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西捧起茶杯,喝了两口,压了压升起来的馋意。 “你们在打什么暗主意,还有秘密往来呢?”卫芩顺了顺她发上两边长长的银流苏,得意地说,“你们快看我这两根钗,漂亮吧。” 原二夫人看到,随口答道:“瞧你那劲儿,是永城侯夫人送的吧。哎哟,这还没进门呢,婆媳关系就处得这么好了,不愧是我们五妹,蠢得就是招人疼。” 卫芩冲二夫人哼了声。大夫人温玉娴笑:“是好看,芩姐儿长得就好,这钗称你。” 卫芩这才高兴了。 她们闲聊着,等了半晌都不见秦兰月,二夫人扬声就问,“怎么回事?” 绿芯应声从里间出来,沈云西往她看,只见那丫头面发白,眼下青,笑得很勉强地说:“怪我们疏忽了,夫人夜间发了热,身上不好,本该往各房里说一声的,谁晓得一忙起来就给忘了。幸苦诸位跑这一趟。小厨房做了些点心,夫人小姐们用着,坐一起说说话,过会儿就自去吧。” 说着,叫吴妈取点心来,她又亲自提了瓷壶,给她们依次斟茶。 到沈云西这边,两人有瞬息的挨触,异能发动,一段段画面声音齐向沈云西涌来。 头一段就是秦兰月在日晖堂推门而入,指着屋内的那男女二人炸雷般的骂喝:“好啊,我道你为什么推三阻四的不肯应亲,原来你竟是想往我门里来做小呢,我的好妹妹!还有我的老爷啊,我竟不知道,你还做着娥皇女英的美梦呢!” 别说秦兰月了,就是沈云西看着那画面,也不由得捂着帕子呸出一口茶梗来。
第49章 绿芯当时就在现场, 处于最佳观众席,里头的一切都了了可见。 彼时日晖堂的书房门内,玉珠帘后的青釉博山炉香烟缭缭, 在书案边徐徐悠悠地荡散开。 就在那片极淡的青烟中,一室垂地的湘帘内,名义上互为姐夫和小姨子的两个人,密不可分的相挨在一处, 男人的胸膛贴在女人的后背上,环腰握手,合挶一支玉管狼毫,在红木案平铺的宣纸上笔走龙蛇。 俨然是一副郎情妾意、怜我怜卿的“美好”画面! 如果这两个人不是她的丈夫和妹妹的话! 秦兰月一开始还存了侥幸,许是她误会了也说不一定。 她的丈夫,从前确实是梁京有名的花心浪子, 风流博浪, 但自遇上她后就痛改前非,彻底收了心,不仅绝了府外的莺莺燕燕, 连府内的姨娘妾室也再都不碰了。他若想要女人, 府里府外多的是供他选, 无论如何也不该挑到小姨子头上吧! 而她的妹妹,性子上纵有百般不好, 但那都是对外人的, 怎么也不会反刺作为姐姐的她。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对她护爱有加,即便经了这么多难事, 她也没有说彻底撒手不管她。 她们是连枝同气的亲人啊! 她怎么能…… 他们怎么能! 可饶是她再抗拒, 再不愿相信, 事实就摆在她眼前…… 丈夫和妹妹的双重背叛,让秦兰月愤怒到了极点,袖摆下攥成拳的双手直发抖。 从绿芯的视角,可以看见她保养得极好的拇指指甲,掐按在无名指的指关节上,力大得穿透了皮肤,压出了血痕。 “长姐……”秦芙瑜被秦兰月急怒的骂声吓得娇躯抖索了一下,越往男人怀里入得深了。她闪躲地摆过头,不敢和怒火烧腾的秦兰月对视,只期期艾艾的:“我、我……” 秦兰月见了,眼珠泛红,更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行进极快地冲到前头,扬手就打掉了他们握住的毛笔,再把卫智春往后一推,强将两人分拽开来。 她盛怒之下,气力大涨,生拉得秦芙瑜一栽,跌跌跄跄地往地上扑了跟头。 膝盖砸在地上,疼得秦芙瑜倒吸气,秦兰月却只冷冷地从齿缝儿里挤出一句叱令:“你给我滚出去!” 听得此话,秦芙瑜既诧异又暗松吐了口气,不用面对这个局面,是再好不过了。 她忙忍住疼爬起来,搂起裙子往外跑,只是余光还是偷往卫智春那处瞄了一瞄。 她自以为小动作隐秘,实则被秦兰月尽收眼底。秦兰月心口闷疼。 秦芙瑜出去还贴心地将门也带上了,原打算也跟上的绿芯一时进退不得,只能尽力地降低存在感。 “何苦生这么大的火,我不过教她写几个字,也值得你来气泼醋?”安国公卫智春坐在太师椅上,转了转碧玺扳指,将桌上的纸笔收拢,“将我好好儿的纸墨都废了。” 他不以为意的态度,和悠闲的姿态,全然是反指她无理取闹。 秦兰月气极反笑:“写字,你们那是写字?你把我当瞎子,当傻子呢!”男女七岁不同席,“就是亲兄妹也没有这样写字的!” 卫智春面对指责,哎了声,却笑说:“那不一定,月娘忘了你娘和你舅舅了,我可不信他二人没这般写过字。” 秦兰月最厌人与她提起沈传茵和沈万川的往来,她哗地抓过卫智春身前那一沓写了字的纸,摔在他脸上。 卫智春被打得闭了闭眼,挥手拨开,也不耐了起来。他是坐着的,比书桌对面站着的秦兰月矮了一截,但一冷下脸,气势却比怒头上的秦兰月还高了几分。 “行了!你适可而止。” “我适可而止?合着还是我的不对了?卫智春,你知不知你在做什么?秦芙瑜她年纪小,她不懂,你一大把年纪了你也不明白?”秦兰月指着外面,她一段话没换一口气,说完后大喘了两下,尖声道:“你对得起我?!” “我对不起你?”卫智春横扫过她,见她眉竖眼立的失态样,觉出烦意来。 这七八月里,她常这等做派,不是气就是怨,哪还有往前的气定神闲,连带容貌气质降了六分不止。 卫智春心硬了:“自成亲的这两年,我怎么就对你不起了?后院儿里的妾室女人我一个不沾,族里要休你弃你,我尽都护你,你家里头一堆烂事,我也一个字没提。什么好东西我没往你手里送?什么事我没顺着你?你自己立不起来,到头来,我还对不住你了?” 秦兰月:“我和你说秦芙瑜的事,你扯那些做什么!” “好,就说你妹妹。”卫智春捻了捻胡须,提到秦芙瑜,他倒是笑起来了,“你也不必冲我发火,是你妹妹先找我来的。” 他起先没想过和秦芙瑜扯上关系,说实在的,妹妹的皮相比不上姐姐和她亲母,不怎么和他的意,但处久了,他发觉这妹妹的脑子还比不上他们家的芩姐儿。 又年轻又不聪明,挺好教的。从某方面说,很合他的心意。 作为国公,他当然不会苛待自己。两个人都有心,一来二往的,就凑到一处了。 “较真起来还不是月娘你,非要给她说个穷苦的郎君,小姑娘如何受得了?” “又是我的不对了?你们俩不知廉耻,竟也能赖到我身上?你怎么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你还要不要脸!” 秦兰月思路清晰得很,她并没有被卫智春的倒打一耙忽悠到,但却着实被气到了,牙齿咬得咯咯响。 她的指责让卫智春疑惑,奇怪她为什么会说这话:“不要脸?” 他笑,“月娘,我如果要脸,你也进不得这府里来,这家里头就没你什么事儿了。更不必说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 秦兰月一滞,恍若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周身冒腾的火焰也尽被灭了个干净。 是了,他本来就是个不知耻的。 人在气中忘气,鱼在水中忘水,她和他处得久了,习惯了他站在她这边,有意无意的,都忘了他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 羞怒、恼恨、酸涩等诸多情绪齐齐窜上天灵盖,她喉咙发堵,眼里也终于溢出了泪来。 卫智春站起,如往常给她拭泪,笑说:“芙瑜是你妹妹,我也不想委屈她,你亲自寻个好日子吧。” 他还真想纳了秦芙瑜? 姐妹共侍一夫,还要她来挑日子?好大个笑话! 秦兰月瞠目,泪珠还半挂在眼眶上,但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冷眼静看着这个男人。 平心而论,四十来岁的卫智春不大显老,形貌气质都是出挑的。要不然她也不可能看上他。 可此刻,从前忽略掉的细微瑕疵陡然无限放大,让她只觉得这张脸又老又烂,让人犯恶心。 “你、做、梦!” 秦兰月甩袖跑离了日晖堂,绿芯忙跟上。 回到正院,秦兰月直奔上廊庑,将那摆了一排的稀奇花卉全砸了个干净。 哐当哐当的碎响,让当值的下人们战战兢兢。 砸完了,秦兰月扭头就回了内室。绿芯落后一步,板着脸训诫院子里的婆子丫头不许声张,才随入里去。 绿芯人都麻了,主仆一体,她的荣辱尽都系在秦兰月身上,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向来行事妥帖的大丫环也应付不过来了。 只能干巴巴地说些安慰的话。 后头秦芙瑜来了,她踌躇地站在床前,顶着绿芯想要杀人的目光,说:“长姐,我留下来不好吗?我若留下来,我们姐妹俩从此都不必分开了,同舟共济,我不会和你争的。我不想去外头吃苦。” 有秦家家资时,她肯定不会拒绝长姐给她挑的亲事,她手里有钱,便是嫁得再不好,她也能过得舒服。 可现在没钱了,她连一份像样的嫁妆都置办不起,一旦从长姐身边离开,就意味着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她从小被沈万川如珠如玉的养大,对于那未知的前程,她无比的恐惧害怕。只要稍一想,就心慌意怯。 畏难、畏苦,她畏怕舒适区外的一切。 “你不想去外头吃苦,就盯上你姐夫?!就算你要做小,这世上就没有别的男人了吗!卫家的一二三,哪怕是小一点的卫信呢?你这么对你亲姐姐?” 秦兰月本是一直埋在被子里不动,猛地抬起脸来,两目眈眈。 秦芙瑜被吓得退了一步,讷讷道:“我也想过,可他们见到我都绕道走,不搭理我。” 卫家年轻一辈的郎君,许是自小就见烦了卫智春的花心好色,和他们的亲爹迥然不同,个个洁身自守,不好女色。 只有卫智春回应了她。 “其他府里的我接触不到,我也不想去,去外头做妾,那些当家的夫人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秦兰月哈哈笑起来:“是了,就只有你姐姐我最好欺负!” 秦芙瑜见她这样,心里也有点难过,跪在床前求她:“长姐,我不是、我不是想对不起你。” 她不喜欢卫智春,她只是喜欢国公府里的生活。 “在我心里,长姐永远是排在前头的。”她说:“我们姐妹互相扶持,不好吗?我留下来也可以帮你啊。” 秦兰月埋着脸,没有发声。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4 首页 上一页 52 53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