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往上看, 毫无春光乍泄。 沈祁语身着雪白里衣, 脖子以下被遮得严严实实。 萧玦寻来了剪刀,缓缓将她右臂上的布料捡了下来。 “害怕吗?”他用毛巾为她清理伤口, “刚刚。” 沈祁语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说不害怕违逆自己,说害怕得罪萧玦。 果然沉默是金。 可萧玦总有一眼将她看穿的能力。 他冷笑一声,“当真是想得美。” 沈祁语愣了两秒,“......” ......哦,这货说自己档次低了,不配被他伺候洗澡。 她转头悠悠看一眼正为自己上药的萧玦,没什么感情地回复:“臣妾不敢。” 萧玦也不再借接,然后,洗澡的话题就终结于此。 那药药效确实是好,但药性还是烈了些。 为了防止自己乱动,受伤的那只胳膊早已被萧玦狠狠压住了。 沈祁语疼得冒出冷汗。 她这伤口并不算太小,是一条约莫如人食指一般长的斜切面,看着狰狞可怖。 但还好,她人娇小灵活,全力躲避的那一下让她的伤口没有那么深。 是个很折磨人的皮肉伤。 “会留疤吗?”沈祁语被疼得鼻子一酸,“这么长一条,日后会很难看吧。” 萧玦按着她的手,闻言抬起头,答非所问,“哭了?” “......”沈祁语四十五度角仰望房顶,“没有。” 萧玦笑她一声,“不会留疤,等你伤口愈合,会有让你不会留疤的药给你擦。” 心终于落了地。 窗外原本大片亮着烛火的房屋已经一个又一个仿若接龙般陷入黑暗,夜深渐深,人们都该休息了。 两人轮番沐浴完上床,窗外已完全陷入黑暗里,只能借着月光看清鳞次栉比的房檐。 为了不压住自己受伤的胳膊,她只能以侧躺的方式度过这几天的夜晚。 但以这个客栈床的摆放,她侧躺着就只能面对萧玦。 这里可不是养心殿,床大到可以到上面跳皮筋。 两人中间有空,但不多。 “日后我们还会经常遭受这样的事情吗?”沈祁语扯了扯萧玦的袖子,“一直到我们回宫为止?” 萧玦平躺着,轻轻嗯一声,“害怕?” 沈祁语点头,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臣妾以后必定会寸步不离陛下。” 惹得萧玦轻笑一声,“今日离开我是去哪玩了?” “去看别人放竹灯了,她们还许愿呢。” “那你呢?你有许愿吗?” “没有,我都没有竹灯,本来是想去找陛下帮臣妾买一个的,但是突然就有个小孩来了。” ...... 今夜好像格外多话。 说到最后,沈祁语已经有些睁不开眼睛。 可萧玦还精神着。 他突然翻了个身,与沈祁语面对面,声音细若蚊吟,“日后,没有人的时候,我们就别用帝后之称了,可以吗?” 沈祁语迷迷糊糊,“什么?” “我其实也有一个表字,娘亲取的,除了我和她,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萧玦自顾自地说,“怀陵,我的表字。” 沈祁语强迫性睁开眼睛,往萧玦那边靠了点。 她其实是知道的。 萧玦是历代里唯一一个没有表字的皇帝。 他出生算不上籍籍无名,但待遇却令人心酸。 只是现在没什么人谈论这个了,现在的人只看他端坐帝位时的风光。 左手被自己压着,右手动不了,沈祁语干脆拿头碰了碰枕边的人。 就这么挪进了萧玦的怀里。 温热,有安全感。 脸上的发丝像是被身旁人的指尖拨弄开了,沈祁语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 “睡觉了。”萧玦道。 “嗯。” 伤口毕竟还疼着,沈祁语睡得并不安稳,故第二天萧玦起身的时候,她便也一同跟着醒了。 萧玦扶着她换了药,然后又把人塞回被窝里,“再睡会,我出去一趟,回来一起用膳。” 沈祁语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像是还没睡醒,点了点头。 气氛难得的和谐。 可萧玦却在转过身的同时骤然变换了脸色。 自古以来帝王下江南的队伍都异常宏大,一是为了凸显身份,二是为了告诉某些人,他有着很多人保护,其实很安全。 历史的长河里挑不出没有心思的帝王。 只看谁比谁更甚一些。 江南之行里的帝后二人这个消息,是他亲自放出去的。 算着日子,这个消息要传到青州大概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但没关系,从龚州到青州只需十日。 不是已经有人迫不及待了么? 城郊拐角的破庙里,传来一阵很浓的血腥味。 萧玦一身青衣,玉冠高束,嘴角含着抹意味不明的笑,如同下凡不问世事的神仙,就这么款款走进了这破庙里。 熟悉他的人会知道,他现在心情很是糟糕。 他笑得越是意味不明,他离爆发的临界点就越近。 听见动静,唯译从里面跑出来,附在萧玦耳边说了句什么。 “他在撒谎。”萧玦微笑道,“朕亲自审。” 寺庙里传来惨叫。 沈祁语蓦地惊醒。 手臂太痛了,怎么睡都睡不安稳。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街道人声鼎沸,听架势,像是有人在为了几斤几两而吵架。 是生活。 她干脆坐起身,靠在床上发呆。 萧玦总是喜欢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跟她说一些很触动人心的话,之前介绍龚州的时候如此,这次介绍自己的表字的时候也是如此。 这样的话他会对第二个人说吗? 大概是不会的,他这样一个封闭自我的人。 “萧怀陵。”她喃喃自语。 这是他母亲在备受冷落时独自给他取的表字。 被他当成宝贝一样珍藏着。 右臂上的伤口包扎的紧实又好看,看这手法,定然是对包扎伤口很熟悉了。 他肯定受过很多伤,被皇宫内的人霸凌的时候,明里暗里夺位的时候。 他应该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了。 到底是为萧玦心软了一次。 沈祁语叹叹气。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夫妻。 沈祁语心想。 他本性并不坏,那她.....其实也可以对他好一点。 她正出神,房门却被敲响两声。 “沈姑娘,萧公子叮嘱我们午时叫您起床用药,您醒了吗?” 沈祁语一愣,“醒了,你进来吧。” 开门的瞬间,浓重的中药味避无可避。 沈祁语盯着那晚黑黢黢的药,“.......” 对不起,后悔了,你出去。 “可能会有点苦,但这药对补气血是是十分有用的。” 沈祁语笑得勉强,“你放桌上吧,我等会洗漱完自己喝。” 门又被带上。 沈祁语盯着那碗药看了好一会,然后果断躺下,将头埋进被子里。 突然就又困了。 而另一边,萧玦正拿着唯译递过来的手帕仔细地擦着手。 却因为血迹有些干涸了,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萧玦啧一声,转头朝地上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人瞥去一眼。 那两人狠狠一震。 还活着,吊着一口气那种。 上衣貌似是被撕掉了,眼前人大概是觉得辣眼睛,干脆用他们自己的血给他们添了一件新衣。 两条胳膊从上至下布满了斜切面的伤口,无一处不可见骨,像是跟他们的新衣服准备花样似的。 “她受的苦朕自然是要好几十倍地返还在你们身上的。”那血擦不掉,他便干脆不擦了,“留你们一条命,去跟曾恒汇报,明目上的挑衅朕最是喜欢。让他把尾巴夹紧一点,朕会第一个拿他开刀。” 寺庙外阳光正好。 唯译跟在萧玦后面,像是不解,“陛下不是说他们在撒谎吗?怎么到头来还是曾恒那边派出来的?” 萧玦没当回事,“朕瞎说的。” 唯译一哽,忽然又想到了那两人惨不忍睹的胳膊。 ...... 皇后娘娘受伤了,陛下生气了。 二人特地找了一个新的客栈净身换衣服,待到回到原本的客栈的时候,楼道间满是药香。 萧玦蓦地皱起眉头。 她若是将这药喝了,不可能会有如此大的味道。 ....这药味最好不要是从她屋子里传出来的。 门被从外面推开,沈祁语一惊,慌忙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 萧玦看了看那碗原封不动的药,又看了看床上发丝凌乱的沈祁语。 “.....为什么不喝药?”他幽幽道,“你身子骨很好了?” 沈祁语磨磨唧唧坐起身,皱着小脸撒娇,“怀陵,那药太苦了....” 萧玦却是一震。 两人对视良久,他忽然转过身,端着药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沈祁语:“......” 什么意思,不是他让喊怀陵的吗? 可人没过一会又回来了。 端着被温好的药和一叠蜜饯。 沈祁语眼睁睁看着萧玦端着药坐于她床前,温声细语像是耐心在哄,“我喂你。”
第39章 首先, 这是一件很惊悚的事情。 萧玦拿着药说要喂人的话,沈祁语很难不觉得这可能是自己人生中喝的最后一次药。 喝完就死的那种。 其次,她其实很想问一下。 她觉得这药苦跟是谁喂的有什么关系? 萧玦喂的话....那药就不苦了? 像是在狠狠嘲笑她的智商..... 所以沈祁语盯着那碗黢黑的药, 好半天都无法言语。 可偏偏萧玦已经将勺子递到她唇边了。 浓重的药味钻进鼻腔, 像是要炸了沈祁语的嗅觉。 “.......”沈祁语干笑两声,偏过头,用手将唇边的药推开,“太烫了,我等会再喝行不行。” 推搡间,那药洒了几滴出来, 在萧玦的衣摆上溅开一小块药渍。 萧玦盯着那药渍沉默了两秒,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会, 他又重新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吹。 沈祁语:“......” 听,她三观炸裂的DNA动了。 萧玦都已经开始有点不像他。 这若是放到之前,他的耐心早在看到那碗没被喝的药时就已经告罄了。 又谈何跟变了性一般在这里算得上是温柔的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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