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崖上血雾弥漫,尸骸成山。 地上全是侍卫们死状凄惨的尸体。 残阳如血,浓云凄切。 萧曜艰难地爬到雪崖边,支起残废破碎的身体,出神地望着远方的落日。 他如今双腿被废,右手被挑断手筋,只有左手能动,已然是强弩之末。 脑海里突然浮起前世的一个画面。 那时他刚登基不久,跟云落落坐在金銮殿的殿顶上欣赏远方的落日余晖。 云落落说:“我讨厌落日。” 萧曜回过头:“为何会讨厌落日?” “因为落日代表结束,穷途末路,光耀走到了尽头,只剩下垂死挣扎。” 萧曜道:“落日真可怜。” “为什么可怜?” “因为它被落落讨厌了。” 往事如风,拂过萧曜苍白的脸颊。 他遥遥地望着天边的落日。 突然吐出了一口淋漓的鲜血。 血液染脏雪地。 “真可怜。” 他不知道是在说被落落讨厌的落日。 还是在说被落落讨厌的自己。 在太阳即将落入虞渊的那一刻。 悬崖上那道疲惫不堪的身影,终于如同垂死的落日一样,坠落万丈雪崖。 . 两年后。 原著里这个时候,萧曜弑父夺位,鞑靼趁虚而入。云落落原本以为将半壁江山送给萧桓之后,就可以避免这场战争。 却不想这场战争还是爆发了。 萧曜就是在这场战役里带回了柳茶。 而今,乾德帝病重,由太子萧桓监国,鞑靼趁虚而入,进犯齐国边境。 太子萧桓派出镇远侯,带领三十万大军,迎击鞑靼铁骑。 但镇远侯却兵败如山倒。 幽州、沧州、定州相继失守…… 眼看着鞑靼铁骑即将踏平整个齐国。 “就在这个时候,玄衣杀神忘云大将军横空出世,摧城拔寨,将那二十万鞑靼铁骑杀得片甲不留。你们知道那玄衣杀神,忘云大将军是何许人也吗?” 茶楼酒肆里的看客们纷纷摇头。 “他是谁?” 说书先生拍下惊堂木,在众人期待的眼神里,缓缓道出杀神忘云的真名:“他就是失踪两年的戾王殿下,萧曜!” “忘云大将军竟然是戾王殿下?!” “他为何要改名?” 萧桓登上太子之位之后,百姓们安居乐业,天下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但这繁华的假象却被鞑靼的铁骑彻底地踩碎。 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众人兔死狐悲,这才想起戾王的好。 没过多久,茶楼酒肆传来消息。 “戾王殿下造反了!” “他为何要反?” “听说当年明德皇后被杀案另有隐情,是容贵妃杀死明德皇后,嫁祸给了戾王殿下的母妃,如今戾王殿下要为母复仇,为许家三百七十八道冤魂昭雪!” 作为齐国力挽狂澜的英雄,得知戾王造反的消息,无数城门守卫主动为他放行。也有负隅顽抗的守城将军,但他们要么被戾王杀死,要么就被百姓们推翻。 从定州杀到南州,戾王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南州知州甚至亲自在府中设宴,盛情款待造反的戾王,还献上了九位貌美如花的女儿,任由戾王挑选。 这些女人都被戾王冷淡地拒绝了。 宴席中,知州说起了朝中局势。 “那太子极为宠爱云家女,知道她怕黑,所以为她在寝宫里建造数百盏琉璃灯,每日都歇在云家女的寝殿,从未踏足过其他妃嫔的屋子。那云家女日夜承欢,可谓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了……” 众人宴罢而归。 浓云蔽月,万家灯火。 萧曜站在南州城楼之上,眺望漆黑的远方。 身后的将士问:“殿下在看什么?” 萧曜道:“在看我的女人。” 城外分明是一片漆黑,将士问:“殿下的女人在哪儿?” 萧曜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越过万家灯火,穿过山川江河,落到千里之外的帝都。 在那灯火通明的深宫锦帐之中…… 他心爱的女人。 正承欢于其他男人的身下。 萧曜的眸底漾开冰冷而嗜血的思念。 凭谁问取归云信, 今在巫山第几峰? 作者有话说: 备注:“凭谁问取归云信,今在巫山第几峰。”出自晏几道。 —————— 萧曜:洗干净脖子等我。 云落落:……
第23章 可怜的暴君(23) ◎“你要逃去哪里呢?”◎ 夜色如水,锦绣深宫。 萧桓神色温和,衣冠楚楚地来到云落落的寝宫,将萧曜造反的消息告诉给了她:“戾王反了,妹妹可高兴?” 云落落低头看书,头也没有抬。 两年前,她得知萧曜被挑断脚筋生死不明的消息之后,就彻底跟萧桓撕破了脸。萧桓用软骨散将云落落幽禁于东宫,日夜跑过来陪她说话。 曾几何时,云落落羞辱萧曜,让他往后余生靠着噩梦和软骨散过活,她没有想到,这诅咒竟报应到了她自己身上。 云落落在噩梦里度过了两年。 她曾经以为萧桓温文尔雅斯文有礼,他将来会是个好皇帝。但其实萧桓跟萧曜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同样嗜杀,同样喜好斩草除根,只不过萧桓比萧曜更加虚伪,更加会做表面功夫。 云落落痛恨这种虚伪,但同时,云落落也很庆幸,萧桓是个虚伪的人。 因为正是因为这种道貌岸然的虚伪,令萧桓至今都没有碰过她的身体。 外人都以为她兰殿独宠,日夜承欢,却不知道萧桓其实只是跑来跟她说话,他夜里都是歇在美人榻上。 因为比起云落落的身体。 萧桓更想要得到云落落的心。 他想要她的身心都属于他。 萧桓道:“我从未碰过那些妃嫔,娶她们不过是为了成就帝业。我的心中只有妹妹一人,将来只会封妹妹为后。” 这是何等的深情。 若是云落落没有经历过萧曜那一世,定然会被萧桓的这番深情打动。 但云落落却得到过萧曜的爱。 萧曜为她罢黜后宫,独宠她一人。 他甚至连摆设都没有娶回来。 云落落被萧曜这样毫无保留地爱过,所以她绝不可能会对萧桓动心。 . 两年前,乾德帝为了长命百岁,开始求仙问道,服食红丸,但这些丹丸最终拖垮了乾德帝的身体,只能由太子监国。 而今得知戾王造反的消息,乾德帝拖着病重的身体,龙颜大怒地来到凝萃宫,扬起手狠狠扇了容贵妃一耳光。 “是你这贱人杀了明德?” 容贵妃被这耳光打倒在地,她捂着发红的脸颊,含泪饮泣道:“臣妾冤枉,臣妾怎么会杀死自己的亲姐姐呢?定然是那戾王想要造反,随意捏造了一个借口,想要就此离间陛下跟臣妾的关系……” 乾德帝冷笑道:“你以为朕这些年对你的所作所为就全然不知吗?当初朕就怀疑过明德之死跟你这个贱人有关!但当时朝纲动荡,急需一个替罪羔羊来压住一切,所以朕才挑中了兰妃许氏,用许氏全族之死来杀鸡儆猴,以泄帝王之恨!” 容贵妃悲怆凄哀,清泪横流:“无凭无据的事情,陛下怎么能轻易就断定姐姐是由臣妾所杀?难道陛下如今也要让臣妾来当这替罪羔羊,以泄戾王之怒吗?” 乾德帝冷笑道:“有何不可呢?戾王自幼被你欺辱,你总该知道……”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血液喷涌而出。 乾德帝捂着喷血的脖子。 不敢置信地瞪大了浑浊的眼眸。 “你……” 谁都没有想到,容贵妃竟然会拔下头上的金簪,狠狠捅向了乾德帝的脖子。 容贵妃苍白秀美的脸上,沾着猩红色的鲜血,她放声狂笑:“我杀姐杀子,今日为何不能杀夫?!我走到今日,这一切都是拜你这昏君所赐!当初若不是你这畜生用花言巧语骗走了我的身子,我又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害死我的亲姐姐,我的亲儿子,现在我就要你这畜生为他们偿命!” 容贵妃举起金簪,发狂地捅向乾德帝的脖子,沾血的脸上浮起甜蜜癫狂的冷笑:“二郎,陪臣妾一起下地狱吧!” 乾德帝的惨叫声不断地传来。 宫人们这才如梦初醒,慌乱地压住容贵妃的身体,让她不能再继续行凶。 但却为时已晚。 等到太医跟萧桓匆匆赶来时,乾德帝早就已经在血泊里咽了气。 容贵妃得闻死讯,拍手称快,染血的脸上又哭又笑,竟是如同疯了一般。 “死得好!死得真好哈哈哈!” 殿中的宫人们听到笑声,遍体生寒。 乾德帝死后,太子萧桓匆忙继位。 容贵妃被萧桓下令赐死。 终其一生,她都没有当上皇后。 容毓秀杀姐杀子杀夫,到头来却终究是机关算尽一场空。死到临头,她突然想了起来,原来她并不是没有当过皇后。 萧启自幼顽劣,七岁那年,他曾盗走栖梧宫凤印,将它偷偷地送给了容毓秀。 “有了凤印,母妃就是皇后了。” 萧启那张顽劣不堪的小脸上,带着稚嫩的孺慕之情,他笑着说道:“儿臣拜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可是,她却亲手掐死了她的儿子。 容毓秀死到临头,想起了当年那个会偷凤印讨她欢心的小太子,哭得泣不成声:“启儿!我的儿子!我的太子!” 鸿嘉五年八月,贵妃容毓秀被宫人绞杀于凝萃宫,凝萃宫人尽数伏诛。 七日后,戾王大军兵临洛京城下,不到半日,就攻破城门,戾王大军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直奔皇宫而去。 夜凉如洗,灯火辉煌。 宫人们四下逃窜,他们过去都欺凌羞辱过戾王,生怕会被戾王报复。 戾王还没杀进皇宫,宫人们便因为要争抢珠宝逃命奔走而打得头破血流。 万叶神色慌乱道:“小姐,我们也快逃走吧,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云落落安静地坐在菱花铜镜前。 “我要在皇宫里等阿曜。” 万叶痛声说道:“小姐好糊涂!您知道外面都在传些什么吗?戾王殿下恨小姐至极,说要活捉小姐,犒赏三军!” 云落落的眼睫蓦地一颤。 脸色变得极为惨白。 “你说什么?” 万叶哭着说道:“当初您亲自喂戾王服下软骨散,害得他双腿被废,被人挑断手筋,从此成为一个废人,右手再也拿不起长剑,他如何能够不恨您呢?” “小姐,我们快逃吧!” 云落落的心彻底坠进了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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