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成帝闻得此事后,哭笑不得,当即便召了沈同晏入宫。 元德殿中,一身便衣袍服的齐修颇觉好笑地看着面带郁色的沈同晏:“子居分明是为家事忧烦,却跑去折腾属官,真真长进了。” 沈同晏垂头丧气:“她要与我和离。” 齐修讶然:“何至于此?可是怪你没能护好她?” 沈同晏懊恼道:“前些日子我自己心中生了别扭,莽起来也对她…多有亏待,或许…还不止这些…” 齐修扶额,他这位挚友莽起来能有多难相与他是知道的,估计单他那张嘴就吐过不少伤人的话… “那你打算如何?” 沈同晏耷拉了双肩,闷声道:“我也不知…我现今压根不敢见她,就连呆在府中…都怕她再找我,催我决断…” 齐修斜他一眼:“所以你就恨不得住到官署去?” 见他一脸颓唐的模样,齐修摇了摇头,问道:“我虽不知你二人间发生了怎么些事。但你扪心自问,之前她再三拒你,你掏空了脑子也要娶回府,而今你当真愿意就此分开?倔蛮又极有占有欲的沈世子何时转了性子?你若当真舍得,便痛快放了人走;若不甘心,好生哄回来就是,既做不到一别两宽,便是拼了你这张厚皮脸,总也好过一拍两散罢。还是说…你莫不是放不下那劳什子架子?” 沈同晏目中微亮,瞬觉茅塞顿开。 是了,他殚思极虑、千方百计娶回府的人,怎么可能让她离开自己?这辈子,就是绑,也要将她绑在自己身边才是! 因着白日出了些太阳,屋顶的冰慢慢都化开了,一直挂在檐下的冰棱也被水冲得只剩下溜尖的一小条,在这静幽幽的浓夜,能听到屋外滴答跌水的声音。 陶知影睡得并不安稳,她还在那个梦中不停打转,尽管梦中的她有了些意识,换了好几处场地, 但梦境却是不变的,秋照与那个小娃娃,总是会坠入她身前突然出现的洞中。 这次也不例外,小娃娃学步的地方变成了她现在睡觉的屋内,还是在靠榻上学步,她还是拎着小虎头鞋在另一侧迎着,甚至手还向前伸了些,可是当她快要抱到人时,那洞突然又出现了,秋照与小娃娃又猛地坠了下去,她陡然睁开眼,却发现榻旁坐了一个人,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张嘴要叫—— 沈同晏忙捂了她的嘴,又迅速甩了鞋子上床,另一只手揽住她,低声道:“是我。” 陶知影这才驱了惊吓,她急急地喘着气,沈同晏用抱着她的那只手上下抚着她的后背,温声哄道:“莫怕,莫怕…” 陶知影回过神,皱了眉去拔他的手,却被他两手强行抱到了怀里,久违的熏香味又溢满她的鼻尖。 她一边使劲挣扎,一边怒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同晏手脚并用地制住了她,轻声提醒道:“小声些,莫要吵醒了秋照,她应该疲惫得很,莫要扰了她休息。” 见陶知影果然不再剧烈挣扎,他才用下颚压住她的头道,哑声道:“夫人,你说的话我想过了,我不同意。你生我的气,是应该的,既是我的错我便认了,我会日日守着,求得你原谅,哪怕你这一世都不愿意再搭理我,我也要守着你,往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唯有这件事你趁早收了心,我这辈子都不会许你离开我。” “我们不能这样子过下去,我不求别的,你只要让我…和你一起睡。这些日子,我一直睡不好,总是惦记着你。开头在后书房中睡时,我只是想气气你,只要你像上次一样去找我,我便会回来。可是那晚上,一听说她是你给我找的妾室,我便伤心得狠了,故意说要纳了她作妾,故意说要去她院中睡…” “其实我根本没有碰过她,我怎么会愿意碰除你之外的女子?我这辈子只认你一个。你邀我去秦府吊唁、去宫门等我…都是我的错,我被猪油蒙了心才会那样对你…是我心急了,本就是我强迫你嫁的,却又要强迫你爱我…我真的错了,你什么时候爱上我,这辈子爱不爱我都无所谓,左右我是会一直爱你的,只要你别离开我,不要再提这个,我求求你…” “我早该认错的,比起你的恨意和漠视,我更难接受和你分开…” 话到最后,沈同晏已微有哽意。 陶知影也流了泪,她哭道:“你不懂,我可能…命中注定父母子女缘薄,不想误了你…” 沈同晏沉默了半晌,坚定道:“那便不要了!你若喜欢孩子,我们去慈幼局抱养一个就是。” 陶知影惊道:“那怎么行?母亲定是不肯的。” 沈同晏摇头:“这是我们的事,与母亲无关。何况…她多番为难于你,此次更是陷你于险境,我心中…恨极了她,若她执意要管,我带你搬离这忠武侯府便是,那爵位我也不稀罕了,只是我原本还想替你挣上个诰命,如此倒是要委屈了你…” 见陶知影不说话,沈同晏又继续道:“此次全是我不对,我再不辩解。人生短促,如浮云朝露,这辈子,我只想跟你好好过。” 他低头去看,却见陶知影已阖了眼,不再理他。
第51章 那日过后,沈同晏又搬回了主院。 虽然陶知影依然不怎么理睬他,但他仍会殷勤地与陶知影搭话,偶尔说得多了,陶知影见他一幅眼巴巴的卑微样,心软了也会回上他几句,沈同晏便欣喜若狂,一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似是要翘上天去。 刚过元宵没多久,陶知影便出了小月子,能下榻了。 她盘算着,再有一旬,陶知林便要出发来上京参加殿试,半个月后,一别近半年的姐弟二人又能相见了。 想到这个,陶知影也开始有了些笑意。加上自沈同晏搬回来后,与她日日同榻,她竟是再也没有做过那噩梦,精神也好了一些。 晓星缀天的黎明,沈同晏早早地便睁开了眼,虽被中热意腾腾,又有暧香在怀,他却也得赶个大早去渡头接小舅子。 前些日子,他特意厚着脸皮给小舅子去了信,让他对陶知影隐瞒到京的时辰,好叫自己抢个头彩,送妻子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轻手轻脚地爬坐起来,后背一空,陶知影不满地哼哼了一声,沈同晏忙抽了自己的软枕塞到她背后,为她掖好被角后,又轻轻在她脑后吻了一记,这才下了榻。 到了码头时,仍是残月在天,沈同晏披了大氅立在岸边等着,砭人肌骨的水雾气吹出了叫人气噎的猛风,长落劝他回马车中,等船到了自己再唤他出来,可沈同晏却执意不肯。 待到朝云出轴,霞光初照时,河面上才缓缓驶来一条朱木大客船,陶知林这次没再像之前似的,睡得天昏地暗,连到地了也不知,而是早早地便起来收拾好了包袱站上了探板。 等船靠近了码头,他便在薄雾中瞧见了立如芝兰玉树,稳如山顶苍松的沈同晏。陶知林立即欢欣起来,大声地叫着:“姐夫!姐夫!” 船甫一靠岸,还没等停稳,他便急急把包袱往背上一撂,一个纵子跳下了船,稳稳地落在了岸上。 沈同晏含笑迎了他,关切道:“路上可有休息好?” 陶知林猛点头,毫不吝啬地露齿笑道:“挺好的,这一路上还有同伴,对了——” 他一拍后脑勺,往身后寻了寻,突然向某处招了招手,喊道:“岳三郎君,这儿!” 岳传松随了他的手过来,隆冬时日,他却只着一身薄棉,看上去身材健硕,体格威武。 陶知林笑嘻嘻地对沈同晏介绍道:“姐夫,这是岳三郎君,他之前是我舅母母家领养的外甥,后来才知原是岳太府流落在外的儿子,此番他与我一道来京,皆是为着参加殿试。” 岳传松恭恭敬敬地向沈同晏行了一礼:“仆见过沈世子。” 见是他,沈同晏微微蹙眼,复又笑道:“原是岳郎君,许久未见,还未贺过…岳郎君认祖归宗之喜。” 岳传松微僵着回道:“仆还要谢过世子。” 沈同晏仔细盯着他,并未错过他眼中转瞬即逝的一丝恨意。 一旁的陶知林挠挠头,不解道:“岳郎君莫不是坐船坐昏了,这是为了何事要谢我姐夫?” 沈同晏示意长落给陶知林披上带来的大氅,回说道:“既过了省试,便也是个武举人了,这礼仪举止还是稳重些的好。” 陶知林爽朗一笑:“姐夫说的是,我日后定跟姐夫好好学。” 沈同晏轻轻拍拍他的头,又转身问岳传松:“岳郎君在京中可有居所?” 岳传松忙揖手道:“家父已为我联系好京中旧友,仆这便自去寻了,世子请便。” 沈同晏安排了陶知林先入车中,又转身对岳传松问道:“贵府家眷…可都还好?” 岳传松猛地一滞,沈同晏勾起笑,转身也入了马车。 那厢陶知影刚起床洗漱,心下盘算着用过午食便要去接陶知林,突闻院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接着是秋照惊喜地喊了一声:“小郎!” 陶知影忙站到门口,便见身着大氅的陶知林欢喜地疾步奔来:“阿姐!” 陶知影茫然地接过他,问道:“你怎的这会儿就到了?怎么来的?” 陶知林神秘笑道:“是姐夫去接的我,他特意叫我骗你未时才到。” 陶知影怔了怔:“他人呢?” 陶知林回道:“姐夫去官署了,说是晚间下值会将大伯父也请来,咱们家人一道用夕食。” 陶知影拉了他进屋取暧。 陶知林嬉笑着打趣:“阿姐,姐夫是否对你极好?” “为何突然问这个?”陶知影嘴角微抿。 “他今日可是在码头等了我好些时候,路上还一直对我很是关切。” 不知该怎么回,陶知影只好含糊带过了。 晚霞抹着晴空时,沈同晏与陶孟扶果然一起回了忠武侯府,几人在正厅用起夕食。 许是这段时日受了沈同晏的威压,崔氏与沈令真在席间皆是客客气气的,崔氏甚至还关心起陶知影的身子。 知道妻子不欲让妻弟于此时得知得她小产的事,沈同晏淡淡地替陶知影带过了,崔氏便呐呐地不敢再提。 用完一顿和气融融的夕食,陶家三叔侄又温情脉脉地叙了好一会儿话,想到陶知林一路舟船劳顿,陶知影见天时不早,便让他们早些回府。 见陶知影依依不舍的模样,沈同晏主动提了送那叔侄二人回府,路上他们还可以继续叙话。 陶知林自是乐意至极,陶孟扶亦欣慰地拍了拍沈同晏的肩膀,陶知影也破天荒地再次对他展了一次笑颜。 沈同晏心中暗喜,几不可闻地勾勾嘴角。 安歇时,沈同晏于熄烛后试探性地啄了啄陶知影的后颈,陶知影反手推开了他的脸,微嗔道:“别闹。” 沈同晏眼里蹿过亮光,顺势捉了她的手亲了亲,又捂住贴在身侧,虽然他心中很是渴着那美事,却也顾虑着娇妻的身子,再加上又是国丧期,委实不好行事。便只是紧紧地揽了她,靠着她肩头控了控息,这才沙着声开口:“今日去接林哥儿时,也见到那岳传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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