人师,应传道授业解惑,只是直到这时,他才发觉自己从前教过的孩子都不大需要操心,初次遇到白敬禾这样的孩子,他束手无策,也不知怎样做才是最好的。 一转眼,言仲溪的生日就快到了,几个孩子还在商量着应当送他什么样的生辰礼,只有澹台勉闻一早就想好了。 先前他收藏的姜翘画的可爱的画,他研究了许久,总算分析出了这种画的特点,近几日已经可以模仿出几分那个可爱的感觉。 因此他决定,给言仲溪画一幅这样的画。 半年前刚认识那天,澹台勉闻就能感觉到,在这几个同窗里,言仲溪对他是最友好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言仲溪此人平日言语风趣,既开得起玩笑,又有冷静平和的一面,是可靠又包容的人。 如果澹台勉闻给别人画这样的画,可能会被嘲笑不懂画,但是言仲溪绝不会,反而可能会拿着这画问遍所有人——“这样滑稽的画真的和我很像?” 想想那场面,澹台勉闻就已经忍不住开心起来了! 只是画小小的一个头像和画整个人还不一样,他试了很多次,都觉得差点儿意思。 最终,在言仲溪生日前一晚,澹台勉闻吃过暮食后,向姜翘请教了一番。 姜翘看着他掏出厚厚一摞Q版的画,吓得魂都要丢了。 为什么他这就模仿出来了?她的穿越者身份,该不会因此而意外暴露吧?
第44章 【044】 姜翘上大学的时候比较闲, 所以在网上自学了板绘,对Q版和日式美型的画法都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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