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辛知道这就是认可的意思,不再说话。 夏霜身上还挂着不少花花绿绿的披帛,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褚辛:你把我的活都抢了,我做什么?
第23章 韶华宫,书库。 烛光微亮,书籍规整地堆叠在书库角落的书桌上,半张书桌上放着通用语和古篆的语言教习,另外半张则是古篆所著的书籍。 已至丑时,山下学舍的狗都睡了,褚辛还伏在书案前看书。 这努力的样子若是让学舍的先生看见,个个都得看自己门下学生更不顺眼。 一只乌鸦将脑袋从雕窗缝隙里伸进来,费劲地钻进窗户,扑拉着翅膀飞到褚辛桌前。 乌狄当然是来找褚辛的,褚辛知道,但不理会。 它使劲在褚辛面前晃悠:“喂,那天在陶家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明明记得那晚我去找你了,为啥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乌狄想到什么,大惊:“你小子,你他娘的……不会又会对我用摄魂术了吧!” 褚辛动笔的功夫,默默无言地看它一眼。 这一眼就是默认,这默认让乌狄整个鸦瞬间透心凉,哀嚎:“会变傻的!真的会变傻的!不要再用了!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 换做别人对它用了这种缺德法术,乌狄早就离得远远的了。 可它一只妖在韶华宫混了这么久的饭吃,几年来都没在这里见过同族,哪怕是半妖,它看着也有几分亲切。 何况这半妖总在六殿下身边晃悠,且心怀不轨,它更要多加注意。 乌狄想起自己来此处的目的,蹦跶着审视褚辛桌面的书本。 一看吓一跳。 除了传授通用语的书,其他的都是用古篆传授术法的古籍。 好家伙,这半妖来真的,不是在做样子。 它豆豆眼滴溜一转,问:“年纪轻轻就能用出摄魂术,你不是普通半妖,是大妖的后裔对不对?” 丝毫不记得自己不久前刚问过同样的话。 褚辛:“……” 乌狄:“你今年多大?褪羽几次了?为何父母不在身边?怎么被那个奸商搞到手里的?” 褚辛:“我看你现在已经变傻了。” 乌狄骇然:“那咋办?!” 褚辛嘲讽道:“你就像现在这样,继续跟在云笈屁股后面跑吧。只有傻子才会愿意养傻子。” 撇开嘲讽不谈,乌狄竟然觉得这个办法很不错。 想到眼前这个人正在打自己常年饭票的主意,它更着急了,爪子拍了拍桌上古籍的书封:“喂,你整日在这里钻研妖家法术,到底准备做什么啊?” 褚辛一把将乌狄抓起来,提在手上。 昏暗的灯火下,他的凤眸显得更狭长,阴森森地渗人,让乌狄打了个激灵,羽毛都竖了起来。 “我的褪羽期,将近了。” 乌狄本还在挣扎,闻言停了下来:“你、你怎——殿下知道吗?” 对所有鸟类所化的妖而言,褪羽期都是妖生中最为重要的大事。 每逢褪羽,鸟妖都会不得已变回原型,整个褪羽期间都虚弱无比,与普通鸟类没有任何不同,随便一掐就能捏死。 要是熬不过去,那就是死。 熬过去了,所持力量就会更上一层楼,更有甚者,灵力会成倍地增加。 所以每逢鸟妖褪羽期,鸟妖中的大家族都会大张旗鼓,至少提前一年就为要族中褪羽鸟妖做好准备。 各种昂贵的药材、保养品,那都是要提前预备好的——没有健康的身体,这场劫很难熬过去。 褪羽期间,更是恨不得包得里外不透风,生怕自家孩子一不小心嗝屁。 半妖同样也要褪羽。 只是生存幻境太恶劣,不知有多少本体为鸟的半妖死在了褪羽路上。 难怪,难怪褚辛会愿意留在云笈身边。 若褚辛不久后面临褪羽,那还有比韶华宫更好的庇护所吗? 这些术法、古籍,怕也都是褚辛为了褪羽所做的准备了…… 褚辛阴森地看着乌狄:“你若是不想彻底变成脑袋空空的傻子,此事就不要宣扬。” 乌狄吱哇乱叫:“这怎么行?小鬼,此事非同小可,你不要一个人扛啊!” 褚辛提着它打开门,一把将他扔了出去,啪地关上门,掸了掸手。 他的弱点,云笈不需要知道。 回想起云笈血液的气味,褚辛舔了舔干燥的唇。 他敢肯定,对于亟需血液滋补的他而言,没有比云笈的血液更好的补品。 他算是见识过了,云笈此人没心没肺,哪怕将她扔到坑里蹉跎,不到将死的地步,她也会自己爬出来。 想要等着云笈自暴自弃掉在泥淖里,随他任意摆弄,那等到下辈子也没机会。 乌狄所想,对一半,错一半。 如果只是为了寻一处作为庇护,那么他没有必要留下。 是他胆大包天,视主人为猎物。 自打从北山境归来以后,青霄山一带的温度逐渐回升,漫山的积雪消融,从山头到山脚,迎春花大片大片地盛开。 韶华宫的棠花和梨花终究还是保住了,云笈松了一口气。 云书阳没再找过云笈,反而是三皇子云瀚常来韶华宫,频率比以前高了不少。 但云笈如今对兄长的事没有半分关心,云瀚来找,大部分时候都是碰一鼻子灰。 即便这样,因着云笈给了云书阳不痛快,这位老狐狸似的三哥也毫不介意她的失礼。 云笈算是明白了,只要二哥和三哥没有共同的敌人一致对外,两人明里暗里就会此消彼长,撕咬不停。 但云笈不想理会了,只不断地修炼着法术和剑术。 她前世就是青霄山上有名的用功,今世为了应对大阵破碎的危机,修习甚至比前世更加努力。 有几日秋蝉不在,云笈起了大早,随山下学舍的弟子们一起晨练。 弟子们先是激动,再是紧张,最后想死。 原因无他——这个六殿下她……不会休息啊! 殿下都不休息,其他人怎么敢休息,只能跟着一起练。接连几日下来,整个学舍找不出一条不酸软的胳膊。 等到秋蝉回来,学舍的弟子们甚至派代表给她送了吃食,附书信一封:望秋师姐常伴殿下左右,弗离青霄山。 或许有前世的基础在,云笈甚至隐约感觉到突破迹象。怕是再过不久,她就要突破荧惑境,成为仙域最年轻的岁星境修士了。 抛开该死的亲友关系不谈,一切都在稳中向好。 只有一件事让她有隐约的不安感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凭空出现在她背后的彼岸花,好像长开了一点。 彼岸花的花苞共有三朵,此前花苞紧收,每一个都像是红色的竖直的米粒。 可现在,这些花苞微微长大,能够看见红色的叶片有向外舒张的趋势。 云笈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翻找过书库的古籍,也暗中将情况粉饰二三,拿去向学舍的先生们打听,都一无所获。 其中一位先生捻须颦眉:“我研习术法多年,都未曾听说有什么法术会在人身上留下花朵痕迹。 “或许,殿下这位朋友中的并非咱们青云的术法,而是其他国家……甚至是妖族的术法也说不定。” 云笈听了直头疼。光是翻找青云的古籍就够费劲的了,再添上其他国的、甚至还有妖族的古籍,得查到何年何月去。 这件事自然而然地搁置。 这些日子,云笈练什么,褚辛大多时间会在一旁看着。 她不练了,褚辛就随夏霜跟班,或是去书库看书。 春桃离开以后,许多伙计都逐渐转给了褚辛。 云笈曾教训过欺负褚辛的弟子,因此青霄山的弟子,都晓得褚辛虽为半妖,却是不能够惹的。 褚辛自身又处事圆滑,做事伶俐,一段时间下来,竟在韶华宫上下混得风生水起,连在韶华宫外都有了好名声。 但凡是褚辛接触过的人,哪怕最初对他的身份有芥蒂,几次来往,竟都放下成见,愿意与他交好。 云笈最初不以为意,直到听说青霄山有许多人知晓褚辛本体为青鸟,竟将褚辛叫做“青羽公子”。 听到这个称呼,云笈一口茶喷了出来。 前世褚辛还在昆仑时,他“青羽公子”的名号就流传甚广。如今换了个地段,他连那把神器羽扇都没有了,竟又重获这个称号。 傀儡人拖去地板上的茶渍,云笈擦着嘴,满腹郁闷。 真不知道那些人喜欢褚辛什么。 但要是较真起来,云笈也不得不承认,褚辛为人处世温和有礼,行事有规有矩,叫她也挑不出错处。 每日天未亮,他就来到簌雪居,为她搭配好每日的衣裙,甚至还学会了几个简单的女子发髻。 云笈最初很不习惯。 拜托,前世的仇人竟然为她打理衣裳,还为她梳发,这怎么想都很危险,很奇怪啊! 但是褚辛行事有度,从来不逾越规矩,整理配饰就是整理配饰,梳头就是梳头。 几次下来,云笈也放松了些,直至后来,已经习惯了。 只是,云笈总觉得褚辛拧着一股劲。 那股劲是暗伏的,不能轻易察觉,只能在某些瞬间,让她突然警觉,汗毛一竖。 譬如,褚辛为她梳发时,她透过镜子,瞥见褚辛看自己的眼神。 幽深晦暗,使她感觉有危险蛰伏其中。 她刚察觉到那危险的气息,褚辛又温和地笑起,问她对发髻是否满意,让她竖起的汗毛又抚平了下去。 …… 要说起来,褚辛眼里的那股劲好像在以前也感受过。 云笈苦思冥想,终于找到那分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 是前世初遇褚辛时,他透过雨幕,给他的阴恻恻的一瞥。 对于这个发现,云笈难得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是,她的确觉得褚辛的所有乖巧态度都是伪装。 可就算他卸下伪装,又怎么会接连两辈子,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下,对另一个人产生完全一样的态度? 大概,是她看错了吧,云笈想。 又或者是她先入为主,对褚辛有了偏见……? 云笈坐在秋千上想得出神,夏霜搬来小桌,提着果篮放在云笈身旁:“殿下,怎么今日不练剑了?” 云笈从果篮里揪出一颗葡萄,小脸苦巴巴:“想事。” 夏霜愣了愣,噗嗤笑了,对云笈使了个暧昧的眼色:“咱们殿下终于到了有心事的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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