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大惊,“怎么可能?!宇文复必定将这位降臣之首视若珍宝,层层护卫,片刻不能离人看守的!大伯双腿残疾……他如何能有这机会?” 穆海瑶笑笑,“稚儿没怎么见过你大伯吧。沈容之年轻时也曾名动都城,不仅人品贵重 ,而且文采风流武功高绝。你爹爹曾经说过,假若你大伯双腿未有疾,他在大哥手下走不过三十招。” 沈稚倒吸凉气,难以置信。若大伯当真有如此厉害,当年怎会因坠马残了双腿…… 况且,“祖母对大伯那样偏疼,两人母慈子孝…”对比之下,倒显得父亲是捡来的了。 穆海瑶笑得讥讽,“母慈子孝?那可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她终于讲起了这桩陈年旧事。 雍元二十九年,定国候世子沈容之刚及弱冠,年少气盛与朋友打赌匿名秋闱。不料竟高中了探花郎。霎时间名动都城。 当年世风惯爱榜下捉婿,一时世家大族们莫不以此顽笑,小半是打趣大半是认真的,纷纷想替自家女儿定下这门家风清正,女婿又有本事的好亲。 侯夫人却惦念着这两年娘家势弱,有心想让长子娶了娘家侄女儿,巩固姻亲。 不料有一天,沈容之却红着脸求见母亲—— 他竟有了一位心仪女子,此生非她不娶。 一问之下,竟只是侯夫人身侧的一个婢女! 侯夫人震怒惊厥。严令不准,沈容之却苦苦哀求,言道世间女子千千万万,他看进眼中心里的却只有她一人。 侯夫人差点杀婢!最后实在拗不过儿子,同意让他将婢女收做通房丫头,但必须是在嫡子出生之后。 沈容之却忽然反了性般,梗着脖子忤逆,坚持要明媒正娶。 侯夫人大怒绝食。老定国候气得顾不得体面,下令将世子狠狠责打了一顿军棍。 “后来呢?”沈稚听得不可思议。 “后来北境不稳,你祖父让你大伯领兵,许诺他只要斩首军功足够,便允了他自择嫡妻。” 沈容之大喜过望。在北境带兵整整两年,三节两寿都不曾归家。终于攒够了军功。 然而,等他冒着风雪回到都城时,却惊闻噩耗——那婢女病死了。侯夫人早给他定下了娘家侄女儿的亲事,三月后完婚。 沈容之悲痛欲绝。深觉愧对了那心仪的姑娘。 可定亲的是他亲表妹!倘若他执意拒婚,岂不是误了表妹的终身。 他默默遵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完婚。却从此一蹶不振,整日醉生梦死,竟酗酒坠马,残疾了双腿无缘爵位。 后面的事,沈稚就都知道了。 “竟然有这样的事……大伯父如此自毁前程,其实是心里太苦,始终怨恨着祖母,却无法说出口吧?” 所以才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报复——您不是顾惜我的前程,不想它有任何瑕疵污点么?那我就亲手毁了它。 一个武功高绝之人自断双腿,这该是何等的心灰意冷。“所以,大伯父之后就出家了吗?” 穆海瑶苦笑着摇头,“倘若仅仅如此,旁人也很难断定其中的恩怨是非、孰对孰错。” 沈容之断腿、丈夫病逝的初初几年,老夫人虽将次子沈遇之接回府中继承了爵位,却仍有心让长子的嫡子再将爵位继承回来——不仅是因为她不喜次子命格,更重要的是,长子媳妇才是她的娘家侄女儿。 因此才逼次子在先夫灵前发誓,后来也以此誓言压着沈瑞,不许给他请封世子。 可惜沈容之似乎早就知道母亲心中所想,竟在生育了两个女儿、给妻子表妹一个交代后,再不肯回府居住。 日日宿在寒山半腰一处小小的祭亭里。 老夫人气得半疯魔,屡次以先帝钦赐的拐杖责打不孝子。沈容之泰然受之,但就是不肯妥协。 “后来,我有了身孕。”穆海瑶忆起往事,仍忍不住心头不平难过,“你祖母为了让我‘安心养胎’,便赏赐了个丫头给你父亲。” 沈稚怒不可遏,“这是什么心肠?” 穆海瑶苦笑,“她见不得夫妻伉俪情深,成心添堵的。幸好瑞儿皮实,没出什么意外。你爹怎么可能去碰那姑娘,连她的面都不曾见,一直养在小独院里。” 只是想想,沈稚就觉得难过,“那后来呢…”父亲到底还是有了侍妾,“那位就是后来的婉华姨娘了么?” 穆海瑶点头,“正是。可你猜猜,这位婉华姨娘究竟是谁?”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慢慢浮起,“不、不会吧?” 穆海瑶却苦笑,“正是那个当年,你大伯父那个非卿不娶的婢女。只不过你祖母给她强喂了一枚忘忧丸。前尘往事……她通通都不记得了。你爹和我都是后回府中的,谁也不曾见过那婢女的容貌,因此并不知她是谁。你大伯父也不可能到兄弟侍妾的院子里去,因此,虽在侯府三年,两人一直不曾碰面。” 沈稚觉得心口窒得难受。 后来,穆海瑶怜惜婉华无依无靠,丈夫也不曾碰她,就禀了老夫人,将她抬为侍妾。老夫人欣然应允,还为她郑重摆了一桌酒,让她给家中主子一一敬茶。 “你大伯父不知她吃过忘忧丸。” 沈稚捂着嘴才没惊呼出声。 穆海瑶难受地闭目,“不知老夫人如何同你大伯父说的。但我猜不外乎是说你父亲已是侯爷之尊,身体又健全不残疾。婉华姨娘这才甘愿给他当了三年的通房丫头,如今熬出了头,抬她为侍妾……” “自此之后,你大伯父性情大变,而且与你爹爹忽然反目成仇。而 章节乱码或者更新缓慢,请打开浏览器访问xingkongks.com下载『星空看书』,小说更新更快,可以离线阅读,换源阅读!
第81章 心机术 回到汀荷院,沈稚却有些睡不着,“橘绿,阿蛮可出府了?” 橘绿笑着摇头,“小姐,阿蛮护卫的身牌被收了,依例已不能留在府中过夜。只是……晚宴后,侯爷将他叫走了。如今在何处,奴婢就不清楚了。” “兄长?”沈稚蹙眉一想,可不是么——家宴上她一直让阿蛮同席而坐,沈瑞就算再瞎,也会发现不对了。 两人可别打起来。 “掌灯,去沈瑞院子。” * 汀荷院里沈稚如何焦急,沈瑞并不知道,此刻他正愁眉不展。 “阿蛮兄弟,从前你我交情怎样……咱们今日且不提。单论方才接风宴上的情境,你今日必得给我个明白交代!” 这话乍一听上去还算硬气,可配上他略紧张又兴奋的神情,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奇怪。 凶夷人面色平静,“侯爷可是要兴师问罪?” “对!”沈瑞高声,拍了拍大腿,“本侯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你快说说,怎么就…怎么就堂而皇之坐到我妹妹旁边去了?” “小姐有命,某自当遵从。” 沈瑞不安的搓搓手,“你少扯这个!你知道……哎呀算了算了!” “我不和你说官样文章,你也甭跟我打马虎眼!”他低声咕哝一句,“你也就在我这儿威风威风罢了,真到了我妹子面前……哼!还不是要多怂包,就有多怂包。” 凶夷人并不反驳,只静静坐着。 倒是沈瑞嗫嚅半晌,明明有话要说,却憋得面色胀红也张不开嘴。 最后竟站起身,来回踱步。 “侯爷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那我可就真说了啊!”沈瑞为难地偏过头,终于豁出脸面问了出来,“从前你我兄弟不过半斤八两,都是憨的。可你小子…最近怎么就忽然开了窍?你到底做对了什么事情,能让我家稚儿忽然另眼相待?就……能不能,也教教我呗。” 这急转直下的话意,饶是凶夷人也没料想到。“你向我……讨教?” 沈瑞也不装了,“是!你教教我。究竟怎么…才能讨得姑娘家喜欢?” 一样是到旁人桌子上蹭吃蹭喝,凭什么他就得厚着脸皮赖过去,还要遭表姐的白眼嫌弃……那厮却能哄得妹妹温柔浅笑着拉他坐下? 别以为他没看见!北境军统帅一双眼睛可不是长着好玩的! 阿蛮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到了。 忽然有点儿心疼自家小姐。 嫡亲的兄长,看见旁人亲近自己的妹妹,居然不是兴师问罪,而是上前请教? 凶夷人一时无语。 沈瑞也忍不住脸红。默默在心底将亲妹和表姐翻来倒去地衡量——到底还是表姐更重些。 稚儿自小古灵精怪的,她不欺负阿蛮就不错了,哪里轮得到他来操心。 * 沈稚急匆匆去了沈瑞的吉祥院,竟扑了个空。婢女小厮纷纷说侯爷家宴后就没回来。 这倒纳了闷儿…… 大雪天的,这两个人还能去哪儿呢? 坏了,不会去小演武场了吧! 沈稚倒吸凉气。哥哥脾性急躁些,一时气急了打起来也并非不可能…… 毕竟兄长那么疼她。 * 沈瑞谄媚地给凶夷人倒了一杯酒,“好兄弟,你展开来细说说,这‘唯一’……它究竟是怎么个唯法?” 凶夷人避开了那酒,不自在道,“如功在悟,侯爷还是自己体会吧。” “别呀!”沈瑞急了,“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了?拜托了,你就教教我,大不了……” 他一咬牙,“你之前所说借兵之事,我应了!” 反正稚儿都看上了这小子,他总不能是个坏的吧。若能助他早点在漠北打开局势,他也能早点回来与妹妹团聚不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呢,阿蛮手里那岩骨部才有几个人? 就是滚雪球一般飞快涨起来,最初也得多给人家两捧雪吧。 “先说好,我借你兵可以,冬圣祭之后最多三月,你得把我北境军士好生生还回来,可不许给我打没了!最多…最多也不能超过半年去,不然军心就该乱了……你先点头,我才能应你。” 阿蛮神色淡淡,“侯爷若之前说借兵,无论以什么条件交换,某感激不尽。可此时却不行。我与小姐相处之道,万万不会拿来交易。” 沈瑞一怔,重重拍了一下他肩膀。“嗐!你别多心。我不过嘴快瞎说而已,你教不教我那件事……这兵我都借了。不为别的,咱们如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都是我未来妹夫了,还讲那些虚的做甚?” 凶夷人一怔,那声‘妹夫’莫名让他有些扛不住。 明知做不得数,仍忍不得心跳砰砰加快。 “好啦,从稚儿那边论,你也该叫我一声兄长。兄友弟恭懂不懂?快说说,这‘唯一’究竟是怎么个唯法?” 阿蛮鬼使神差的,竟端了那酒杯轻抿一口,“大抵便是……凡能给旁人之物,都不算稀罕。旁人尽不可得之物,才能称之珍贵。你将自己所有的珍贵都只给她一人,大概或能打动人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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