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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茜摇了摇头，显然是不赞同安锦云的话：“你又焉知百年之后，你我的故事不会被写进书中流传后世呢？” 安锦云想着自己又不是金龙宝座上的那位，亦或是他旁边那位，怎么会有人来写自己的故事呢？ 芸芸众生，她不过是蜉蝣于天地，沧海之一粟而已，她太过渺小，如此安安稳稳过一生，已经是她最大的愿望。 只有推动历史前进的人才能在漫漫长河中留下姓名，她没有那么大的抱负，千百年之后安家是否存在都未可知，她只想做个无名之辈罢了。 如此想来，便有些沉重，亭子边有一只小雀从这个枝头上蹦到另一枝，叫声清脆悦耳。 “千百年之后的事情与我无关，左右我也活不了那么长，”安锦云的目光追逐着那只小雀，轻松道：“活在眼下便是了。” 姜茜愣了一下，而后爽快笑起来，拍了拍安锦云的后背：“安妹妹果真是个妙人儿！” 两个人正说笑间，安晞月从花厅处走来先向姜茜行礼：“姜二小姐安好。” 姜茜看了一眼安锦云，没想到对方还带了安晞月来。 安锦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并不是自己的意思。 姜茜目光一闪心下了解，并不冲安晞月回礼，将书“啪”一下扔到桌子上懒声道：“我可当不起安四小姐一句‘安好’。” 安晞月早就料到自己会在姜茜这儿被为难，当即笑着道歉：“上次是小女眼拙，姜二小姐莫要在意，若是姜二小姐心中不痛快，小女愿受任何惩罚。” 安晞月倒是聪明，既然说了“愿受任何惩罚”这种话，那姜茜就不便再揪着不放，若是真的做了什么，倒显得姜茜为人气量小。 姜茜轻哼一声，转过脸来似笑非笑看向安晞月。 “安四小姐言重了，不知你有何事？” “六妹出来的有些久，我出于担心便出来看一眼，”安晞月轻柔道：“毕竟是在旁人家做客，不好叫大家久等。” 安锦云眉头微皱，直觉上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们今日就算不来也就只有姜茜会在意，哪里就是叫大家久等了？ 那群贵女的态度她看的明白，少她一个不是正合她们的意？ “那就一起回去吧，”姜茜牵了安锦云的手，将自己护着对方的姿态表现得明显。 安锦云心中一暖反握住对方的手，心中暗暗发誓这一世定然不能叫姜茜重蹈覆辙。 不知道安晞月到底说了些什么，花厅中的众位贵女当真都在等着安锦云。 “今日总算得见姜二小姐真容，果然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儿，”笑眯眯的姑娘将自己坐着的上位让出来，一场宴会上真是半点都不得罪人。 姜茜面上出现难受神情，捂着心口柔弱道：“多谢宁姐姐，我方才身子不适又犯了病，多亏了安家六小姐照顾才好些，真是叫大家久等了。” 姜茜都这般说了，就算座中有人心生不满也不敢出声抱怨。 被称作“宁姐姐”的丝毫不在意对方这种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笑着接话道：“无碍，姜二小姐该多加保重才是。” 安锦云看了一眼说话的姑娘，将人和名字对上号来。 宁沛儿，乃是当今右相的嫡孙女，如此身份，也得给姜茜让出上位来。 众人落座，先前那个碧玺石出声道：“既然人都到了，那么安六小姐便开始吧。” 安锦云：“？？？”我开始什么？ 安晞月指着旁边放着一家古琴道：“我同各位姐妹说了六妹从师于大名鼎鼎的润甫先生，大家都想见识一下六妹的琴艺呢。” 看着安锦云面色不虞，安晞月面带踌躇道：“莫不是六妹不愿？……都怪四姐没提前跟你商量一声，是我自作主张了。” 她说着就跟诸少女道歉道：“六妹今日怕是不想弹琴，还请各位见谅……” 话未说完碧玺石不快的冷哼道：“你们伯府两位小姐耍我们呢？既是不想弹之前何必提起？” “听闻润甫先生收徒极为严苛，我之前央求父亲去请润甫先生都未答应呢，安六小姐可真是润甫先生的学生？” “怕不是在撒谎……” 安晞月脸上出现惊慌，急忙解释道：“小女真的没有撒谎……” 又转过脸来求安锦云：“六妹妹，你就弹一两段吧。” 姜茜看着安晞月那副假装可怜的样子面上一哂，这四小姐真是个有心计的，现在逼得安锦云就算不想弹也得弹了，若是弹得不尽人意，必然会遭到众人嘲笑。 偏偏自己还要做出一副无辜样子，分明是早就策划好的。 旁人不知道安锦云如何，同在一个府中，安晞月当然知道安锦云琴技不佳，毕竟就是她侧面引导造成的。 姜茜见安锦云不说话，以为对方心中为难，冲对方眨了眨眼。 ——不如我装晕倒救你一次？ 安锦云笑着遥遥回应，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裳：“多谢各位姐姐看得起，我便弹一两段吧。”
第61章 这个丫鬟不能留 既然你都亲自将脸伸了过来，我不打两下怎么对得起观众？ 在安锦云起身的那一瞬间安晞月就觉得有些不妙，不过想想又安心了，就安锦云那个琴技，还不如东街市上弹棉花的有韵味。 安锦云走到那架琴前坐下，莹白纤细的手指触弦，起调清冷，像是倨傲的少女轻轻瞥过来一眼其中含着霜雪。 安锦云沉浸在琴音中，眉眼间的孤高越发明显。 众人侧耳倾听，融融春日中却感到后背上窜上来一股凉气，姜茜不由得拢了拢身上的薄纱披帛。 后面的曲调渐渐轻快密集起来，如玉珠落盘，仿佛二八年华的女子在耳畔悄声窃语，偶尔还带两三句娇俏的笑声。 众位少女心上一松，宁沛儿方才紧绷着的身子放松下来倚在软垫上。 安锦云一早就注意到花厅中点的是略带些甜味的梅花香，此时香炉中升起的香气昏沉馥郁，萦绕在花厅中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香炉中的香越燃越多，花厅中香气越发浓郁，安锦云手下放慢，缓缓拨着的调子变得舒缓，如同三月清晨梅花枝头上带着朝露的玫红花朵散发的淡淡馨香，一只白皙细腻的手拂开枝条，少女清冷的脸上忽的绽了笑。 座中之人皆被琴音所吸引心神，少女们情绪恍恍惚惚的随着曲调起伏。 香炉中的烟即将燃尽，安锦云手下越放越慢，却愈加缠绵悱恻，叫人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终于，曲调收尾，像是少女舞罢一曲后屈膝行礼，款款下场。 安锦云停下看向众人，满室寂静。 她站起身来：“小女献丑了。” 少女们这才像是惊醒一般回了神，发现自己竟然完全被带入安锦云的琴音其中。 姜茜也暗暗惊讶，带头拍手称赞道：“不愧是润甫先生的学生。” 后面稀稀拉拉的掌声跟着响起来，就连先前不痛快的碧玺石也面色沉静道：“安六小姐这琴技果然精湛，今日真是开眼界了。” 这些贵女们也不是不讲理，但凡你有本事叫人家看得起，自然能敬你两分。 若是像安晞月那般蓄意讨好，还偏偏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才叫人讨厌。 安锦云谦逊道：“不敢当。” 一般一般，盛京第三吧。 安晞月坐在座位上，桌下的手紧紧交握着，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 她面上的肉似乎微微抽动了两下，伸手取了桌子上的茶水一口饮下。 怎么会这样？安锦云向来不学无术，究竟是什么时候…… 安锦云落座后安晞月笑问道：“六妹这琴技似乎是大有长进，不知最近可是润甫先生传授了什么特别的技巧？” 在她看来，安锦云若不是走了捷径，绝不可能有现在这般造化。 当然，安锦云确实是走了重生这道捷径。 面若桃李的少女用手肘支着下巴偏过头来冲着她笑了笑：“自然是有的，四姐附耳过来。” 安晞月心中一喜，将耳朵凑过去。 安锦云吐气如兰，轻声道：“秘密。” 安晞月一脸不解：“什么秘密？” “既然是秘密，自然不能告诉别人”安锦云无辜道：“四姐又不是润甫先生的学生，我怎么能随意泄露。” 安晞月内里快将牙咬碎了，忍着自己怒气道：“六妹真是调皮。” 安锦云这次有意的炫技，果然叫不少贵女心生好感。 她们早就听过那些传言，说安六小姐性子骄纵难以相与，是个娇蛮跋扈的草包小姐，如今看来，谁若摊上这样子的四姐性子都好不了。 那安六小姐还算是能忍，若是放在碧玺石等少女身上，早想动手了。 这般矫揉做作，诸位都是后宅中浸淫多年的，怎么会看不出这种幼稚的心机。 都是玩家，装什么单纯善良。 宴会结束后，众少女各回各家，安晞月带着一肚子怨气先去了薛氏的院子。 “今日怎么样？可有认识志趣相投的小姐？”薛氏见人后迫不及待的问道。 安晞月早就忍不住了，终于可以在薛氏这儿将那些恶毒的字眼说出来。 “……她安锦云算什么东西？！次次都要出风头压过我去！我是她的四姐，我才是那个该被众人羡慕的那个！” 安晞月喘着粗气红着眼眶，嫉妒已经蒙蔽了她的双眼。 薛氏皱着眉听完道：“你这个妹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好掌控了。” 要知道以前安锦云是真的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也就安晞月忍着性子慢慢接近，最后得了对方信任，基本上安晞月说什么安锦云都会听的。 安晞月想了想：“大约是那个亦书在旁边提点着，她才能有点脑子，这个丫鬟不能留。” “那贱婢自然留不得，只是现在不是时候，”薛氏将手中绣了一般的绣样放下冷静道：“思语那丫头最近如何？” “被我教训过一顿后还算乖巧，只是现在安锦云根本不让她进屋伺候了，她很难得到机会。” “没事，只要还在望云院就好，”薛氏眸光沉沉：“还不到用她的时候，叫她不要节外生枝让人抓住把柄。” 安晞月点了点头应下来，坐在榻上冷静下来后道：“母亲，可否能求父亲为我请来陵山先生教导我的琴艺？” 她可怜楚楚道：“以我现如今的水平，根本越不过安锦云去。” 润甫先生被称作“琴仙”，几乎处于半隐居状态不轻易收徒，再加上既然已经有了安锦云做学生，安晞月自然不再考虑对方。 陵山先生是唯一一个与润甫先生齐名的，被称作“琴圣”，只有身份极高的贵勋才请得起，不知现在正在哪家。 薛氏思虑了半天，为难道：“不说咱们伯府身份不够，若是请陵山先生来，必然要花不少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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