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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香给薛氏缓缓打着扇，有点心疼七小姐。 “二夫人，七小姐到底是没什么大错，这些年也不曾和陈姨娘多亲近，您让她长长记性就是了，跪这么久，若是老爷知道了……” 薛氏捏一颗紫葡萄放进口中，细嚼慢咽吃完后擦擦嘴角：“没什么大错？我看她是终于露出白眼狼的本性来了，小时候就为了陈氏又哭又闹，现在就算跪着还帮着陈氏呢。” “她是养在我底下的，为一个奴婢求情！”薛氏显然是很不喜欢这种养不熟的感觉，丝毫不记得自己根本没有去管过安灵梓。 薛氏在泰济的时候因为姐妹众多，那些个内宅的斗争没少见，这叫她心机深沉的同时也让她变得狭隘而没有见识。 她对于拿捏姨娘很有办法，并且她认为这是每个大宅子中天经地义的事情。 安茂德刚将这些小妾娶回来的时候，她就要表现出足够的威严来，晨昏定省不得少，换着花样的叫妾室天不亮就起来等着伺候，如此一年下去，再怎么有心思的妾室也翻不出天去了。 更不要说是薛氏丫鬟出身的陈氏。 陈氏伺候薛氏早就伺候惯了，她骨子里的奴性根深蒂固，她是很小的时候就跟在薛氏身边的，受的也是薛氏灌输的思想，自然不认为薛氏会有错，反而觉得薛氏如此惩罚她是对的。 是她忍不了对女儿的思念，这才来偷偷看一眼安灵梓。 本是要立刻就走的，谁知见了安灵梓她就忍不住要多说两句，耽误了时间这才叫薛氏给撞见了。 姨娘可不可以有孩子，那是主母说了算的，所以她对薛氏感恩戴德。 当时薛氏又有嫡子又有嫡女，用不着畏惧妾室会爬到自己头上来，陈氏又是一个最听话的，如果妾室始终无所出也说不过去，那就选陈姨娘好了。 她叫丫鬟将陈姨娘的汤药撤了，陈姨娘这才有了安灵梓。 是个女孩，再好不过。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安灵梓渐渐长大，中间本是没什么差错的，最近她才被夺了管家权又被禁足，心情不好到了极点，陈姨娘偏偏这个时候忤逆她的意思来看安灵梓，她肯定是要拿陈姨娘开刀的。 薛氏边看边想着，陈氏是个什么性子她自然清楚，今日跪上一次，以后都会乖乖听话，再不敢有别的心思的。 至于安灵梓，她有些看不懂这个孩子。 安灵梓对她也是恭敬的，但总觉得不是发自内心的恭敬，而是一种表面上的疏离。 安灵梓沉默不多言，像是在心里盘算什么一样。 她本来以为安灵梓早就和陈姨娘不亲了，谁知自己这才没看着几天，安灵梓就敢为陈姨娘说话了。 那就一起跪着吧，贱骨头就是贱骨头。 安灵梓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湿透了，汗水顺着脸颊滚到下巴，最后滴落在滚干灼的地上。 再看陈姨娘，眼睫毛上都是汗水，整个人被晒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了，像是随时能晕过去。 但即使是在这个时候，陈姨娘依旧努力将身子挺直，她在安灵梓的西边，正好可以帮安灵梓挡着点太阳。 安灵梓以前对陈姨娘确实是有些看不起的，陈姨娘那种对薛氏的奴颜媚骨叫她觉得很难受，薛氏都这么对她了，陈姨娘居然还是一副讨好。 她认为陈姨娘愚昧，又可怜。 但是此时此刻，她才感受到陈姨娘眼中的光亮从何而来。 也许陈姨娘早就认命了，她唯一放心不下的、舍不得的，就是自己。 陈姨娘作为她的生母，不是不爱她，是无法明着爱她。 满院子都是薛氏的人，就连安灵梓的贴身丫鬟初夏也是薛氏指的。 但是她从小跟着安灵梓，七小姐对她从来没有过半句苛责，如今看到安灵梓跪着汗如雨下实在心上煎熬，最终想了想偷偷跑出去寻了六小姐。 她知道七小姐和五小姐、六小姐关系都好，但是五小姐性子有些软，六小姐是嫡小姐，二夫人轻易动不得。 望云院内安锦云皱着眉听初夏哭着讲安灵梓被罚跪的事情，听完后立刻寻了过去。 安锦云到的时候，安灵梓已经跪了半个时辰又一刻钟。 “云姐儿，你如今连我们二房的家事都要插手是不是！”薛氏看见安锦云就恨得牙痒痒，为了一个亦书，居然叫自己失了手上的管家权！ 嫡妻管教小妾这事情安锦云确实是没有立场说话的，但是安灵梓到底是伯府的小姐，不能如此重罚。 更何况，安灵梓曾经鼓起勇气救过她一次，她记得当时的恩情。 “二婶，七妹若是做错了什么我不会站在这儿多余说话，可是七妹什么都没做错，您罚人也该名正言顺才是。” 薛氏站起身来，“啪”一声将茶盖盖上：“梓姐儿她是我的女儿，我想怎么罚怎么罚，何须你来置喙？” “二婶，您当初也是握过管家权的人，若是因为七妹妹一事再被揪住把柄，祖母那儿可不好说了，”安锦云一下子就踩准了薛氏的痛处，薛氏才刚刚解了禁足，这个时候再作妖，王氏是容不得的。 薛氏脸色一变，有些说不出话来。 如今连她们二房的事情安锦云都要伸出手来了！ “姨娘——” 安灵梓惊叫一声，抱住忽然倒下来的陈姨娘，哀求的看着安锦云道：“六姐，陈姨娘晕过去了！” 院子里的人纷纷看向两人，陈姨娘脸色苍白，闭着眼睛没了意识。 安锦云连忙吩咐道：“瑶琴，快去请大夫。”
第106章 是最靠不住的 安锦云请的大夫来的很快，众人等在外间脸色各异。 安灵梓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心里是紧张的，薛氏开始以为陈氏是装的，后来又觉得陈氏当时那个样子像是真的病了。 病了好，病得走不动路才好，以后安安心心养着，别再出来在自己眼前瞎晃悠了，省得惹得自己心烦。 大夫诊完后给扎了针，陈氏这才悠悠转醒。 看着大夫出来，薛氏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心里很是不耐。 一个姨娘而已，居然也敢叫她在这儿等着。 大夫见无人起身，有些不知道该跟谁说话，眼神茫然的转了一圈后安灵梓迎了上去。 “大夫，陈姨娘如何了？” “大约是中暑加上心悸，这才晕了过去，如今人已经醒了，没什么大事，”大夫笑着温和道：“胎儿也一切正常，虽然有些气血紊乱，但脉搏按之流利圆滑……” 安灵梓听着怔住，而后脸色一白，转头去看薛氏。 薛氏拿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中，许久没能再抬起来。 “你说什么？”薛氏都忘记将茶盏放下，居然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走了过去，急急追问道：“陈姨娘有孕了？” 大夫有些害怕的后退一步：“是的，已有两个月身孕。” 薛氏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这么多人在这儿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她不能私自将这个孩子处理了。 而且现在已经有孕，安茂德是不会舍得让陈姨娘将这个孩子打掉的。 薛氏长长的出了口气，笑着命人将大夫送出去了。 她手里紧紧攥着茶盏，几乎要将瓷杯捏碎一般，眼神恶毒的看向内间。 陈姨娘真会来事啊，偏偏这个时候有了身孕，她是不是自己早就知道所以才故意一声不吭的跪了下去，若是今日这个孩子出了一星半点的事，她难逃其咎。 安锦云这个时候插不上话，这孩子如何还得等二叔回来后决断，现在却也还不能走，若是留下安灵梓独自和薛氏待在一起，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薛氏望了一眼安灵梓，抬脚进了内间。 陈姨娘正被伺候着喝水，看到薛氏进来连忙惶恐道：“夫人，怎么能劳您来看……” 薛氏心里冷哼一声，上前去端详了陈氏半晌。 陈氏长得也说不上美，就是温温柔柔的，因为是丫鬟出身所以性子格外温顺，对安茂德、对她，都是言听计从。 薛氏心里渐渐缓过气儿来，陈姨娘就算有这个孩子，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她薛氏才是嫡妻，陈姨娘就算生出几个来都是庶出、是贱骨头！ “陈姨娘，”薛氏缓缓问道，目光紧紧盯着陈氏，不放过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你有身孕了，你自己知不知道？” 陈氏被说得一愣，跟着喃喃道：“我……我有孕了？” 薛氏看着这表情不似作假，撇了下嘴放下心来。 陈氏一向听她的话，而且人又愚笨，不会有那样的心机的。 她微微一笑，替陈氏将被子掖了掖：“你有福气，方才冲动之下罚你，是我不该，幸好孩子没事，已经有两个月了，最近好好养胎就是，等二爷回来了我就将这件喜事告诉他。” 陈姨娘受宠若惊：“夫人，是我自己不好，不该去看七小姐，怎么会是您的不对，您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 薛氏轻声安抚了一会儿，便带着人离开了。 安锦云听得一直皱眉，看陈氏这个样子如此懦弱，以后若是二婶动了心思，这孩子留不留得住还是个问题。 安灵梓上前去，看着有些虚弱的陈姨娘紧抿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姨娘倒是笑得很幸福，沉浸在刚有身孕的喜悦中：“七小姐，你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高不高兴。” 安灵梓点点头：“高兴。” “是个男孩最好，”陈姨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全是憧憬：“你若有个弟弟，凡事都能帮衬你一把。” 安锦云呷了口茶，默默想着之后二婶肯定是要请信得过的大夫亲自来诊的，若真是个男孩…… 薛氏和安晞月母女两个，嫉妒心强的可怕，即使知道陈姨娘这般身份的人就算生下庶子也不会威胁到她们的地位，但她们依旧会忌惮。 若是指着陈氏这个样子护好自己的孩子，实在是有些难。 安灵梓和陈氏说了两句话后就退了出去，随着安锦云一块往回走。 安锦云想了想，还是轻声提醒道：“七妹，你要叫二叔护着些陈氏。” 毕竟是二房自己的事情，也就祖母和二叔能管住二婶了。 而一个姨娘怀孕，祖母是不会理会这种事情的。 安灵梓叹了口气：“父亲会护着姨娘吗？他们见面的次数都不多的。” “怎么不会？”安锦云宽慰道：“二叔肯定是因为喜欢陈氏，才会让陈氏有孩子的。” 安灵梓有些苦涩的笑了一下，在口中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喜欢？” 她摇了摇头，凉声道：“喜欢这种东西，是最靠不住的。” “父亲当初娶母亲的时候，难道不喜欢吗？结果呢，还不是又娶了别人，对每一个都喜欢，”安灵梓深深叹了口气，小小年纪眼中已经有了愁色，语气幽怨道：“他今天喜欢陈氏，明日就可以喜欢张氏李氏，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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