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打扮的少年黯然垂首,“阿蛮从前不懂规矩,每日只知道玩耍嬉闹,也不曾好好学规矩练武功、做点有用的事……昨日还给小姐惹了麻烦。以后自当改正!” 沈稚一颗心都酥软了。渐渐敛了调笑容色,只觉得这异族少年的棕色面貌怎么看怎么可爱。 “阿蛮吃过朝食没有?” “嗯。” “这儿有你喜欢的糕点,过来坐,再用些也无妨。”沈稚不待他说话,便亲手挪一碟肉松小枣糕到他旁边。 阿蛮果然喜欢。他低头吃糕时,沈稚便轻声教他,南国是礼仪之邦,礼节有许多种,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人之间,互相行礼都不一样……她先大致说一说常用的和紧要的礼仪,比如家中接待贵客和恭迎圣旨。 再细细给他讲阿蛮作为小侍卫,平素会用到的那些…… 最后才慢声细语地告诉他,万福礼是姑娘和妇人用的。 桌上糕点吃完,小少年的脸也红透了。 * “好啦,阿蛮学了许多礼仪,一时记不住也不用急,慢慢来。你刚用了几碟子点心,先消消食罢。一刻钟后来书房,我们读书习字。” 便在此时,秋儿匆匆进来。 “小姐,事情不妙,三小姐那边闹起来了!” 阿蛮眸光一冷。 沈稚眉头微蹙,“别急,慢慢说。” 秋儿如同小鸟般,叽叽喳喳地三两下便将原委说清。 昨夜喝了雪蛤粥后,沈媛本已睡下了,熟料夜半腹痛,起夜折腾了好几次。腿又疼得很,她便去让小丫头去请府中的医女。 医女诊了脉看了伤,也没瞧出有什么问题。只好推说许是肠胃弱些,可能是晚间曾吃了什么不好克化的东西。才会一时腹痛。 沈媛说我只喝了蛇羹呀。又担心蛇羹有毒妨碍她克化,便大半夜的传了厨房上的婆子来问。婆子睡眼惺忪披着件起了褶子的衣裳便来了,一边忍着呵欠一边把三小姐院中所用的菜肴和食材通通叙了一遍…… 沈媛这才听出来,她的宵夜哪里有蛇?分明是一碗雪蛤粥! 想起汀荷院小丫头送粥时的阴阳怪气……当时她只觉得奇怪,此时细品才咂摸过味儿来,不由得勃然变色。 当即就要去找祖母做主。被大丫鬟好说歹说苦劝下来。只是,顶多也就能忍得到祖母清晨起身,刚刚用过朝食而已。 此刻沈媛已经往老夫人的静萱堂去了! 听说隐隐约约哭了一路,眼睛都哭肿了…… 果然,消息传来不到一刻钟,老夫人跟前的李嬷嬷便来请沈稚。 * 阿蛮面色沉静如墨。眸色有异却一言不发。 沈稚连忙嘱咐他,“不干你的事,乖乖在汀荷院等我回来,不许胡闹。听清没?” 小少年欲言又止,过了良久,才不甘地点点头。 一旁的红袖蹙着眉,秋儿也如临大敌。 沈稚不由得笑了,“至于的么?又不是现在就要罚抄经。我这就动身去给祖母请安,秋儿,你去找我哥,让他想法子把爹叫来。还有,不必惊动娘。” * 沈稚匆匆赶到静萱堂时,沈媛果然依偎在老夫人膝旁,哭得一抽一噎好不可怜。“祖母,请您一定给媛儿做主啊……” 沈稚如同没瞧见她,也不进佛堂,收敛容色隔着台阶和门槛跪在院中,“孙女沈稚恭请祖母福安。” 老定国候夫人通身只着素服,头上也仅一根黑玉发簪。只在褙子上金绣着云霞翟纹,象征着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因上了年纪,眉色浅淡眼尾下垂,倒显得有几分阴鸷淡薄。 “嗯。昨日你与媛儿起了争执?” 祖母没叫起,沈稚便暂跪着,“回祖母话,孙女昨日并未见到三姐。” 沈媛立即不哭了,坐直了身体,右手仍搭在老夫 人膝上,“你莫狡辩!我昨日在你那院里伤了腿,疼得走不得路。你夜里却派个小丫头来讥讽我!” 沈稚如同没听见一般,低眉垂眼地恭敬跪着。看似柔顺,可她既不接话、也不辩解,仿佛沈媛的话与蝉鸣鸟叫无异。便教人十足怄火。 老夫人拈动佛珠的索索声慢慢停下。 “你三姐姐昨日在汀荷院中伤了腿。你归家后,可曾前去探望?” “不曾。”沈稚惜字如金。 * “儿子给母亲请安。”浑厚的声音先人而至。 待定国候进到静萱堂时,便见到母亲如平日一般端坐于蒲团上,闭目静思。长女沈媛恭敬地坐在一旁服侍。 而小女儿沈稚却孤身跪在堂下院中,身前摆了一张条案,正悬腕默默抄经。 定国候陪着笑,“哟,母亲今日精神可好?这是在予孙女们说经啊?” 老夫人慢慢睁眼,“你不必管。进来罢。” 定国候讪笑着摸摸下须,回头看了小女儿一眼。这一回头,倒吓了一跳。沈稚是他的女儿,他最了解不过。那丫头平时看着虽温和柔顺,总是浅浅笑着,其实骨子里最是高傲倔强,比她那哥哥还更要强几分。 今日不知受了什么委屈,竟红了眼圈。抬眸望他一眼,复又低垂下去。 一滴小小的圆点儿不慎落在纸上,刹时洇湿了字纸。 沈稚仿若未见,只是不动声色换了一张纸,继续抄经。 定国候面皮不由绷紧起来,几步走进堂中,挤出两分笑,“母亲,您这孙女儿年纪还小,不懂事。有什么惹您不快的您训她几句便是……” 佛堂里,沈媛轻轻的啜泣声适时响起。她从蒲团上坐直,此刻已委委屈屈地抹起了眼角。 老夫人长声叹息。 “我们侯府是钟鸣鼎食之家,最重人伦孝道。自古长幼有序,你何不问问这丫头,昨日如何对待她亲姐姐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家太晚啦,只码出来这些,明天用大肥章补偿! 章节乱码或者更新缓慢,请打开浏览器访问xingkongks.com下载『星空看书』,小说更新更快,可以离线阅读,换源阅读!
第27章 院和人 沈稚闻言,终于停了抄经,默默将兔毫小笔撂在珊瑚笔搁上,敛了袖双手交叠置在膝头,低眉垂首,静待询问。 定国候果然望向她,眸光在看见那熟悉的紫毫笔时一缩,声音也愈加温和,“稚儿,你来说。” 沈媛哭声一滞,恼恨地攥紧了帕子。果然,父亲只疼沈稚,对她依旧不闻不问。事情从这小丫头口中出来,不定难听成什么样呢…… 沈稚的嗓音温柔,带了点小姑娘的软和糯,“昨日三姐姐来汀荷院中玩耍,被碧影灵珠游动时掀起的碎石子碰了腿。都怪稚儿疏失,院中的小丫鬟们忙着服侍三姐姐,没人留意小蛇,害三姐姐在汀荷院中没玩儿痛快,还碰疼了腿。” “因此祖母叫稚儿来问话。请三姐姐宽宥。” 定国候愣了,“就因为这个?” 沈媛气白了脸,“父亲,您别听这丫头歪说!明明不是这样的。还有,媛儿伤得重极痛极,才不是什么‘被碎石子碰了一小下’,那是好大一块石头,硬生生砸过来的!” 沈稚似是实在冤屈,忍不得道,“那小灵珠蛇儿通身只有尺许长,团起来也就同稚儿的手掌一般大,它游起来能有多少力气?” 沈媛立即惶急起来,“祖母!父亲!媛儿没有说谎,不信您看。”许是真的逼急了,她竟在院子里挽起裤管,露出莹白的一截小腿。 所幸老侯夫人修佛喜静,静萱堂在侯府最清净的西南角,平日里护卫们不进内门,院中服侍的也只有嬷嬷们和小丫鬟,不曾有小厮。 这也是沈稚第一次瞧她的伤处。眸光微微缩紧,阿蛮的运劲手法果然如他所言,甚至更为精妙。那劲道透过皮肉,打在骨上才骤然散开,外观看起来竟只有莲子大小的一粒淤青。如今过了一夜,颜色已然又淡了些许。 沈媛自己瞧着都愣了。 那痛钻心刺骨,她只以为伤处如何可怖,自己从不敢对灯细瞧。此时愣是反应不过来,想起医女昨夜那无奈的面容,隐隐知道她为何那般了…… 老夫人手中佛珠一顿。 “这不可能的啊。”沈媛喃喃,“我明明痛得站不起来…” 场中唯一有希望看出端倪的,便是习武多年的定国候。可不知为何,沈稚留意到当沈媛露出伤处时,父亲的第一反应竟是僵硬地偏过视线。 她心中微动。虽有男女大防的避忌,可一来沈媛此时尚未及笄,二来有骨血亲情。纵然平日里有诸多避讳,可明知对方受了伤时……下意识的反应按说不该是这样啊。 假若今天伤在小腿的人是沈瑞,他此刻龇牙咧嘴地喊疼,露出伤处,沈稚的下意识反应一定是心疼、想要看清,甚至要上前帮他裹伤。 绝非立即扭头避开。 缘何父亲始终身姿僵硬地盯着地面,面皮绷紧,非礼勿视? 未等沈稚多想,门口便传来婆子的通报。 定国候夫人穆海瑶竟和沈瑞一同来了。 “哎呦!沈媛你干嘛呢?快把裤子穿上!”满院子都听见了沈瑞的大嗓门。 臊得沈媛羞愤欲死。 沈瑞进了门还猛给沈稚挤着眼色——哥哥好吧?给你多搬一个救兵哩。 气得沈稚暗暗咬牙。让他想法子把爹喊来,这家伙怎么还昭告天下了?不仅惊动了娘,自己也跟着跑来凑热闹! 误了她的计划事小,万一这大嘴憨货当众把阿蛮嚷嚷出来便坏了。怎么的也得先过了明路再说。 母子俩先规规矩矩先向老夫人问了安,再给定国候请安。沈稚注意到父亲隐隐似松了口气,望着母亲如同看到救兵一般。 沈瑞也不知是真憨还是装傻,直直上前便来扶她,“妹妹怎么跪着?快起来。” 孰料沈稚抄经久了,膝腿早已酸麻。一站之下竟没稳当,差点摔倒。这一下侯夫人和沈瑞不由都变了脸色。 穆海瑶猛然回头,目光犀利望向堂中的老夫人,刚要开口,沈稚便及时按住了她的手,“母亲,不碍得。稚儿只是尽孝,虔心替祖母抄几卷经书而已。” 穆海瑶颤声说道,“好,好极了。你既虔心那便跪好了,祖母不叫起,你就不准起来。” 一回头,“请医女。” 侯夫人不是空手来的,昨日给沈媛抬轿的粗壮婆子和医女,连带着脉案、药膳方子都一一呈给老夫人。 医女也将沈媛的“伤势”当众说了个清清楚楚。 沈媛先是闹了个大红脸,随后才慢慢回过味来,“不对不对!我来找祖母做主,才不是因为受伤迁怒妹妹。她昨日都不在府中,我这做姐姐的怎么会冤到她身上?” “只是汀荷院上下都欺人太甚,明明将罪魁祸首交予我处置,却背地里偷梁换柱,还派了个黄毛丫头上门来讥讽、侮辱于我!” “请祖母和父亲明鉴!”她也扶着丫鬟慢慢走到廊下院中,弯了弯膝盖想与沈稚跪在一处,却又顾忌着腿痛,望着硬硬的地面迟迟跪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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