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手艺如何便请来?” “嗐,这不赶个新鲜嘛,也不知道是哪个高门大户先请了他,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便跟起风来。”吴思悠说着回头看看,“手艺看着也一般,不如之前那个老花匠,呀,还是个左撇子。” 李靥闻言一愣,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拉着吴思悠快走:“去你绣楼,我要画像!” “为何好端端突然要画像?芙蓉肺不吃了吗?” “下次再吃吧!” 那边两个姑娘急匆匆跑去绣楼,这边丁小虎来寻刘二,见花匠盯着姑娘背影一直看,呵斥道:“看什么呢!” 花匠回过神来,连忙低头弯腰地请罪:“小人失礼了!” “不该看的别看,管好你的狗眼!” “是是是,小人知错,东家莫怪!”花匠陪着笑脸一直道歉,又好奇打听,“那位天仙一般的粉衣娘子便是吴娘子吗?” “那是你该问的吗?”丁小虎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卖弄刚得来的见识,“那是翰林院李学士的妹妹,的贵女,你见一眼就是三生有幸了,还敢盯着看!” “对对对,怪小人管不住自己这双狗眼。”花匠作势扇了自己一巴掌,卑躬屈膝的低头认错,阴恻恻的笑容一闪而过。
第14章 摧花(六) 大理寺,李靥说了声要求见尚少卿,便被门口差人放进来,远远望见少卿值房就急急喊道:“义兄!义兄!义兄!” 她前几日刚撂了杯子拂袖而去,今日又回来,隔着半条长廊都能听见她咋呼。尚辰被她这来去如风的行事弄得摸不着头脑,又被她一迭声的义兄喊得心惊肉跳,兀自在书房转了半圈,终是在她进门前又坐回书桌后,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何事?” 李靥抱着画一头闯进来,跑得鼻尖都冒汗:“十万火急,我想我大概找到采花飞贼了!” 她说着,把画好的画像给他看。 “这是——?” “是思悠府上请来养护花木的花匠。” “你怀疑是这个花匠?”尚辰神情严肃起来,给她倒了杯茶,“坐下说。” “是,我怀疑他!”李靥端起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坐到椅子上定定神,解释道,“之前苏姐姐说,她觉得匪徒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巧这花匠去苏府干过活,苏姐姐爱花护花,越冬养护这种事她是一定会去看的,所以定是见过他,才会觉得熟悉。” “而且苏姐姐还说匪徒左手持刀,这花匠就是个左撇子。据说他前些时日才来京城,在达官贵人中名气很大,许多富贵官宦人家都请他去打理花园,他不止去过苏尚书府上,也去过城北柳家,还去过游典簿府上。” 尚辰听到游典簿时眉心一跳,沉吟道:“莫非……” 李靥点头:“若游典簿娘子与他有过交集,说不定他就是真凶!” 她清楚记得,上一世游典簿的娘子被抓后招供,说游典簿是她与自己情夫合伙杀死的。 “花匠何在?” “我在思悠绣楼画完像出来时,他已经走了。” 尚辰略一沉吟,吩咐差人去传唤负责花园的下人跟周氏的贴身丫鬟。 游彦宏被人杀害,周氏虽已认罪,但在判决结果出来之前游府所有人都要呆在京城内,每日早晚去开封府报到,尤其是几个重要的贴身家仆,都收住在指定的官驿里随时听候传唤,不得随意走动,擅自离开。 人很快带来了,尚辰拿了花匠的画像给他们辨认,问是否认得画中之人。 果然几个下人都认出此人便是前一阵来过府中的花匠,而丫鬟在尚辰的逼问下也招认了她陪同周氏出门与花匠私会的事实。 “夫人在城郊租了一处小院,隔几日便叫奴婢陪着去,只是每次去到门口便打发奴婢走,叫两三个时辰后再来找她。”丫鬟说道。 “花匠也在?”尚辰问。 “回大人,他每次都在。” “之前为何不说?” “回大人,奴婢、奴婢不知该如何说。”丫鬟跪在地上,吓得声音都颤抖,“毕竟主人已经不在了,奴婢以后还要靠夫人过活,所以便、便瞒了下来。” “周氏与花匠私会之事,府上除了你还有何人知晓?” “只奴婢一人知道,再无旁人了。” 尚辰点点头,又问:“八月初十那日,他二人可有相会?” “有。”丫鬟回忆道,“初十那天天气不好,晌午时候下起了雨,奴婢为此还耽搁了时辰去接夫人。” “你见到周氏时,她可有异常?花匠呢。” “花匠不在,只夫人一人,异常……好像脸色有些苍白,衣服也沾了土,其他的奴婢没注意。” “可有看到你家主人?” “这——”丫鬟仔细想了想,摇头,“没看到。” “好,你退下吧。”尚辰让人把她带回去好好看守,自己将画像卷起来,跟李靥之前画过的刺青图样一起装进画桶里,对门外扬声道:“备马,去开封府大牢。” 一直旁听的李靥举手:“我也去!” “……”尚少卿看看她,又补充一句,“给李娘子备一头驴。” . 青石板路,马蹄哒哒,尚少卿端坐于一匹黑色骏马之上,一手持缰绳,另一手持另一根缰绳。 顺着缰绳望去,一头四蹄踏雪的小毛驴慢慢悠悠走在黑马身边,步履稳健,不颠不摇。 李靥觉得这小毛驴好是好,就是没有马儿威风,她仰起脸望着马背上器宇轩昂的尚辰,抿抿嘴:“我也想骑马,您干嘛给我一头驴呀?” “骏马性烈,桀骜难驯,不会骑术容易受伤,还是驴子性情温顺,安全些。”尚辰低头看骑在驴上悠哉悠哉的小姑娘,禁不住弯了嘴角,“这头小毛驴是去年中秋节降生的,刚刚满一岁,还未有人骑过,你是第一个。” “真的吗?”她一听便高兴起来,眯起眼睛撸了两把驴鬃,小梨涡漾开:“原来是刚刚周岁的小驴驹,真是乖乖的又漂亮!它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尚少卿顿了下,已经马上要冲口而出的母驴二字被他生生截了回去,顺着她的语气答道:“女娃娃。” 后面一直默默跟着的侍卫春和忍不住扑哧一下乐出声来,被自家主人的余光扫到,赶紧噤声低头,肩膀却是止不住的抖。 李靥不明白他笑什么,但是也不在意,她现在满门心思都在小毛驴身上,觉得这小毛驴不光长得精神,走起来也稳,稀罕地摸了又摸:“义兄,您的马有名字吗?” “黑风。” “这名字真威风!”她大眼睛眨眨,若有所思,“小毛驴有名字吗?” “唔,还没有,你给它起一个吧。” “就叫满月吧!”她脱口而出,又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傻乐,“行吗?” “月满中秋,不错。” “我下次还能去大理寺看满月吗?” “可。” 得到允许的李靥很开心,在驴背上东瞧西看:“游典簿的案子不是归大理寺的吗?为什么要去开封府提人啊?” “大理寺暂不设女牢,城内女牢只开封府一处。”尚辰解释道。 “原来如此,所以只有开封府才有坐婆?” “对。” “思悠说,下次再有案子,就不要请坐婆了——”李靥边说边观察着他的神色,见好像没什么异议的样子,遂放心大胆地说道,“坐婆去了也没工钱,验尸定是不够仔细,不若叫她去。” 见没有回应,又厚着脸皮再问一次:“行不行?” 一驴一马行至开封府前停下,尚辰把缰绳交给门口杂役,在去牢房之前把上次李靥还回来的面巾又给了她:“牢内潮湿,气味难闻,你将面巾带上。” 见她还是眼巴巴看着自己,点点头:“下次有案子,我会酌情考虑吴娘子的建议。” “别酌情啊!”李靥把面巾戴好,赶紧追了上去,“我觉得思悠手艺很不错的!”
第15章 摧花(七) 提审房里,周氏看着眼前的画像,苍白着脸不发一言。 “周氏,你可看好了,画中之人当真不认得?”尚辰于公案后威严端坐,问道。 周氏盯着画像,眼神似有不舍,半晌将目光移开轻声道:“民妇不认得。” “此人之前去你府上养护过花草,可有印象?” “没有印象。” “可据你府上下人说,此人常来府上,开始时是养护花木,后来便是教你如何种植花草,你二人常常在花园交流切磋,谈笑风生,可全是忘了?” “哦,民妇想起来了,他是来过几次,但是每次教完就回去了,不熟。” “不熟?眉目传情私下相会也是不熟吗?”尚辰突然猛一拍桌案,厉声喝道,“你贴身丫鬟已然招认,此人与你暗度陈仓月余,定是被游典簿发现之后,你二人怕奸情败露,于是恶从心起杀了游典簿,埋尸树林!心狠手辣,其罪当诛!” “不是!”周氏喊道,“邹郎只是失手!” “邹郎?”尚少卿冷笑一声盯着她,“所以杀人的不是你,是你的情夫。” 周氏话出口时已经后悔,当下傻了眼,颓然瘫坐在地上,面色灰败,喃喃道:“邹郎只是为了救我,他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她自顾自地念叨着,突然向前跪爬几步,抬起头恳求:“大人,邹郎是为了救我才一时失手,当时、当时我被游彦宏掐住脖子,眼看就要死了!” 她十九岁嫁入游家,父母皆说这个女婿读书读得好,读到都去京城做官了,将来必然会有大出息,她便听了父母之命,只一心本本分分侍奉夫君。 可游彦宏读书读到痴迷,尤其来了京城之后,翰林院藏书浩瀚如海,他便如那入了海的鱼儿,上值时读书,散值后读书,吃饭时读,沐浴时读,偶尔陪她去花园散散步,眼睛也一直盯着书本,在院里读不完的书,拿回来晚上继续读,原本就少的可怜的夫妻之事干脆也渐渐消失不见。 再娇艳的花,无人欣赏也只能寂寥凋落,便如满园的花儿一般,秋风起时,枝头空空。 两月前她要打理花园,有相熟的夫人给她介绍了一位花匠,说是打江南来的,养护出的花木自带一股水乡的柔美,她当即便应下了,不为别的,只为自己少女时门前那一道弯弯绕绕江南的水。 花匠嘴甜,与她讲家乡风土人情,讲春时花开,秋时叶落,讲山间溪水,松间明月,讲女子如花,需要滋润呵护。 花匠手也巧,随便一根枯木枝,几下就能削出朵牡丹花,待打磨光滑,便是一根别致的木钗,她将木钗戴在发间,只觉得比游彦宏买的那些珍珠玛瑙都要美。 两人毫无意外地走到一起,租了城郊河边一处民宅常常私会,云雨之欢,水乳交融,是她从未体会过的酣畅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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