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烨穿过众人走到官家面前,满目哀痛的将他扶起来,任由他靠在自己怀中。 明黄色龙袍里渗出的鲜血不多时就染透了元烨的衣襟。 元烨扶着人,压低声音,用仅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父皇,二哥还是心软了些,若他愿意以贵妃娘娘与其腹中皇子的性命相逼,父皇又会如何选择?” 闻言,怀中奄奄一息的苍老帝王猛地一震。 半晌后,认命般垂眸道:“拿圣旨来。” 元烨挑眉看向远处的贴身侍卫,然而对方紧咬牙关,却是分毫未动。 他心中一慌,敏锐地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当他看向远处的盛二时,对方竟干脆冷笑着别开眼。 元烨当即意识到古怪,还以为是魏兰舟从中作梗,却见他依旧被自己手下的侍卫死死按压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 而他也没有任何挣扎之意,显然认识到成王败寇,今日只要不是二皇子继位,不管换做是谁,他都是满盘皆输。 这片刻的诡异沉寂让元烨额头霎时便冒出一片虚汗。 而一旁奄奄一息的二皇子似是也察觉出眼前气氛的古怪,他瞧着元烨的侍卫压根不听从他的指挥,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元烨,你以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你焉知自己不是那只螳螂?” 说完,他满脸狞笑瘫倒在血泊中。 随着他话音落下,屋外信步走进三个男子。 为首之身长身玉立,深眸微垂,清冷寡淡的眉眼间蕴藏一丝浅薄的戏弄嬉笑。 刹那间,元烨如遭雷劈。 两个明明早已身染疫病不治而亡的人,一个此刻应该囚于天牢的人,此时怎会齐齐出现在他眼前。 元烨遍寻记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他分明记得这两人已死,如今又是为何? 脑海中的记忆疯狂翻涌,而他越深入去想,越觉得神智模糊,脑袋剧痛无比。 随着三人身后又现出一个人影,元烨像是忽地明白了什么——只见那位应他所求、为他研制让人失忆秘药的法师竟也站在对面。 似惊雷劈下,元烨脑中闪过一道迷茫的空白。 他呢喃道:“你们没死,你们合伙篡改了我的记忆?” 那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他们早已从自己口中得知了所有的计划? 这一刻,元烨忽地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般无所遁形,在大庭广众之下昭示着自己可笑又愚蠢的一切。 他终于意识到,这一仗,他败得一塌涂地。 “你们要杀了我?” 宁珩淡淡摇头,“二皇子,至于该如何处置你,官家总有定夺,我们身为人臣,岂会做那等逾矩之事。” 元烨脸上露出荒唐与难以置信的神色。 前世他与二皇子斗了个你死我活,最后却是由季子焉捡漏登上帝位。 如今宁珩却冠冕堂皇同他表明立场,说他们只是人臣? 他讽刺扯唇,虽然前世他被季子焉的人带下去,并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但他笃定若非季子焉谋逆,官家又怎会放着自己的爱子不顾,把江山拱手让与他人。 然而接下来宁珩说的话却犹如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他的脸上。 只见他躬身行礼朝着被人扶坐在桌案对面残存一口气的官家道:“陛下,如今贵妃娘娘已经获救,此时就在门外,可要传唤?” 官家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点了点头。 贵妃被身边的宫女扶着走进御书房,才一见到屋内的惨状,便捂着腹部恸哭出声。 她的目光在二皇子的尸身上凝视许久,一步步走向皇帝。 女子声音哀婉,沉沉唤了一声:“陛下。” 官家掩唇咳嗽一声,扫过掌心的血迹,疲乏道:“爱妃,最后一次,为朕研一次墨如何?” 贵妃哭着将墨研好。 随着官家提笔将最后一个字在圣旨上落下,他爱怜地抚摸着贵妃微微隆起的小腹,没有人知道最后一刻他想了什么。 一旁的元烨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想,他不顾一切甩开身后桎梏他的侍卫,扑倒在桌案前。 待他看清圣旨上传位于何人的绝笔后,他的脸上接连闪过茫然、狠戾、后悔的神色,最后凝成自嘲的一抹笑。 原来一切竟都是天意,若非他们兄弟相争惨死于官家面前,又怎会轮到他...... 元烨癫狂大叫道:“季子焉!”
第80章 撒娇 街上的混乱很快被官兵镇压。 等哭喊声不复时, 宫里传出消息说叛军已经被肃清镇压。 院中的温雪杳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夜空,暗夜中升起皎皎银白,月华点缀群星, 仿佛要将整个上京城都照亮。 就在她松出一口气时,大门外忽地响起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温雪杳明显愣了一瞬。 方才刚传回消息,宁珩他们暂且还无法回府, 那此时门外的又是何人? 她攥紧手心,示意官家透过门缝询问,不多时,就见老管家满目欣喜地回过头道:“少夫人, 是老爷回来了。” 老国公? 温雪杳俩忙命管家开门将老国公迎进府。 随着府门打开, 一个身材魁梧,面色威严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穿透重重下人, 直直落在温雪杳身上, 虽素未谋面,但来人显然第一眼就认出对面坐镇家中的年轻少女乃是他儿子的新妇。 走近了, 温雪杳才发现, 虽然老国公步伐沉稳似脚下生风,可他手中却拄着一支通体漆黑的檀木虎头拐。 他停在温雪杳面前时双手交叠握在虎头上方,拐杖与地面敲击发出一声闷响,但见其人未闻其声,却已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 温雪杳一时难以适应,但还是依照辈分规矩地行礼, 轻唤对方一句“公爹”。 老国公的视线凌厉,相貌也偏向于五大三粗, 瞧着不论是性子亦或是模样皆与宁珩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外人瞧见温雪杳此时尚且算作平静,天知道她开口时声音都止不住地发颤。 老国公开口便直击要害, “你就是我儿的新妇吧,那宁珩现在何处?” 老国公还不知宁珩染病是假,温雪杳四下打量一眼周围,除去她院子里的下人,还有好些寻常待在外院的奴仆,就在她犹豫如何开口的瞬间,对面人忽地转而问道:“瞧你样子,应是我儿无虞?” 温雪杳经对方一打岔,也忘记原先打好的腹稿,连忙顺着对方的问话点了点头。 谁料,她方才点头表示宁珩无碍,对面身子威武雄壮满脸肃杀的老国公当即一乐,“我就说我是瞎操心,这把老骨头,还害得我赶了三天三夜的路。” 说着,前一刻还笔挺的身姿霎时一垮,腰背随意弓着,便往院内走。 待走出几步,似才发现身后的温雪杳没有跟上,等他顿住脚步朝后看时,那双眼睛下意识便摆出怒目圆睁的模样。 而老国公对自己在旁人眼中的模样浑然不知,他以自己最温和的语气,朝着远处定在原地的新儿媳道:“莫要操心那小子了,乖儿媳,进来同爹爹用膳。” 话匣子一打开,他便开始絮絮叨叨收不住,“我这一把老骨头可是不比从前,赶路三日,那小子无事,倒是险些送去我半条命。” 温雪杳看着几步外虎虎生风,嗓音比寻常壮年男子还厚实几倍的老国公,实在体会不到对方话中的“险些送去半条命”这番感慨是因何而起。 在那双炯炯有神的凌厉黑眸注视下,温雪杳小幅度深吸一口气,连忙应声跟上,连拒绝都不敢,更别说质疑对方“莫要操心那小子”的话。 饶是心中不平静,可温雪杳面上还是强撑着淡然。 老宁国公虽拄着拐,每一步却依旧走得大刀阔斧威风凛凛,反观他身后快步交叠小腿,险些要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一时间竟令人陷入迷茫,这一老一少,究竟谁才该拄拐。 温雪杳丝毫不敢松懈,紧紧跟随其后,等两人行至堂厅,才堪堪松出一口气。 宁国公已经先一步落座,他看了一眼对面规矩站着的温雪杳,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这位儿媳的局促。 但他显然对自己虎背熊腰,天生面带三分怒色的黑脸相貌没有半分自觉,反觉得是这位儿媳太小心柔顺。 不过他可不是嫌弃儿媳,他那儿子二十有四,却娶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小丫头,他怎么看怎么满意。 先前他听闻儿媳要与宁珩那小子退婚时还操了一把老心,谁曾想这小子竟将人娶了回来。 不过这些年自从宁珩知晓他发现了他母亲的秘密后,待他便格外生疏,这许多年莫说逢年过节问候,就是连娶妻这样的大事都未曾知会过他。 不过他不是不能理解,是以,他也不愿强求。 说白了,到底不是亲生父子。 宁珩如今依旧愿意待在宁国公府,也是因为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担起做父亲的责任,若是有朝一日将宝珠嫁出去,想必宁珩自是不会留在国公府。 就像他当初说的那般,他不会承袭爵位,但他既是宁宝珠的兄长,便不会让她名声受损,更不会因自己与家中的丑事让宁宝珠难为。 “坐啊。”宁国公温和道。 这两个平平无奇的字眼落入温雪杳耳朵里却是雷厉风行一声怒吼般的命令,温雪杳不敢犹豫,连忙在宁国公下方的位置入座。 宁国公满意点点头,等到下人将菜肴摆上桌,他才一拍脑门道:“对了,那小子不在也就算了,怎么也不见宝珠那丫头?” 宁国公脸上洋溢着温和慈善的笑意,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待人难得的亲和。 温雪杳却听得脊背一僵,这话冲进她耳朵,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问责。 而她身后的小暑更是没见过这样骇人的场面,自她跟随温雪杳嫁入宁府,府中唯有姑爷独大,而姑爷又是极温和的人,是以哪有人让她见识这等场面。 她脑中都忍不住勾勒出宁国公怒挥拐杖,狠声斥责她家夫人的画面。 身子更是先一步做出反应,战战兢兢伏跪在地,为自家主子说着讨饶的话。 温雪杳怔了一瞬,原来不是她身为老国公的儿媳才对对方发憷,实在是老国公那不怒自威的眉眼,本生得就令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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