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嫌弃地把他扯开,“放心,我至少死你后边儿。” 金乌一族寿命以亿计算,富贵儿松了口气,可还是担忧地看着她。 景春懒得看他一副等着哭丧的嘴脸,起身回房间去。 她感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堆里,摇摇晃晃,世界颠倒晃动。 她一头栽在床上。 桑寻进来的时候,她正如坠梦中。 他低头亲她,以为她做噩梦了,安抚她。 景春回吻的动作几乎出于本能,可更多的意识,已经没有了,只内心深处焦灼地告诉自己,不能让他发现了,这小树对她的事高度敏感且不理智,万一做出点什么就不好了。 他门就那样吻着,吻得天昏地暗意乱情迷。 桑寻企图进入她身体的时候,被她打断了,她挣扎着最后一丝清明,亲吻他额头,说了句:“睡吧!” 桑寻沉默地收回流泻而出的旖旎和欲望,缓缓地穿上衣服,背对她躺着,有些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而小心翼翼:“我……做错什么了吗?”!
第66章 大树 景春并没有听到,她的意识像一朵凋零的花,碎成无数的花瓣,每一片都朝着不同的方向飘去。 她好像灵魂已经脱离了躯体。 又好像经历了第二次的陨落。 可神的陨落,是一种完全意义上的泯灭。 灵魂归于虚无,肉身泯灭成尘。 而她并没有,她还有意识,她像是魂归万物了,这一刻,世上的每一株草木都附着着她的意识。 “春生万物,万物为春。” 很多年前,青帝这样告诉她,她笑了笑:“万物是万物,它们是它们自身,我也是我。” 青帝笑着点点头,像个慈父,温和地注视她,“你这样理解,也没有错。但你是你,可你又不是你,万物从无中有,从有而无,是流动而变化的。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是谁,不取决于你自己,你做出的每一个选择,最终都会回馈于你自身,这世界就像是一面镜子,你给它什么,它就给你什么。时间会给你答案。” 景春在这一刻,倏忽想起这句话。 或许,这就是因果吧! 她俯仰无愧天地,唯独是个不大称职的母亲,和不太体贴的爱人。 桑洛出生的时候,她在战场上,并没能亲眼看到,她抽取了云崖生灵的记忆,目睹她是如何落地的,天降异象,是个不凡的征兆。 可惜她抱她的机会都很少,第一次见面,桑洛怯生生躲在父亲身后,警惕又渴求地看着她,既欣喜,又胆怯。 渴望母亲的爱,又害怕不被喜欢。 小孩子,哪里懂什么呢!那时她只当相处少。 后来想想,大概是她给扶桑的印象就不好,扶桑的心态,直接影响到了桑洛。 以至于桑洛像父亲一样,都害怕不能讨她欢心。 那么小的孩子,却要承受那么多,最后竟然去爬天梯。 如果人类有十八层地狱,那通往云虚天的路,大概是神族的地狱。 每一层都是极致的折磨,景春后来没追问,但不代表她没有想过,痛过。 她其实理解扶桑打算给她第一次生命的决定。 没有人可以看着自己的孩子经受这样的折磨,游 离在三界之外,做个无法和周围调和的矛盾体。 恢复记忆之后,景春替三界除了害,替扶桑报了仇,和桑寻又谈了一场还算美好的恋爱。 她对女儿的辜负,最终又回报在自己身上,如果桑洛借着她的力量重生,应该也算是一种意义上的圆满。 她好像听到谁在叫她,声音悲切。 是小树。 真让人不省心。 他会很难过吧!景春一想到他低垂着目光,闷着不说话的样子,就觉得心脏针刺一般的疼。 她亲手养大的小树,却没养好,她对万物都足够耐心和宽容,对他却缺乏一点关注。 她掌管天下的树木,可亲手养大的这棵,却没管好。 这算不算一种失职呢? 她刚教会他自渎,学会欲望和爱一样正当,她要是出事了,他恐怕又要自闭了。 说不定富贵儿说的会成真,他会发疯,变成一棵失去理智的树。 ——它的灵体本身就带着几分邪性。 - 富贵儿睡到半夜,发现一整个别墅都崩塌了,巨大的树木刺破天穹,枝叶像是利刃一样生长,劈开阻拦的一切障碍物。 巨大的力量像是水波一般向四周扩散,周围所有的生物都被压得奄奄一息。 猫咪从睡梦中惊醒,骤然跃出窗户,夜色顿暗,血一般的圆月挂在中空。 它咆哮着化作混沌巨兽,然后撕开一个足够的空间将他塞进去。 或许差一点,扶桑就能把周围的空间全部绞碎。 陆地上的别墅已经彻底坍塌救不回来了,如果桑洛在,或许可以复原,但现在谁也无能为力。 扶桑彻底失控了,大概才会把本体完全释放在人界。 富贵儿飞到半空,落在猫咪身上,有些担忧地说:“今晚景春有点不对劲,我正担心她会不会出事呢!但看她的反应,应该不会这么快才对。不会真出事了吧?” 猫咪拧着眉沿着扶桑树身往上跳,企图找到景春在哪里。 但它生长的速度太快了,而且能量越来越强,它在对周围一切的生物表达不满和排斥,就连猫咪也爬得越来越艰难,最后被甩出来十几公里,撞在一堵墙上 。 “他现在身上有桑洛和春神的力量,基本无敌,我都近不了身。”猫咪从地上翻身爬起来。 猫咪身上的力量来自于混沌之力,非三界的力量,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人可以匹敌的,但它现在面对扶桑都有点力不从心,甚至真的无法靠近了。 “我靠,景春不会真的死了吧!”富贵儿嚷了句,这要是真的,岂不是三界又要大乱。 猫咪皱眉,耳朵上几撮白毛抖了抖:“应该不会,春神没那么容易陨落,你太小看她了。” - 花、草、树木…… 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呼吸,植物的生命也很坚韧和热烈。 景春的灵体散落各处,她望着这夜色,俯身面向大地,发出谦卑的请求:“请赐予我一点力量。” 大地在嗡鸣,纤弱的草茎,从灵体上撕下一片绿色的微光,虔诚地贴在春的身上。 “大地祝福你,春。” 那声音逐渐汇聚成千万声。 微光汇聚成绿色的海洋。 “大地祝福你。” 祝福你…… 伴随着古老的吟唱,像是回到了古战场,夜晚静寂的荒野,篝火随风飞舞,她浑身浴血,扶桑神剑插在身旁的土地上。 生灵从泥土里探出头,在战争的阴影下瑟瑟发抖,但大家都不怕她。 她身上,总有种温和而坚韧的生命力。 “您为什么而战?” “我为生命而战,为了大地、子民,万物可以繁衍生息。” 春生万物,万物为春。 这盛大而灿烂的春天,为景春重塑了不死之身。 她睁开眼的时候是扶桑失控之前。 扶桑正双目赤红地抱着她,他跪坐在那里,输送灵力完全输不进去,看着她的灵体一点点溃散,他也终于逼近崩溃。 他的身体开始疯狂的长出枝丫,枝丫长出叶子,枝丫再生枝丫,他把她捆起来,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枝丫穿透她的身体,像是要分食掉她的血肉,然后长在她的身体里,从此筋脉连着筋脉,生连着生,死连着死。 他眼神涣散,本体逐渐显露,显然已经失去理智了。 景春试 图控制他,第一次发现这小树浑身蛮力。 固执、暴躁、蛮横。 不过好在,他排斥一切靠近的生物,破坏了所有的障碍物,唯独攥她攥得紧,不舍得丢开半分。 景春放弃挣扎了,就那么看着他变回本体。 她试图跟他交流:“小树,注意胎教。” 她储存的力量还没彻底转为自己的,而且她也不想浪费,怕桑洛的出生不够消耗,这会儿控制住一棵发疯的上古神树,对她来说竟然很吃力。 “好吧!今天你不是小树,你是大树了,怎么这么暴躁,一会儿没注意,你就搞破坏。”景春有些懊悔,晚上应该先告诉他的。 哪怕真的要走,也需要一个正式的告别,或许能安抚到他。 “小树?刚不是故意拒绝你的,我只是很疲惫,怕你看出端倪。”景春想起来了,他低声问她是不是做错什么了的语气不停在她脑海里转。 “我其实很喜欢的,春天是躁动的季节,春神也是。” 这傻树,怎么这么呆。 - 当他是桑寻的时候,他的眼里好像只能看到她。 可当他变成本体的时候,三界都匍匐在脚下,他的眼睛里好像还是只能看到她。 他太喜欢她了。 怎么会这么喜欢呢? 天道讲究平衡,万事万物相辅相成相生相克,或许他的爱太极端了,所以不被允许。 可很多事都能控制,唯独爱藏不住。 他很努力地藏过,藏起自己蛮横的占有欲,装得像个正常树一样面对她,站在云崖上,沐浴天光和雨露,守望着她回家的路,那时候在打仗,三界在经历一场巨变,沧海顷刻被填平,高山蓦然夷为平地,天降流火,地面塌陷…… 他无能为力,只是静默地看着。 那是他唯一关心三界安危的时候,他由衷祈祷和平,只是因为盼望她能平安。 爱是最无力也最没有的东西。 他记得自己有一次对她说:“能不能,让我重新做你的剑。” 他想陪着她,是生是死都没有关系。 但他身上有邪灵,她不许,就算她允许,别人也不会允许。 好像,总是这样差一点,总是事与愿违。 他恨过吗? 大约是恨过的。 可即便最恨的时候,也记得她说过的话。 她说:“我这一生,俯仰无愧天地。” 她说那句话时微笑的面容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永远,也不会去做她神生里的污点。 好想和她在一起。 什么也不做,就看着她就好。 想和她一起上学,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逛街,絮絮叨叨说无聊的话。 想一起看着孩子长大,哪怕总有一天孩子会离开。 离开父母是每个孩子的使命,而学会放手,是每个父母的使命。 他想他会目送孩子离去的背影,在孩子受挫的时候,随时准备接住她。 他可以做到那些,却做不到,少爱她一点。 更做不到不去爱她。 不爱她,他可能会死。 他的爱是不理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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