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才将未完的话说清,“还是我让十一去洗吧。” “让宁侍卫洗......”温雪杳惊愕道:“会不会太委屈了宁侍卫,这样的小事,还是交给府里负责洗衣的婆子丫环去办吧。” “委屈?”宁珩听出温雪杳对宁十一的袒护,长眉轻挑。 稍顿,继而道:“不会,洗衣这事他喜欢的紧,阿杳便不必替他操心了。” 闻言,温雪杳更是震惊。 瞧着宁侍卫每日跟在宁珩身后也算是威风凛凛,仪表堂堂,却不知,他竟有这般......奇特的喜好。
第37章 死因 上京城内的风俗是女子出嫁后, 除夕与新年是不能回娘家的。温府虽然没有那么多讲究,且温相与温长青二人可以说是对温雪杳有千般喜爱和百般纵容,都没有出嫁女子回娘家过年是不吉利的想法。 但温雪杳还是趁着宁珩休沐, 陪他在家休息了两人。 等到年初过去,才与宁珩回了一趟温府。 今年正好是温雪杳母亲过世的第三年,她与宁珩在家祠上过香磕过头后, 忽地想起被被供在庙中的母亲牌位。 宁珩见她失神,轻碰了下她的小臂,“怎么了?” 他将人从跪垫上扶起来,逆光中, 少女的神色朦胧, 看不真切。 “想我母亲了。” 宁珩默了默,落在对方小臂的手下滑, 将那只略有些发凉的小手包裹进手掌, 温声道:“哪日你想,我同你一起去庙里祭拜。” 温雪杳心中一暖, 点了点头, “我还想与父亲兄长商量一番,今年正好是母亲过世的第三年,我想请法师去庙里为母亲超度一番。” “好,待会儿同岳父说。” 宁珩摸了摸她的脑袋,牵着人走出家祠。 正到饭点,两人便一路直接去了堂厅。 温长青与温初云已经在座, 只温相还迟迟未到。 温雪杳趁着空档,将想祭拜亡母的事情说与温长青。 温长青自然是应的, 他也本就有这样的打算。 “如今边关又告战,年后我或也会领兵出征, 若真去便是一两年才能回来,正好趁走之前去庙中祭拜一番,也好心中少一分挂念。”温长青颔首应道。 提及亡母,兄妹两人的情绪一时都有些沉,温长青拍了拍温雪杳的肩膀,“此事你就莫要操心了,待会儿我与父亲提就是。” “好。”温雪杳点头。 除了两人心情沉重,桌上还有另一人也心不在焉。 温初云静静听了良久,桌下的手指越攥越紧,直到指甲陷入肉里,她才咬了下唇畔,抬起头来。 她的目光扫过温雪杳,最终落在温长青脸上,“大哥、三姐,若是今年祭拜,不知能否将我母亲与哥哥的牌位也从庄子上请回来,供进庙里。” 温雪杳以往对温初云的那些小把戏都不放在眼里,她对这个庶妹虽不算好,但在两人撕破脸将话挑明前也算是温和,许多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计较。 就算撕破脸后,她也没有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对她赶尽杀绝。 就像温初云对温相给她定下的婚事不满,要是温雪杳当真存了心思整她,她便是连如今这样的亲事都不可能攀上。· 归根结底,与其说温雪杳不喜温初云,不如说她最不喜的是温初云的姨娘。 所以纵使温雪杳许多事上能佯装不见,但唯有一件事,是她绝不能忍的。 这事便关乎于温初云的兄长和姨娘。 是以,她一听温初云此言,便当即冷下脸来。 未等温长青说话,温雪杳便忍不住道:“温初云,当初将你小娘与哥哥的牌位供在庄子上是父亲的决定,你若不满,便同父亲去说,此时与我和兄长说是为何?” 温初云自然知道此事若要成,最终还是得温相点头,可在他点头前,若不能得到温长青与温雪杳的首肯,温相怕是也不会应。 她原以为温雪杳新嫁入宁国公府,成了宁世子的新妇,无论如何就算碍于自己的脸面,也不会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当面驳斥了她。 却未曾想,对方竟是如此分毫不让。 温初云咬着下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让不明所以的外人看,倒像是剑拔弩张的温雪杳欺负了一旁娇滴滴的温初云似的。 可温雪杳哪里会管那些,她的母亲是为何而死,只要她这个做女儿的在一天,便不会允许魏姨娘那样的人的牌子搬进她母亲所在的庙中! 温长青自然最清楚温雪杳浑身的刺与心结是从何而来,只不过他是男子,又是长兄,便不得不多一分忍耐,也给温初云多留一分体面。 于是他轻轻拍了拍温雪杳的后肩,才抬头看向温初云,眸中警告的意味明显,“四妹,此事你便莫要再提了。” 温初云闻言,眼眶瞬间红了,薄薄的眼睑上瞬间便堆叠起一团雾气。 她余光扫一眼胸口剧烈起伏的温雪杳,不肯罢休,再开口时声音也带了几分哭腔,“大哥,你与姐姐惦念亡母,我又如何不是呢?你们有孝心去祭拜,去为亡母做法事,为何不能全一全妹妹的心思?” 话落,她眼见温雪杳又要开口,当即抢在她前头,继续道:“就算姨娘有错,可我哥哥却是无辜的呀,他牺牲了那么多,如今连尸骨都没得以保全,大哥,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呀。” 纵使温长青再好的性子,可听到这话所勾起的回忆,也令他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没有再接话,不仅有不堪,也有愧疚。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怕是温雪杳都不清楚。当初在温雪杳的生母魏姨娘过世后,温初云与她的兄长温远山被温相接回府中。 一次温初云说漏嘴,他们才知晓温初云的年纪实际上要比温雪杳还大一些。 这事儿是温相故意瞒着,因为他不愿旁人影响到温雪杳温家嫡长女的地位。 可谁也不清楚,在温初云说漏嘴之前,路母是否便已知晓此事。 温长青觉得母亲或许是知道的,母亲虽从前不喜过问琐事,却在温初云兄妹二人入府后发生了额翻天动地的变化。 以母亲的性子,就算她不亲口问父亲,也会派人将两个孩子的身世调查清楚。 所以,她应当不仅知道温初云比温雪杳年长,甚至也早早就知道了温远山实际上也比他年长。 论起来,温远山虽是庶子,却才是真正的家中长子。 这也是路母容不下温远山的原因所在。 是以,才有了后来发生在温家庶子别院中,那场滔天的大火。 温长青长长叹了一口气,正欲开口时,迟迟未到的温相赶来了。 前一秒还满面笑容如沐春风的中年男子,在看到桌前几人对峙的模样,笑脸霎时便沉了下来。 温相掩唇咳嗽一声,视线从宁珩身上扫过,才冲着其余三人道:“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温雪杳心中有气,根本不愿与温相多言。 究其原因,去怪那些已不在的人,怪魏姨娘,倒不如说眼前这个被她称为父亲的人,才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他糊涂,才引发出后续那么多的悲惨。 所以,温雪杳冷冷别过眼,明显一副不愿与他多话的模样,也丝毫不加遮掩,便扭头偏向宁珩。 温相在女儿那里吃了瘪,又不好发作,只能转头黑着脸对上离他最近的温长青。 “长青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温长青同样黑着脸,将温雪杳提议去庙里祭拜母亲,再做一场法事的事告知温相。 温相自然知晓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如果单是此事,这俩兄妹一向齐心,断不可能因此发生争吵。 他没说话,静静等着下文,就听温长青道:“四妹惦念亡母与......与亡兄,是以也想将两人的牌位从庄子上请进庙里。” 之后的话再不用温长青多说,温相还哪有不明白的。 他心中一哽,迟迟说不出话来。 到底一个是他的外室,一个是与他骨血相连的孩子,故人已逝,他又如何不会心软。 可他之所以将两人牌位供在庄子上,也是因为比起对她二人的愧疚,其实他对于妻子路氏的愧疚更多。 温初云惯会察言观色,见温相迟迟不语,且面有纠结郁色,便知此事也不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故而咬了下唇,梨花带雨的出声道:“爹爹,女儿本也是孝心,就算您不惦念与我小娘的感情,可也应该可怜可怜我兄长啊,他又何错之有,不能堂堂正正入族谱也就罢了......如今人没了,可他也是爹爹的孩子,为何连将牌位供进庙里都不行?” 温雪杳虽别过脸,却一直留意着旁边的动静。 她甫一听温初云方才的话,先是一愣,继而难以置信的看向哥哥。 温初云为何说——不能堂堂正正入族谱也就罢了? 温雪杳不信温初云连庶子本就入不得族谱都不晓得,所以她既然知晓,此时说这话又是何意? 她的心越跳越快,脑海中回现出方才温初云对着温长青哭诉,而后者却一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的模样,不仅如此,方才兄长面上似乎还隐隐有愧疚之色? 他为何会对那对母子展露愧疚? 温雪杳当即便意识到这其中定然藏有自己所不知道的真相。 她的胸腔剧烈跳动起来,连被宁珩握住的手都开始不住地发抖。 站起的身子有些摇晃,身侧似乎有人扶了她一把,但此刻的温雪杳却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的目光在双眼低垂的兄长面上扫过,最后落在温相脸上,她颤抖的抬起手,连指着温初云的指尖都有些发颤。 一字一句道:“父亲,她方才口中说‘温远山不能堂堂正正入族谱也就罢了’,此言究竟是何意?” 话落,还没等温相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温初云先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两手捂着微张的唇,看向温相的目光也露出惊恐,“爹爹,我不是故意......” 温相面色一白,像是霎时间苍老十岁。他的身子佝偻着向后倒退两步,还是温长青出手扶住他,才得以站定。 这件事是温长青心中的郁结,又何尝不是他的? 过往数年,他从未有一刻后悔过自己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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