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这是我跟中原小娘子之间的事,你掺和进来干什么?” “郎君有所不知,我与贺家娘子在家中时就很是相熟,便是我先付给郎君也并无不妥,还是我来吧,不知是多少?” “不是,你这狐狸,我说了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少掺和!” “话虽如此,但康郎君这般堵在门前,着实不合适,不若跟我一道,我们……” “不是,你这人听不懂人话的吗?你起开……” 听着康令昊语气愈发激动,且门缝中透进的人影晃动不止,贺七娘担心他会没个轻重伤到方砚清,忙是腾地站起身,一把拉开房门。 “康令昊!” 一打开门,正巧见着康令昊一手将方砚清推得倒退两步,贺七娘怒上心头,高声斥道。 “康令昊!你想干什么!” 向前跨出一步,贺七娘横/插/进俩人之间,将方砚清护在身后,柳眉倒竖,瞪着讪讪收回手的康令昊。 “不是,中原小娘子,这狐狸一直拦着我,我只是想叫他让开。” 下意识笔直站好,康令昊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挠了挠脑袋。 他完全搞不清,这只中原来的狐狸,怎么就轻轻一推,便连脸都变得更白了。 狠狠瞪一眼手足无措的康令昊,贺七娘忙不迭去查看方砚清的情况。 见他面色泛白,忙低声追问他可有哪里不适,顺道,又是扭头瞪了康令昊一眼。 “无碍,七娘,我方才纯粹是自己没能站稳。” 方砚清冲贺七娘安抚地笑了笑,示意自己无碍。 “也是我的不对,只想着康郎君一直站在这处守着不合适……是我急躁了。” “同二郎你无关,明明都是他的错。” 确定了方砚清无碍,贺七娘转过身,一手叉腰,一手时不时在虚空处点一点康令昊,冷声教训着他。 “二郎和栴檀娘子救了你的命,你知不知道?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你还给他们取那失礼的诨名,你觉着合适吗?” “还有,你且看看二郎这般文弱的样子,当得起你动手动脚吗?你也不怕你粗手粗脚,弄伤了他?” 被贺七娘教训得厉害,康令昊每每想要出声辩驳一句,都被她瞪得慌忙避开眼,不同她对视。 等到她训得差不多了,叉腰站在那儿喘着粗气,康令昊这才嗫嚅着挤出一句反驳。 “那,那我也不知道推他一下,他就这样了啊……” “你还狡辩!” 见贺七娘气得似是要动手,方砚清忙是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劝道。 “七娘勿恼,勿恼。康郎君只是性子直率了些,无碍的。” “二郎,你怎的尽是维护他?分明是他无礼在先。” 冲康令昊使了个眼色,见他点点头,无声念了句“狐狸,多谢”后,二话不说掉头就跑,方砚清稍一用力,抓紧掌下圈住的手腕,止住贺七娘转头打算去追的动作。 埋怨地瞪了方砚清一眼,贺七娘说出口的话,带了她自己也未察觉的嗔怪。 “我是为着给你出气,结果,你反倒还去维护他。” “好~是砚清失礼,不懂二娘的维护之情,还请二娘勿怪。” 险些被故作殷勤小意的方砚清逗笑,贺七娘轻哼一声,挣了挣手臂,想将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腕收回。 结果,方砚清却似全然未觉,只依旧浅笑着引了她往他的屋子那头走,并柔声向她解释道。 “今日出门,新得了蜜糖制成的果子,听人说味道极好,想来你也会喜欢。” 明还隔了身上的羊皮袄,贺七娘却觉得一阵一阵撩人的热意正从手腕处传来,一点点钻进她的心里。 跟在身后,她这才一点点抬起眼眸,稍显放肆地注视着方砚清的背影。 伊州风烈寒凉,一阵风席卷,便有一阵散不去的凉意侵蚀。 所以,这会儿的方砚清也已穿上了同内里袍服颜色一致的,玄黑色的皮毛裘衣。看上去,很是雍雅、贵气的模样。 明明大家都穿的是御寒的厚衣,但怎么,他穿着就是一点都不臃肿呢? 贺七娘闷闷不乐地垂下眼,看一看自己被羊皮袄裹得平板板,毫无一点线条变化的胸腹,嘴角往下瘪了瘪。 要么,她也去弄件好看些的袄子穿?至少,得看上去像个女的才行吧? “七娘?” “啊?啊!没事,哈哈,我刚想别的事去了。” 贺七娘跟着方砚清进了他的房间,这才发现,远松和栴檀二人正一人占据着屋内一角,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心中那少许担心与方砚清独处的尴尬霎时消散,贺七娘抿抿唇,只作已经全然忘了那晚的事,乐滋滋地由方砚清引到坐榻上坐下,吃起了他新得的蜜糖果子。 见她喜欢,方砚清勾唇一笑,又往她手边递了一盏茶,轻声劝着。 “用些茶水,润润嗓子。快要用晚食了,你也少吃些。” “嗯,多谢二郎。” 咽下果子,贺七娘接过茶,灌了一口后舒服地长吁一口气,整个人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说到晚食,我这几日出门打听阿耶的消息,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这边用炙肉时都要放那安息茴香。我之前从未吃过那个味道,第一次闻见时,我还打了好久的喷嚏。” 人一轻松,便也有了闲聊的兴致。 贺七娘雀跃地同方砚清讲着她这几日在伊州见到的,那些让她觉得新奇的事情,而方砚清则是一一应和着她的话,时不时还说说自己的想法。 等到茶和果子都用得差不多,眼瞅着又到了晚食的时辰,贺七娘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她的分享,笑眯眯地接过远松为她包好的果子,同方砚清道别。 正要出门,身旁相送的方砚清忽地出声,问道。 “七娘现在还未打听到贺家阿叔的消息,这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慢慢停下步子,贺七娘垂眼思索了片刻,转而扬起灿烂的笑脸。 “二郎,我打算暂时留在伊州了。我要在这里,等我阿耶回家!” ———— 送了贺七娘回房,方砚清在转过身的一瞬,敛了眼底的笑意。 忆起先前在她门前,贺七娘教训康令昊时不经意显露出来的亲近与维护,方砚清眼底晦色更显。 “远松,去办两件事……” 目送远松领命离开,方砚清这才转了转手中的戒子,将目光投向邸店外的浓黑夜色,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七娘:阿妈,什么情况? 某折耳根:没啥,给你介绍一对“父子”~绿茶爹和野生傻儿砸~~
第18章 018 ◎是不是能比现在更好看些◎ 伊州今日的风,格外凛冽。 稍有逗留,就能吹得人连睫毛上都给挂落一层黄土。 又是一日,无功而返的贺七娘匆匆奔进邸店,躲在门后拍打身上的尘土时,方砚清他们一行也正从外头进来。 她抱着灰扑扑的风帽,看着远松率先撑起一柄油伞,挡在下了马车的方砚清身前。 见后者迈过门槛时玄色衣摆稍动,却连同脚上踩着的靴子上,都干净得不见一丝黄土。 怔愣低头,贺七娘下意识看眼自己,缩在灰蒙蒙看不清原色鞋履里的脚趾,有些难为情地动了动。 恰是此时,听到方砚清出声叫她。贺七娘忙是将风帽藏到了身后,而后抬头冲他点了点头。 “七娘也刚从外面回来?” 方砚清同她说话时的神情,一如往昔温煦。 可贺七娘这会并不想再待在这里。 抿唇冲他笑了笑,也不给方砚清再继续开口的机会,她目光躲闪,语速飞快地说道。 “今日在外头走得有些累了,我,我先回房歇着了。” 说罢,也不待方砚清回应,她冲他身后跟着的远松、栴檀笑着点了点头,便头也不抬地跑回了楼上。 见此,方砚清眉梢微挑,眸底闪过疑惑,但到底也没在这人来人往的前堂再说些什么。 带着远松和栴檀进了屋,他脱下身上沾了些许风沙的裘衣,洗净手脸,便另换了件干净的。 朝书案后走,他下巴朝着另一头几上搁着的糕点盒点了点,同屋内悄无声息候着的另俩人吩咐着。 “栴檀,将糕点给贺娘子送去。” “远松,昨日吩咐你的事如何了?” 栴檀双手拿起糕点,安静退出门,自去给贺七娘送东西。 远松则是上前一步走向书案,低声向正执笔写信的方砚清回话。 另一边,早飞快奔进屋子的贺七娘这会儿也已洗了手脸。 她正捏着木梳,看着水盆倒影里的自己发呆。 胸前,垂着她才散下来的辫子。 一手捏着梳子,贺七娘一手提溜着自己的辫子,将它提高些,堆在头顶处。 注视着倒影中,头顶像是多了一丛发髻的自己,贺七娘暗自想着。 若她也学以前在集市上见过的那些女娘子一样,梳个环髻再簪上花钗,是不是能比现在的模样,看上去更......更好看些? 以前许家祖母为她梳头时,她年岁尚小,实在是分不出过多的美丑。只觉任何的发式,都比阿耶梳的辫子要好看。 目盲后去了东都,虽说许瑜为她安排的那些侍婢,为她梳头动不动都要花费上个把时辰,但她也从没见过那样的自己,也压根儿没有心思去想象那样的“自己”。 如今,倒是对着盆中这模糊不清的倒影,贺七娘头一次开始在脑内幻想,她若也同那些娇娇女娘们作一样打扮的话,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前世的东都,也曾有人是真心实意夸过她好看的,想来,也不会太差吧? 打量的目光在水中流连,由她的头脸处渐渐移到衣襟。 贺七娘随之垂眼,看一眼身上这一时半会儿连掸干净都难的羊皮袄,皱着脸将捏着辫子的手丧气落下。 将木梳丢回原处,她撅起嘴,拿起一旁擦过手脸的帕子浸在水中大力搓揉。 但搓着搓着,到底是忍不住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在心底笑骂自己,贺七娘只觉自己还真是被妖怪迷了眼了,竟还有闲情在这琢磨起梳妆打扮来了? 今天又在外面找了一整天,自然,别说是阿耶的消息,便连那稍微合适些的铺面院子,她都没能找着一处。 那些临街的,位置好的,要么就已经是有主或有长租在了,要么就是那价钱高得她根本无法承受。 至于别的,则要么是环境太差,要么就是位置太偏。 而且,因为伊州地处陇右戈壁,水源再是贵重不过,所以,这样位置的铺面大多连口井都没有,更别说搭建曲室的合适空地。 贺七娘掐指一算,如今都已十月中,若再不寻个合适的地方,且不说腊月里她有没有落脚的地方,这要搭不出合适的曲室来的话,来年七月她就没法子亲自制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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