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慢些吃,别烫到了——”姜翘端上最后一道才出锅的清蒸驴肉,然后退到一旁。 她自己已经尝过每道菜,这般好味道,一定能让“阔别”一日典膳局的孩子们幸福到想要住在学堂的! “今日的米饭好独特,姜娘子费心了!”言风棠说着,不忍心破坏八宝饭的形状,于是贴着边角,舀下圆溜溜的一勺。 糯米很黏,舀起时还会带出一些黏糊糊的丝,仔细咀嚼,其中夹着的玉米粒增添了清甜,而外面的杏仁提供了油香,复杂的味道在口腔中碰撞,牙齿一下一下拌匀了不同食材的香,最后咽下时,还意犹未尽。 言风棠正要吃第二口,忽然哼了一声,言风裳立刻注意到,扭头问:“阿妹怎么了?” 过会儿,言风棠吐出来一颗带血的牙,艰难地说:“我的牙掉了!” 姜翘二话不说,就带言风棠去漱口止血。 等她们回来,一大群孩子立刻关切地问候言风棠,言风棠笑着坐下来:“没事了,掉的是上牙,一会儿埋到典膳内局的树下,希望新牙齿快快长,也希望它一直可以吃典膳内局的膳食。” “哇!这好事不能独你一个,下次我换牙,也要埋在这儿!”梁劲松嚷道。 除了年纪最小的胡品高,其他孩子都经历过换牙了,算不得什么稀奇事情,很快话题就过去了,大家一起埋头干饭。 吃饱之后,谢灵誉领着孩子们回到崇文殿。 白敬禾也才吃过朝食,这会儿正趴在桌上小憩。 外面传来报时声,一场雪又悠然落下。 谢灵誉敲了敲讲台,惊醒了白敬禾,而后就遭到他一个怨毒的白眼。 虽说已经习惯了白敬禾的异于常人,甚至谢灵誉早就怀疑过他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但此时还是会被他的行为举止惊到,做再多的心理建设也没用。 为人师便不可轻易放弃学生,谢灵誉也试过找他谈话,但是没用,他完全不配合,并且依旧平等地厌恶每一个人。 这太让谢灵誉心累了。 这还没完,这节课结束后,谢灵誉整理讲义,孩子们在下面说话。 白敬禾要去门外,路过言风棠身边时,声音不大不小地说:“好丑的豁牙子,竟笑得出来,也不知羞?这样的婆娘往后都没人要罢。” 言风裳耳朵好使,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一个箭步窜上去,一把拉住了白敬禾,抄起毛笔指着他说:“你再敢放肆,我便将你的牙全部涂黑!” 白敬禾不及言风裳力气大,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神色逐渐变得不耐烦,单手掐着言风裳的手腕,掰不开她的手,便这么僵持着。 谢灵誉及时放下手头的活,过来阻止:“都把手放开!” 言风裳不肯松手,于是白敬禾也不动。 “我说放手!白敬禾向言风棠道歉,言风裳向白敬禾道歉,道理不用我讲了吧?”谢灵誉再次重申。 白敬禾嗤笑一声:“不过是个庶女,我随口说一句罢了,要我道歉?也不看看她受不受得起。”说罢,他趁言风裳不注意,用力推开她,然后甩甩手。 言风裳看了看谢灵誉,咬了咬牙,然后抬手就给了白敬禾一耳光:“你不过是个纨绔,我随手打一巴掌罢了,你也配对我阿妹说三道四?” 谢灵誉阻拦不住,白敬禾怒火中烧,其他孩子围过来拉偏架,一霎时,场面就混乱了起来。 当晚由应久瞻带孩子们去典膳内局用暮食,谢灵誉不在,言风裳和白敬禾也不在。 姜翘诧异,顾不得回舍馆休息,拉着应久瞻问了前因后果。 听他讲完,姜翘又问道:“那他们人呢?言风裳受伤没有?” “谢公带着他们去白宅了,说是什么……家访?我不大懂,总之现下不在东宫内。言小娘子自然是没事,只是不知去了白宅会怎样。”应久瞻说。 姜翘估摸着谢灵誉是不打算直接改变白敬禾的性格了,转而去他家了解一下情况。 据闻白培琛的几个孩子都没什么出息,兴许是在家庭教育上就出了问题,那这就不是谢灵誉一个人可以改变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言风裳准时与大家一起来吃朝食,没什么特殊反应。 倒是谢灵誉看起来不是很好,他极其罕见地露出了沮丧的神色。 昨日他带着言风裳到白宅,本以为可以和白培琛讨论一下教育孩子的问题,但白培琛的态度实在可恶。 明明白敬禾不该说那样的话,言风裳也不该动手打人,但白培琛的解决方式就是一笔勾销。 再问到教育,那就更离奇了,白培琛竟说一切交给谢灵誉处理! 听听!听听!这叫什么话?哪里有这样管孩子的?真难怪白家的孩子都没出息了! 白敬禾的母亲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本人倒是掐尖儿要强,但向来夫唱妇随,站白培琛跟前就像哑巴了一样一声不吭,丈夫发话了,便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了,谢灵誉想跟她谈谈都不成,当真让人恼火。 不注重教育,这不就是眼睁睁看着孩子长歪呢吗? 姜翘在一旁看到谢灵誉的脸黑成锅底,就知道昨晚的家访不太顺利。 “谢公喝些雪梨炖银耳罢!”好败败火! 谢灵誉颔首,用汤匙舀起一勺品尝。 沁甜的味道从舌尖一直润到嗓子眼儿里,银耳脆生生的,雪梨软绵绵的,必然是花足了工夫去做的。 满满一大碗下肚,心中燥热的火气也消了大半。 既然白培琛本人都不在意,谢灵誉又能怎么办呢? 两个孩子都不肯道歉,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原本言风裳坐在白敬禾的前面,今日谢灵誉让言风裳和胡品高换了座位,把这两个随时有可能打起来的人分开些,免得他一个照看不到,再生事端。 又过两日,宋如羡的生辰到了。 姜翘起初是不知道她何日过生辰的,还是前些日子以亲手下厨相威胁……不,是相邀,才让宋如羡开了口,赶巧她的生辰就在近期。 今日她们俩和一些休假的庖厨留在皇城典膳局,一起做了几个小菜,姜翘还亲手做了以小贝为基底的小蛋糕,作为生辰礼。 “这礼太薄了些,下次得空,我们一起出去玩,再补一份!”姜翘说着,用米其林三星的摆盘方式把小蛋糕放在中央,还做作地用几朵小花在盘子上点缀。 宋如羡笑眯眯地接下,“你的手艺就是最丰厚的礼了!” 除此之外的菜品也不多,分量也不算大,毕竟姜翘是在“试菜”,“顺便”做的,一切都不能出格。 杨任儒倒是左迁了,新来的左庶子并不插手典膳局的事情,但姜翘还是处处小心。 “要说试菜,这绿叶菜看着平凡,其实比肉还金贵呢,”陈雪花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知道这菜现在什么价格吗?” 姜翘未曾出去采买过,自然不知,其他人也纷纷摇头。 “这蔬菜比秋天那会儿贵了五倍呢!这不比肉金贵?”陈雪花夸张地伸出手掌来。 “那要多吃两口,平日咱们可吃不着。”姜翘夹起一筷子清炒菜心,塞陈雪花嘴里。 通常情况下,她们这些做活的,吃的都是统一的饭,到了冬天,就只有各种酱菜和晒的萝卜干土豆干之类,偶尔来一顿稀溜溜的肉汤改善伙食——就算庖厨能试菜,总不能顿顿都试菜不是? 宋如羡吃完小蛋糕,也尝了一口清炒菜心,说:“这样新鲜的味道真难得,酱菜再怎么做,都只有重口味,没有新鲜的菜味儿。” “是啊,而且宫中储存的蔬菜种类并不算多,今年雪灾,很多北边儿的贡品都运不过来。”陈雪花说。 姜翘叹息:“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这样大的雪,明年恐怕……” 几个人一起摇摇头,对此唯有感慨。 “陛下生辰过后就是部分地方官员进京述职,据说会同时开放一个心愿信箱,让百姓把心愿写出来邮寄到京中,百官一同看这个信箱,也不知真的假的,不像是会有用的模样。”陈雪花在打探消息这方面是有点天赋的,这事儿大家都没听说过。 宋如羡笑笑,大口吃菜,见缝插针地说:“心愿?我的心愿就是吃饱穿暖多赚钱,将来买个房。” 无论什么时代,人们最朴素的愿望还是围绕着衣食住行的,姜翘也同样,并与宋如羡击了个掌。 同寝的柳迎春本来一言不发,听到这儿,忽然搭茬:“我的心愿就是风调雨顺,我老娘岁数不小了,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要是没个好收成,就白辛苦了。土里刨食儿的,十之八九都是这样的心愿,又哪里是朝廷能满足得了的?” 这话不作假,老百姓心里不就那么一亩三分地? 姜翘不知不觉间就把这段话记心上了,次日再思考皇帝生辰的菜肴,一下子就有了思路。 不就是既上得了台面又不过分奢侈吗?这宫中所藏每一片绿叶菜,不都是这样的吗?
第50章 【050】 姜翘用非常快的速度定下了菜品, 经过反复试验,终于满意了,而此时甚至还没到光禄寺的评选时间。 腊八节那天, 东宫学堂进行第一天的考试。 自从知道东宫学堂也是百分制的卷子后,姜翘就惦记着给孩子们做一顿祝福早餐,现下可算实现了。 姜翘上小学的时候,每逢考试都会让妈妈或者爸爸给她煮一碗面,上面盖着一根煎火腿肠和两个荷包蛋, 拼成一百分的样子。 尽管知道这份早餐没有魔力, 但姜翘总是会虔诚地双手合十,直到后来上初中, 变成了一百二十分满分, 她就再也没吃过一百分祝福早餐了。 不过祝福早餐也不是万能的。 往常妈妈爸爸给她做了祝福早餐,姜翘至少都会有一门考一百分。可是有一次期末考试时,父母不在家,姜翘自己动手做,那天竟然发挥失常, 没拿满分! 这可气坏了迷信的小姜翘, 等父母出差回来,只好安慰她说:“因为自己祝福自己不算数, 一定要大人做才可以!” 现在姜翘是大人了,是时候给东宫学堂的小朋友们展示一下祝福早餐的魔力了! 考试日没有早读,孩子们来到典膳内局时, 就看到每个人的位置上都有一个餐盘, 摆着一根切了花刀的煎香肠, 还有两个荷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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