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听说最近京城查赌查得严, 有几个赌坊都被抄了,大理寺抄的?” “不是,据说是步军司抄的,毕竟沈大哥刚回来,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原来如此。”吴思悠学那些纨绔子弟的样子将一把折扇插在腰间,双手合十拜拜,“希望沈都使今日不要那么积极,咱们刚进去玩就把赌坊抄了。” . 一个时辰后,李靥抱头蹲在赌坊角落,使劲瞪着对面吴大娘子。 “乌、鸦、嘴!”她用口型抗议。 “我也不知道今日这嘴怎么就这么灵啊。“吴思悠同样抱头蹲着,“刚换好筹码,不知道还能不能换回来?” “唉,出师未捷,等他们忙完来捞我们吧。”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老实点!”一个军差突然指着两人呵斥道,“谁都不许说话!” 沈羽正带了人在柜台清点,闻言朝这边扫了眼,接着便是一愣,招手叫过身边护卫小声说了几句,将账本一放,迈步走过来。 “李二郎?”他走近些便更加确认,笑着喊出她的名字。 李靥正认命地蹲着,听到声音不由得惊喜回头:“沈大哥!” 她一时忘了隐藏,嗓音甜美清脆,旁边几个赌徒惊讶眼神望过来,继而就是愤怒,其中一个矮个子的中年男子突然暴起,指着她骂道:“怎么还有个女的?真是晦气!” 接着下面便响起嗡嗡议论声: “怪不得被查了,原来是混进了女的!” “看门的怎么回事,怎么能让这种晦气东西混进来?” “我就说一进来眼皮子就跳呢?原来有晦气,呸!” 李靥被突如其来的咒骂声惊呆了,也忘了反驳,就这么愣愣站着,听众人愤愤骂着自己。 沈羽听得心烦,手中长枪挥出,堪堪停在正高声咒骂的矮个男子鼻尖:“住口!” “谁敢再说半个字,拖出去先打五十军棍。” 屋内鸦雀无声,他看看涨红了脸的小娘子,吩咐手下将里面雅间腾出来,将两人带进去,关了门温声道:“二位娘子如何在这里?” “我们是来调查的,谁知这么巧遇到沈大哥。”李靥平静了些,解释道。 “调查?可是为了无头女尸?” “正是,沈大哥也知道?” “略知一二,不甚详细。”沈羽道,“跟赌坊有关?” “算是吧,思悠验尸发现女尸生前可能是个赌徒,所以想来查查看。” “李娘子意思是死者生前频繁出没赌坊?”沈羽问道,见李靥点头,又想了想说,“既是女子,出没这种赌坊的可能性不大,刚才你也看到了,这种地方赌徒穷凶极恶,不会允许女子进入赌场。” “为何呀?” “嗯——理由大约就是刚才几个人嚷嚷的那些,全是无稽之谈,不要放在心上。”他安慰道,又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表情,“你——不要在意。” 李靥想想刚才那些人的反应,不由得又有些庆幸沈羽来查抄,不然万一自己跟思悠被认出来是女子,还不知会落个什么下场。 想到这里,她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小梨涡漾起:“不会,我才不在意!” 她笑容明媚,是被悉心呵护的那种无忧无虑,于是沈羽也笑了:“不在意便好,早些回去,莫要让尚寺卿担心了。” *** “其实我很在意,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骂晦气。”大理寺书房,李靥关起房门,挂在自己夫君身上求安慰,“啊啊,气死了,好难过!” 尚辰正站在书架前找东西,闻言摸摸拱进自己怀里的小姑娘,轻声安慰:“我一会儿就去步军司要人,把骂靥儿的几个坏蛋关上十天半个月,以示惩戒。” “要关一百天!” “好,关一百天。”他干脆低了头,笑着去捏她脸,“所以靥儿跟沈都使说不在意,又回来找我求安慰?” “那是自然。”她抱着他劲瘦的腰,仰起小脸任他捏着,大眼睛里是坦荡荡的依赖与喜欢,“对旁人要大度矜持,对你便不用,因你是我夫君,就要跟我一伙儿!” “嗯,我自是跟靥儿一伙的。”他郑重点头,又补充道,“永远都是一伙的。” 又抱了会儿,闻够了他身上好闻的松竹香气,李靥自他怀里扭过半个身子,回头去看书架上的书:“夫君要找什么?” “有本赌坊册子,我记得上面有些相关的东西……”尚辰修长手指扫过几排书脊,抽出其中一本,“找到了。” 李靥好奇看着:“京城赌坊记册?” “大理寺不管京城赌坊事务,这是开封府的,前些日子我在朱府尹那里见到,便让人抄录了一本,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他说着牵过小姑娘的手坐在大方桌前一起翻阅,“记得上面有家专门接待女客的赌坊,叫做——弄玉轩。” 弄玉轩说是赌坊,其实也不尽然。 京城多的是有钱人,自然也多的是有钱的女人,如今男风盛行,无数柔柔弱弱的小郎君为金钱折下杨柳腰,做了男人的娈童,而另一些想挣这个钱又觉得自己雄风抖擞,不想对男人卖笑的,就去做女人的生意。 弄玉轩便是专门开给女子的,据说里面的小倌吹拉弹唱无一不精,个顶个的讨人喜欢,常常引得那些家财傍身却寂寞的女子们一掷千金。 赌场生意是弄玉轩众多生意中的一个,并不如抖搂雄风来钱快,自然也就没那么显眼。 “弄、玉、轩——”李靥小声念了,扭头趴到尚辰肩上轻轻捶了他两下,“这名字听起来好那个哦。” 尚辰:……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抬起头,一脸大义凛然,“我愿意前往!” “不行。”寺卿大人面无表情否定了她。 “呜呜,我便知道嫁了人就不得自由。”她眨巴眨巴眼,竟聚起水光来。 “话说景元九年,我还是李家人见人爱的大娘子,活泼天真,娇柔可爱,说要去南风馆,义兄二话不说便陪我去了,如今义兄变夫君,也就失去了当初的耐性,只简单不行二字便随随便便打发了我。” 她掏出帕子在眼角拭几下,幽幽叹口气:“也是,谁会给篓里的鱼喂饵呢?” “想什么呢?不让你去是怕有危险。”尚辰气得敲她脑袋,“什么篓里的鱼?越说越离谱。” 她哼一声头扭到一边,不再说话。 寺卿大人拉拉她衣袖,被无情甩开,哭笑不得道:“那靥儿总要回家换身衣服,这样一身男装要如何去?” *** 弄玉轩的小倌到底与别处不同,一个个黝黑健硕,穿着暴露,胳膊比李靥大腿还粗。 除了这些过分雄风洋溢的小倌,整个弄玉轩的装饰也是富丽堂皇得令人惊叹。 成匹的锦缎从房梁垂下,有些甚至是宫里才有的样式,大厅廊柱上镶嵌着各色宝石,来自西域的鎏金烛台燃着上好的鲛人泪。 李靥往门口小倌怀里扔了锭金子就迈步往里,乡巴佬一样四处看着,只觉得眼睛不够使。 门口迎客的花郎看她这没见过世面的样,以为碰上了土财主,拎着匹晨雾绡介绍道:“这都是我们掌柜的私藏,绫罗绸缎珍珠玛瑙的,全是好东西。” 说着,叫了个身高八尺还有余的小倌过来,“好生伺候姐姐!” 非要跟着一起来的尚辰剜了这人一眼,被叫过来的壮汉小倌硬生生挤进他与李靥之间,发出雷鸣般的娇笑:“姐姐来找奴家,怎的还带了个家养的郎君啊?” 寺卿大人身躯一凛。 李靥踮起脚,伸长胳膊轻挑地抬抬小倌下巴:“他被我宠坏了,非要跟来见见世面。” 寺卿大人又是一凛。 “见世面啊,依着奴家看,姐姐这位家养郎太瘦了些,看起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倌拇指食指捏了把团扇,掩住半张嘴,“奴家一个能打他十个。” “嚯,小花郎厉害啊。”李靥瞧着他一身鼓鼓囊囊的腱子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转向迎客花郎,“你这有啥好玩的?” 迎客花郎堆起笑:“我们这儿吃的玩的可多了,看姐姐想怎么玩?这边是茶艺馆,歌舞馆,喝茶听曲都随意,吟诗作对也可以,那边就是些武的,武艺馆,角力棚,你若喜欢也可以去看看。” “姐姐去角力棚玩玩吧,奴家给您表演摔跤,奴家摔跤可厉害呢!”壮汉小倌笑得憨厚,看过来的眼神也赤裸裸。 这小娘子长得可是太漂亮了,莫说春宵一度,就是让她亲上一口,都够自己回味半个月的。 李靥是个妥妥的文人,对摔跤这种光膀子活动没兴趣,刚想摆摆手说不去,冷不防被一直默不作声的尚辰攥住手腕:“我想去。” “啊?” 尚寺卿大步流星拉着她往角力棚去:“奴想跟这位花郎比一场。” “啊?” 李靥被拽得一路小跑,还不忘跟追过来的壮汉小倌解释:“宠坏了,宠坏了,呵呵!” . 角斗场里热气蒸腾,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围着角斗场的雅间燃着上好熏香,铜制冰扇缓缓转动,冷香蔓延,将棚内不怎么好闻的汗臭味隔绝开来。 壮汉小倌要去换衣服,临走前抛个媚眼:“奴家一定能拔得头筹,姐姐别忘了下注啊!” “原来是可以下注的,那就是赌博喽。”李靥见他出去了,兴奋地转头对尚辰道,“夫君早就知道对不对,说不定死者就是来这里赌的——不对啊,这里也没骰子,手上老茧哪里来的?” 尚辰抱着小姑娘的脑袋,从满头珠翠里拆了两根发带下来,将自己宽大的袖口系紧:“我不知道可以下注,只是单纯想揍他。” 李靥:“……查案要紧。” “先揍再查。” “可那小倌又高又壮的。” “靥儿觉得我打不过?” 寺卿大人将一身宽袍大袖整利落,歪头看着缩在椅子上的小姑娘。 李靥被他迫人气势吓到不敢再多嘴,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尚辰又盯了她一阵,缓缓行个礼:“奴去了。” 拂衣君自是威风不减当年,三招之内便将人高马大的小倌打到爬不起来,他朝场边指了指李靥的方向,便有捧着托盘的小花郎来敲门。 “恭喜姐姐,您家郎君得了头筹,这是彩头。”小花郎喜气洋洋。 李靥自托盘里拿了锭元宝给他,笑道:“这倒是无心插柳了,我头次来,听说这里能下注,还以为是玩骰子呢,却原来是这么个玩法。” “姐姐喜欢玩骰子?” “是啊,之前是听人说你们这里有的玩我才来的。”她回忆着无头女尸的打扮,“瘦瘦小小一个姑娘,青色衣裙,裙边绣朵莲花,有点跛脚。” “哦,您说的是莲娘子吧,她倒是常来,不过进不来这里,都去那边角落的博戏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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