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恶狠狠看向温雪杳那张肿胀的红唇,上面的口脂斑驳,满是被人吻过的痕迹。 只消一想,方才院中的发生的一切就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随即,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灼烧,霎时沸腾。 膝盖抵着床头,元烨跪在地上,一手抱住温雪杳的脑袋,一手狠狠蹭掉她唇上残余的口脂。 等淡粉色饱满的唇被人生生擦掉一层皮,少女紧皱着眉头被疼醒,元烨才像是得到满足,快速收手。 温雪杳一睁眼,就看到元烨近在咫尺的脸,再联想到唇上诡异的灼烧感,她面上露出不可置信地震怒。 瞧着温雪杳的表情,元烨便猜到她多半是误会了自己趁她昏睡时对她做了什么不轨之事。 但是他并没有解释的欲望。 这一刻,他心中有一股隐秘的快感,就是想任她误会。 于是,元烨暧昧地用手触了触自己的下唇,将手上擦掉的口脂蹭到自己的唇边。 等做完一切,他好整以暇笑着看向温雪杳。 然而下一秒,根本不待元烨反应,一记响亮的耳光便震声落在他脸上。 清瘦的脸颊登时浮现红痕,他随着对方掌掴的力度依旧保持着脸微侧的弧度,像是许久才从这一巴掌中回神,他用舌尖顶着脸颊内的腮肉。 笑道:“小姐为何打我?” 温雪杳觉得自己又一次低估了元烨可耻的程度,她没回话而是快速坐起身低头检查着自己的着装。 视线在触及手腕上的红点后,她的动作忽地顿住。 少女扬起细瘦的手腕,将腕上的红点昭示于对方面前,语气冷淡到听不出丝毫情绪,“我染上了疫病。” 元烨的目光从温雪杳的脸上移开,最终落在她抬起的手腕上,眉头皱得死紧。 还没等他说话,就听温雪杳忽地笑道:“也好,如此我便陪我夫君做一对亡命鸳鸯。” 她清楚如何能刺激到元烨,便专门挑了能够激怒他的话去说。 果不其然,下一秒,元烨猛地一手拽起温雪杳的手腕,直将人拽得不得不跪在床榻边。 他眼中笑容讽刺又阴狠,“亡命鸳鸯?小姐,你不是都知道我有治疗疫病的方子么,我又如何会看你死。” 温雪杳用力想从他手中挣脱,最后挣扎无果,只能盯着他平静道:“你既然要我夫君死,我也不会一人苟活。” “是么?”元烨脸上的怒色险些裂开,“可我偏不会让你死。” “你想寻死,想陪他一道上黄泉路?我告诉你,你休想!” “我就是要让你们天人两隔,不仅如此,我还要让你忘记他,让你乖乖代替温初云活着,以一个庶女的身份嫁给我!” 说完,他拂袖一挥,快步走到外间。 不多时,他拿着两张纸分别交予两个侍卫。 先指着其中一人道:“你去城南,将这药方上的药抓来。” 等那人走后,才又吩咐另一人,“你去城北。” 他将一半的药方塞进那名侍卫手中,余光朝着屋内扫了一眼,冷声命令道:“快去快回,不可耽搁。” 等两人走后,他脸上才露出笑意,驻足于门外重新整理过仪表,二度踏入门内。 还没等走进里间,就看到温雪杳眼中明晃晃的防备,顷刻间,元烨只觉心里一刺,本想走近里屋的脚步忽地一顿,止步于外间。 鼻腔中冷哼一声,心道他此时实在不必过多招惹她。 待他所等的法师赶来,对方自有法子抹杀温雪杳过往的记忆。 幽深的眸子落在指腹沾染的口脂上,他又何必急于一时? 总之他们一个都逃不过。 季子焉得死,宁珩也得死。 等除掉他们,剩下的蝼蚁又如何与他对抗? 他想要的,不论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亦或是人心。 一切,都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第73章 不乖 元烨强行带走昏迷不醒的温雪杳后, 侍卫们重新退到院外将院门落锁。 闷热的三伏天,青年额头却蜿蜒落下几滴冷汗。 身上捆绑他所用的麻绳早已松懈,脚边是一个食盒, 宁珩勉强抱起食盒推开门走进里屋。 看似华丽的檀木食盒,里面却孤零零躺着两块干粮和两碗米粥,甚至连一叠小菜都没。 看来元烨还没打算让他们死, 但也不怎么想让他与季子焉二人好活就是。 他将食盒里的碗碟全部摆放在桌上,三层大的食盒,余下两层居然空空如也。 宁珩扯唇冷笑一声。 然后端起一只粥碗走到床榻边。 他垂眸看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的男子,对方一身月白色衣袍, 来的路上一路颠簸, 被人又扛又推,身上的衣袍早已皱皱巴巴不能看。 屋子里连烛火都没有, 只能依靠窗子透进来的几缕月光勉强视物。 宁珩端着粥碗在床边坐下, 也是,连勺子都没有放一把进食盒的人又如何会给他们留灯。 怕是只想的他们二人迟早也人死如灯灭, 死人又何需见光视物? 宁珩一直不喜季子焉此人。 最初是因他与温雪杳曾经的过往情谊让他心里发堵, 在与对方初见后更是因他浑身正气凛然不似作假的君子端方做派而本能的对他感到厌恶。 或许是因为宁珩的温润如玉是伪装的,而季子焉是真的,所以他才会格外介意。 至于说后来,宁珩打量床上之人的黑眸忽地一沉,后来便是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季子焉此人。 对方表面瞧着温和,可宁珩却隐隐觉得他绝非表面瞧得那般简单。 越是这样令人捉摸不透、看不清本性的人, 反而越是危险。 但不论宁珩如何不喜他,只一点为国为民的大义, 便也足够令人放下对他的偏见。 季子焉就算不是一个好人,却也要比元烨那等借残害无辜百姓谋权上位的人要好出千百倍。 至少, 他可能会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君王。 宁珩收敛情绪,伸手碰了碰季子焉的小臂。 床上连被子都没有,好在如今是夏日,即使夜晚也分外闷热,就算不盖被子也不会着凉。 否则对于身染疫病的人,居住在这样的环境中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季子焉,醒醒。”四下无人,宁珩干脆直接唤他名讳。 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半晌后张开苍白干涸裂皮的唇,低声道:“水......” 他勉强将眼睛撑开一道细缝,在看清榻边坐着的宁珩后本想用手臂撑起身体坐起来,却因身骨发软又栽倒回原位。 宁珩无奈“啧”了声,面露嫌弃之色,却还是伸手将人扶起来,“屋内茶壶都是空的,没有水,只有侍卫扔下的食盒里装了两碗粥。” 等人坐稳,宁珩将手中的粥碗强行塞进季子焉手里。 床上的季子焉垂眸扫了眼手中的粥碗,又往宁珩的双手一扫,然后便见后者抬手摊开,嗤了声,“别看了,没有汤匙。” 季子焉也未有疑问,淡淡颔首,抬起碗小口抿着粥,待嗓子里干涸啥沙哑的滞涩感好些,才道:“也是,他还能扔些吃食进来就已是难得。” 一碗粥入腹,季子焉才勉强精神不少。 他侧身望向远处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喝粥的青年,出声问道:“我们的计划如何了?” “虽然中途出了些变故,但应该能比我们原先料想的更早得到医治疫病的药方。” 季子焉闻言皱眉,“变故......什么变故?” 宁珩喝粥的动作一顿,他阴沉着脸色,回道:“我夫人来了。” “雪杳妹妹?”季子焉猛地呛声,在察觉到宁珩投递来的警告视线后,又无奈改口道:“宁夫人怎得来了,她......”季子焉本想问她的安危,然而转念一想,有宁珩在,他又何需多问。 于是他不动声色自嘲笑笑,没再说下去。 宁珩装作没有听出季子焉言语中难以遮掩的关切情绪,只道:“或许不出明日,我们就能得到那张药方。” 季子焉大概猜测到什么,眼中露出几分不认同,他以为是宁珩将温雪杳也算计了进去。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太过狭隘了。 至于说宁珩是如何在元烨手下的重重包围中依旧能探囊取物得到药方,季子焉直接避开了这个问题。 谁都有秘密,即使是他以身为饵,其实也留有后手,宁珩又如何不会为自己筹谋好退路。 “那皇宫内,你可知晓如何了?”季子焉问。 宁珩侧眸看向他,忽地笑道:“季小王爷是真不知,还是有意试探我的底细?” 季子焉抿了抿唇,沉默许久。 又过一会儿,他才笑着开口,像是没有说过刚才的话般,直言道:“七皇子铤而走险的一招,也恰给二皇子做嫁衣。” 先前的战事本就闹得人心不稳,再加之官家大开国库,征民兵修建长生殿,这一桩一件本就让百姓怨声载道。 更别说正逢洪涝,许多百姓流离失所逃荒来到上京城,在这种节骨眼上,官家不仅不作为,甚至还要为满足一己私欲一意孤行继续以举国之力建造长生殿。 百姓早已对此积怨已久,近日的疫病与开坛祭法可以说是压死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 面对如此荒淫无道的君主,百姓如何能不乱。 有民愤,有□□,便正是成事之机。 不乏有人想趁此机会拨乱反正,亦或者——大义灭亲。 宁珩扯唇,咽下最后一口干粮后拍拍手中的碎屑,“二皇子以为自己能做大义灭亲为民除害的第一人,却没想到操纵这一切的人便是等着他如此做。” “到底是篡权夺位,不论出于何种目的,百年后仍旧免不了为人诟病。” “可若等二皇子逼宫杀掉如今的官家,元烨就能扣他一道弑君弑父的谋逆罪名,最后便能堂堂正正登上那个位置。等他即位后,饶二皇子一命,并以庶民的身份将对方流放,再用手中的药方救治那些苟延残喘的百姓一命。众人便只会感叹他元烨不仅心中仁慈,更为国为民,乃是一代明君。” 宁珩说完,起身望向屋外。 暗夜中高悬一轮孤月。 月色黯然,周围环伺的群星也愈发暗淡。 阴冷偏僻的夜色,直令人后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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