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辛心不在焉似的,平时的衣服都穿得没有一丝褶皱,今日的腰带、发簪都整理得很是生疏。 他沉默地扫着地,扫两下,摸一下脸。 云笈注意到他的异常,忍了半晌,终于没忍住,收了剑势,问道:“你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为什么总爱捂着?” 褚辛看她盯着自己看,竟没如平时一般假笑,反而短促地颦眉:“没事。” 云笈更觉奇怪,不容分说,掰开褚辛的手看了看。 他面颊干净,确实什么都没有。 就连气色都挺不错。 褚辛看她的眼神却有些奇怪。 云笈也摸摸自己的脸:“这么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褚辛慢慢挪开目光,拿着扫帚低头扫地:“没有。” 扫帚却被剑锋抵住。 云笈挑眉:“褚辛,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见褚辛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她夺过扫帚:“罢了,这地晚些时候再扫,我还有事想要问你呢。” 褚辛抬了眼:“何事?” 云笈叉着腰:“之前我同你切磋过一次,你说你什么都不会,没法跟我打,现在你总会了吧?” 她用鹤翎指向褚辛眉间:“来,刚好今日有空,你同我打一场玩玩。” 褚辛最近都收敛得很,除了在课上,云笈还没见他用过术法。 她还以为褚辛会推拒自己,没想到他竟眸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下反而是云笈愣了。 这一眼,叫她觉得怪熟悉的。 春风正盛,新长出的棠梨被风吹拂,不知从哪儿飞来几只喜鹊,同常驻簌雪居的麻雀在花枝上站成一排,叽喳不停。 梨树下,云笈和褚辛隔着几尺距离对站。 褚辛长身玉立,身着湖绿色劲装。不知是不是错觉,最近他似乎长高了些,以往合身的衣服,看起来有些短了。 在他对面,云笈则一袭淡黄色长裙,下摆绣一圈海棠。她提了提裙子,踢了踢腿,松泛着裙摆下的白色裤腿。 褚辛提出以术法比试,云笈答应了。 她主攻剑术,修行多年,以术法较量,对褚辛的确更公平一些。 “既然如此,就再多一条规定,只能用初阶术法。”云笈看了看树梢的麻雀,“再加一条,不能破坏花草树木。要是弄坏了这些树,再种出来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褚辛点头:“是。” 云笈活动着指骨,准备掐诀。 虽说术法不是她的专长,但她水平也不低。 她抬了抬下巴:“开始吧。” 褚辛果真要抢先手,云笈一声令下,他就掐出最基础的清风诀,向背后急退。 与此同时,却暗中召出青鹭火,一旦云笈追上他,往他面前莽,就中了他的圈套。 呵,这招她也就见过几百次吧。 云笈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在原地驻足,以不变应万变。 褚辛发现她没有上当,召出一道水箭向她左侧刺来。 同时,又在另一头唤出两条极细的冰刺,往她右侧围攻,甚至还有一条绕了个弯,往她背后去了。 就这,她都不知道应对过多少回了。 云笈脚尖轻点,向上一跃,躲过水箭和冰刺的夹击。 接下来可要轮到她了。 见褚辛要引青鹭火,云笈以迅雷之势靠近褚辛,也掐出冰刃诀,指尖一连串咔啦的结冰声,瞬间化出适宜近战的冰刃。 她惊鸿游龙一般上前,只瞬息就掠至褚辛眼前,将冰刃抵在他眉心。 褚辛的青鹭火还未召出,就看见眼前一道抢眼的淡黄在他盛放。 少女的指尖凝结着冰刺,手腕上的珠串随衣袖一起滑落到小臂。 笑得嚣张至极:“我赢了。” 跟褚辛过招,哪是打架,打的全都是心眼子。 她前世和褚辛交手数百次,从一开始的懵懵懂懂,到后来深知他有多猥琐,只要嗅到褚辛的味道,那都要千防万防,恨不得背后都长出眼睛来! 跟她斗?现在的褚辛还是太嫩了。 “是我输了。”褚辛沉默一会,放下手。 也没有落败的失望,只如常抱拳,好似打了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切磋,输了并不丢人。 云笈挑挑眉,一副前辈的模样:“不错嘛,比之前好多了。” 又补了一句:“就是跟我比呢,还是有点儿差距。” 褚辛现在的修为虽然还不够看,但他的进步放在山下学舍里,也是拔尖的。 云笈摸了摸下巴,凛实是不是将他教得太好了些? 要是不小心把他教得超过她了,那可不行。 门后传来鼓掌声,有人笑道:“精彩。”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云笈的脸色顿时放晴:“四哥,你怎么来了?” 棠梨树下的石板道上,云秋瑜坐在轮椅上缓缓行来。 在他身后,一个傀儡人推着轮椅,另外两个默默跟随。 见云笈朝自己奔来,云秋瑜也笑得灿烂几分:“难得外出回来,路过韶华宫,就想着顺便来看看我们小六在干嘛。” 他斜了褚辛一眼:“没想到竟在苦练术法,真叫我意想不到。” 后者已经重新拿起扫把,一言不发地扫起了地。 云笈不好意思地挠头:“小打小闹,登不上台面的,跟四哥你还是比不得。” 说罢,云笈从傀儡人手里接过轮椅,将云秋瑜往簌雪居里头推。 她看了眼云秋瑜身后的傀儡人:“哥,你之前不是做了几只进阶的傀儡人吗,额头上有蓝色印记的那种,怎么没用了?” 今天跟来的,都是些普通的傀儡人。 云秋瑜道:“那几个啊,都送给二哥了。” 云笈悻悻道:“是么……” 这些日子韶华宫和武阳宫的事,山上的人都有所耳闻,云秋瑜也不例外。 “那些本就是给二哥做的,说好了要赠与二哥的礼物。” 云秋瑜草草说道,将话题转了个弯:“对了,我今晨听闻怀梦草将要现世,此事你可有听说?” 云笈推动轮椅的步子突然停住。 随她停下脚步,三个跟随身后的傀儡人也同时僵在原地。一只鸽子飞到傀儡人肩头,咕噜噜地歪歪头。 褚辛扫地的动作也猛地停滞,片刻后,他转过半身,扫着叶片,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云秋瑜续道:“听闻怀梦草是在乾朔附近的海域出现。那边天降异象,近些日子海雾骤增,本以为是有异兽,结果乾朔皇帝叫人去查,才发现是神草。” 他叹了声:“神草现世,必引人前往一探究竟,怕是那片海域附近最近都会变得很热闹了。乾朔真是好运气。” 云秋瑜说得认真,云笈却是一句也没回答。 褚辛斜眼去看云笈的表情。 她不复喜笑颜开,像是被这个消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也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 云笈像是没听明白,也没听进去云秋瑜的话,问道:“四哥说的,可是那枝神草?” 云秋瑜回头对她笑笑,调笑道:“是啊。我记得你小时候哭着闹着要去采怀梦草,怎么哄都哄不好。等到听说怀梦草是不轻易现世的神草,还躲在房里哭了小半个月。” 院中簌簌的扫地声又错了一个拍。 云笈不好意思地挠挠脸:“还有这种事?” “亏我第一时间给你带消息,原来你竟是压根不记得了。”云秋瑜摇摇头,“怎么样,你预备去乾朔看看吗?” 云笈缓而重地点了一下头:“嗯。” 又续道:“自然要去的。” 云笈的确准备加入这一趟寻草之行。 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招魂入梦,而是因为——怀梦草竟然提前现世了。 她记得很清楚,在前世,怀梦草直到褚辛成为昆仑少主后才出现。 按照这一时间估算,这至少是距今两年后的事了,在此之前,她从未听说过怀梦草现世的消息。 这说明,此次重生并非和前世完全相同。 的确有什么事情正在改变。 总之,她必须亲眼去看看。 云笈拿着羽书令,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 依稀记得前世,怀梦草是她为数不多想为自己争取的东西,只要有关怀梦草的消息,她都当做宝贝一样记下。 整个仙域,怕是都没有比她更了解怀梦草的人了。 那时,云书阳和云瀚难得统一战线,支持她寻草。 所以,褚辛把怀梦草夺走,真是让她气个半死。 可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那时的记忆和情绪都不过是飞鸟凌空,倏忽而过,留下的痕迹很浅很浅。 云秋瑜走后不久,云笈的羽书令就开始闪烁起来。 这一次,只有云瀚发来消息,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走,“三哥帮你拿怀梦草啊。” 云笈莫名有些难过。 云笈读了消息久久不回,夏霜问:“殿下,您要随三殿下一起去吗?” “我考虑考虑吧。”云笈说,“好像自己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出行要准备的东西多了些,还得收拾马车,安排住宿,给灵驹梳梳毛。 说起来,为了强迫自己锻炼身体,最近上下山都是用清风诀,好像确实很久没看见她的三个大宝贝了。 夏霜:“既然如此,我待会就去御马监那边问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马能让我们牵走。” 云笈的右眼皮跳了跳:“我的白大、白二和白三呢?” 夏霜眼神飘远了:“殿下,咱们的马和车,都是二殿下给的。” 她缓缓说道:“前不久,二殿下的人过来把咱们的两辆车,还有您的三个大宝贝都收走了。” 一室沉默。 好半晌,云笈深吸一口气:“可御马监不是只有马,没有车吗?咱们还得去买马车。” 夏霜不敢说话了。 云笈逐渐发现不对劲。 最后还是秋蝉说:“殿下,以韶华宫现在的预算,只将将足够日常开销、内侍的月奉,以及傀儡人的维护费用,别的都不能够了。” “……意思是,我要是想去寻草,只能骑马,不能坐车?”云笈手一抖,“那住宿和吃饭呢?!” 瀚海居。 屋内温度合宜,暗香浮动,博古架上摆放着数个价值不菲的古董,横着一盆修剪得极好的梅花。 挽起的暗红色长帘后,几位文臣围坐桌前,官服还未脱去,正在激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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