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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柏舟眸色寒得刺骨，喉咙发紧，一股被触及底线的怒气蓄势待发。 少女仔细瞧着他的脸色，眨巴了眼睛，自己得出了结论：“看来是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柏舟语气里的耐心快要消耗殆尽。 少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满地摇了下头，自顾自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一道月光正好照在她翘起的小腿上，皓白的肤色，有朦胧的反光。 她撑着下巴，去看窗外的夜景，语气淡淡：“她死了。” 空气里有一道骤然停滞的呼吸声。 顾柏舟静立在墨色的空间里，怒气在沉默中迅速膨胀。 “大概在几个月前就死了。”少女语气幽幽，终于转过头来看他，表情恬淡，还带了点无辜，“是我救的她，所以别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 “你救了她。”顾柏舟消化着对方的话，在抓她话语里的漏洞，“那怎么说她死了？” 少女神态安静地与他对峙，周围的气流仿佛凝固，连风声都听不见。 半晌，她忽然一笑：“你猜，她为什么能活过来？” 顾柏舟抿紧唇线，没有回应她。 少女盯着他良久，自觉无趣地撇撇嘴：“真无聊，一点也不配合。” “三个月内完成牵手，六个月内亲吻，一年内结婚，你猜她的重生任务还差哪一步？” 她曲起双膝搁在沙发上，脸搭上膝盖，歪着头看他。 重生任务。 重生，意味着已经死过，怎么死的，疼不疼？ 虽然潜意识里告诫自己，不能被左右情绪，但底线被触及，顾柏舟的思绪控制不住地一团乱麻，心烦气躁。 少女还在自说自话：“乔月是我见过的，任务完成最顺畅的人了，按照你心里的打算，她的重生不费吹灰之力，作为攻略对象的你，真是难得一见地配合。” 顾柏舟的嘴唇血色尽失。 少女像是终于满意了他的反应，拍了拍手，欢快地在沙发上站了起来，轻盈地蹦落在地毯上，突然飞扑到顾柏舟眼前，伸出右手食指，快速地在顾柏舟的额头上定了一下。 速度太快，钻到了他走神的空子，类似于识海的东西顷刻间被异物侵入，意识变得模糊，耳边回荡着少女的话，宛如空谷里传出来的风声。 “额外赠送，就让你看看乔月是怎么死的吧。” 意识从模糊到清晰，眼前的场景骤变。 乔月从楼梯口下方迈步走上来，穿着一贯的浅色长裙，裙摆在脚边荡出涟涟波纹。 顾柏舟说不了话，也迈不动步，感觉类似于在看视频。 眼前的乔月与现在的她年纪差别不大，楼道像是宿舍楼，在楼层拐角的时候，可以看见晾晒在走廊的女性衣物，应该是大学宿舍。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慵懒的长卷发散在脑后，她不害羞的时候，五官清冷美艳，显得聪明机灵，气场很强。 到达五楼，她没有再往上，而是拐向了左边，路过几个门敞开着、但已经空荡荡的寝室，停在了中央的一间紧闭的门前，手伸入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把钥匙，插入钥匙孔，扭转九十度，打开了房门。 一男一女滚在了床上。 男的听到动静，抬起脸来，看清来人，脸上一阵惊慌。 这个男人，顾柏舟有点印象，是乔月的前男友。 虽然在“碧碧的菡萏”事件中，乔月自爆是前男友劈腿，但没想到，劈腿的场景是她亲自撞见的。 顾柏舟忽然心里一紧，他从来没过问过她曾经的感情经历，不知道她当初对于这段感情到底看得有多深。 强烈的占有欲甚至看不得她为别的男人心痛过一瞬。 却见她表情仅是微怔，像是看到两只发.情的野猫在草地上打滚。 倒是简玉轩紧张起来，慌忙起身解释：“月月，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悲，只有鄙夷：“还用想吗？看都看得明白了。” 她的凛冽气场，一如相遇不久时，她带着贺榆满场抓他的嚣张，面对背叛，断得果决，语言犀利。 “我之前没有恋爱经验，也不知道恋人之间应该怎么相处，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做让你很难过，你应该跟我说，而不是通过劈腿的方式表达你的不满。” “不要企图用我的行为粉饰你的背叛，也不要在朝三暮四之后来质疑我，我现在不给你一巴掌，已经算我慈悲。” 她走出了宿舍楼，情绪看起来有些阴郁。 路过了印着他海报的广告牌。 上一秒还稳如泰山的设备，突然之间倾砸了下来，她连呼叫都来不及。 “月月！” 他情急发声，虽然知道无济于事，但身体的反应比理智更快。 画面骤碎，只觉天旋地转，眼前所视之物转回了酒店，顾柏舟身子向前一倾，他猛地弯腰保持平衡，单手撑着膝盖，全身虚汗淋漓。 他此刻终于清楚，初见乔月时，她身上的矛盾感是怎么回事，她带着重生的任务靠近，却恋爱经验为0，不懂如何去结识一个陌生男人，两眼一抹黑，不得要领。 长着这么聪明的脸蛋，却笨得先把自己给折了，这要是落在别人手里…… 他的瞳孔骤然微缩。 少女还在，她站在月光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他，像是在观察精心培育的花苗，在今晚能不能开出骨朵来。 顾柏舟喘匀了气，不再站着，走到冰箱旁拿了一罐冷饮，在就近的休息椅上坐下，单手轻巧地叩开铁盖，发出干脆的“嘭”声，他仰头灌了半罐。 眼前的东西能把事情做到这种程度，防不胜防，纵使他全身戒备也无用。 少女的脑袋左右歪了两下，刚才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此刻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她大费周章让他相信她说的话，结果这个男人完全没有被心爱之人戏耍的愤怒。 他安然接受了作为乔月攻略对象的事实。 “嘘，你真的很没劲。” 她轻嗤一声，伸手打了个响指，巨大的落地窗骤然崩塌，声势浩大的破碎声炸响黑夜，高层夜风蜂拥而入，朝静坐在椅子上的顾柏舟席卷而来。 头发和衣领在狂风里翻飞，他的一双眼睛静若寒潭。 “顾柏舟，亏我还蛮喜欢你的名字，跟你玩得一点也不开心。” 少女赤着玉足站在一地碎玻璃前面，狂风吹起她轻薄的裙摆，她抬起腿，脚下是尖锐锋利的残渣，她却踩在了上方的虚空里。 “她最后一个任务，是在一年之内跟我结婚对吧？” 在少女即将转过身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哦？”少女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在虚空当中，就像踩着地面，她来了点兴致，问：“你反悔了？” 像是在这句反问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顾柏舟又问：“结了婚，她就能真正重生吗？未来如果离了婚，她会死吗？” “婚后的事，可不归我管了。”少女笑得娇俏，“她达到重生目的之后，马上跟你离婚也是可以的哦。” 顾柏舟仰头，把最后半罐冷饮喝完，手上骤然发力，将铁罐捏扁。 从刚才虚幻的画面来看，当时的气候当属夏天，蝉声折叠，寝室空荡荡，只能是毕业季，那是她大学毕业的夏天发生的事情，六月份，他即将遇到她的那个月份，距离如今已过半年的时间。 一年内结婚…… 还剩半年时间。 他原先的计划，是等回归集团稳固手中权势之后再求婚，但目前情况迫在眉睫，他只能把计划提前。 一丝庆幸弥漫上心头，眼前这东西虽然一副看笑话的样子，但是却透露了最关键的信息。 他知道乔月看似一副飒爽御姐范儿，在感情上实际怂得不行，连想牵他的手，亲他一下，都得绕这么大的弯，涉及到婚姻，不知道她会自己磨磨唧唧多久。 生死时限悬在脑袋上，她也只敢用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瞪他，让她开口问，除非再给她下一次药。 虽然很想看看这傻姑娘最后想出什么主意提醒自己结婚这件事，但那把时间的刀横亘在她的头顶，威胁的却是他的心脏。 攻略对象？ 他实在无法把她带着贺榆满场抓他的残暴理解为攻略行为。 如果没有这个意外，他会不会永远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她存在？ 手一甩，铁罐“哐”得一声，稳稳落入客厅茶几旁的垃圾桶中。 狂风翻涌，男人神色沉肃。 少女眼神纯真，像是在等着他来发难。 “谢谢你救了她。” 沉默了良久的男人最终只是跟她道了声谢。 少女轻哼一声。 看这样子，她此番行动毫无建树，这个男人铁了心要娶乔月。 她的模样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纵身一跳，灵敏的身影坠入高楼之下。 高楼之下炸起滔天的惊雷，卷起一片乌沉的云雾。 顾柏舟愕然，外面的天空竟是倒立的，高楼之下不知何时已是雷嗔电怒，他刚想起身去看，身子一晃，电光火石之间，他从床上惊醒了过来。 落地窗上的小窗没关，只拉起几近透明的纱帘，在偶尔灌入的风里轻轻摇摆着帘翼。 夜色昏暗，晨光未露。 原来是梦。 他撑起上半身，曲着一条腿，单手盖住脸，微喘着气，在缓着此刻还混沌不堪的脑海。 一片东西在他抬起手的时候飘落。 他眼尖看到，捻了起来，借着朦胧的夜色，看清是一片粉白色的樱花瓣。 他刹那间震醒过来。 柔嫩的植物纤维，真实的触感。 1月，不是樱花生长的季节，这个房间也不会有樱花。 那个东西，真的来过。 她大费周折，就是要让他相信“乔月重生”这件不可思议的事，继而让他知道自己只是她为了重生而必须攻略的对象。 就算此时已经知道她当初的接近带着目的，他也不会质疑她对他付出的感情。 她的喜怒哀乐从来藏得太浅，一双眼睛能流泻太多心事。 他的月亮，带着懵懂和茫然从他看不见的角落走到他面前，是他今生最大的幸运。 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不知道她一个人有没有恐惧过，害怕过。 那么漂亮的眼睛，他只想在一种情况下看到泪花。 他能怎么办，怨气一点也生不起来，只有无尽的后怕。 如果没有人救她。 如果攻略的对象不是他而是别人。 粗暴的力气把那片樱花揉进了颤栗的拳头里。 不能是别人，乔月只能是他顾柏舟的。 * 黎明还沉睡在天际之下，整个城市昏昏欲睡。 少女坐在摩天大厦群中最高的那座欧式高楼上，赤着的脚丫粉嫩漂亮，在随意晃着，身下是一个巨大的时钟，秒针不倦地转动，发出规律的运转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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