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六嫂。”沈遂得意。 “喊我青曼就好。”声音也温温柔柔的。 “我叫海珠。” “是这座宅子以后的女主人。”沈遂打趣一句。 海珠没搭理他,收了伞走到檐下, 问:“其他人呢?” 姚青曼脸色微黯, 强忍着落寞扯了个笑说:“我嫁得太远了, 叔父和兄姐都不得闲,我一个人过来的。” 海珠看了沈遂一眼,说:“往后可要好好待人家, 别让青曼跟了你受委屈。”说罢笑着问:“如何?我这句话有娘家人的腔调吗?你们成亲那天我来当娘家人, 我家还有几个小的,巷子里的人我都熟,到时候不让他撒两筐喜钱不让他进门。” 沈遂给她递个感激的眼色, 说:“喜钱一定准备够, 要多少有多少。” “你们吃饭了吗?”海珠问。 “吃了,洪阿嬷给我们煮了饭。”青曼答。 宅子里住的有个老阿嬷, 主子不在的时候她守着宅子, 青曼住过来有人陪,准备婚事的时候也有人帮忙,所以沈遂才问韩霁借了宅子, 青曼住进来他不用担心安全。 “六少爷, 老爷有事找您。”门口出现个小厮。 “你去忙吧,我领青曼到我家说话。”海珠说。 沈遂拱手朝她道谢, 他跟姚青曼说:“海珠比我亲妹子还亲,但不偏向我,你有话就跟她说。她要是出海不在家,你就去找齐阿奶说话,过去帮帮忙,或是跟齐阿奶出去转转。” 姚青曼点头,“你爹找你,你先回去吧。” 沈遂走了,海珠带姚青曼去她家,家里没人她去隔壁院子,这边宽敞,人都过来了,三只猫也过来了。 “大白!”海珠斥了一声,蹲在水坑边上挠龟脖子的大白猫一溜烟跑开。 “这是姚青曼,沈遂未过门的媳妇,下个月十二我们就要送礼吃席了。”海珠两相做介绍。 姚青曼跟着海珠叫人,她见贝娘和齐阿奶在缝小儿的鞋袜衣裳,忙坐过去帮忙。 海珠见状松口气,她不用费心找话聊了。 “姐,我教你认字。”冬珠跑回去拿了书来,潮平转身就跑,冬珠一把按住他,啪啪给他两巴掌,“家里就你最笨,你还偷懒不想学。” “我小。”潮平振振有词。 “小也会长大,你学会了教平生,以后还能教三婶肚子里的娃娃。”海珠也按住他,不让他跑出去淋雨。 头昏脑胀地学了半天,天色转暗时沈遂过来了,他在酒楼订了席面,过来请海珠一家人过去吃饭。 “今天是个好日子,总有人请吃饭。”冬珠乐得嘎嘎笑。 到了酒楼,海珠发现沈淮也在,他见到人先过来跟姚青曼打招呼,解释说家里爹娘忙,慢待了她让她见谅。 齐阿奶撇嘴,晚上回去了跟海珠说沈遂他爹娘太刻薄了,婚事应下了不露面,全程让媒婆跑,女方那边的亲戚觉得没脸气得不露面。现在儿媳妇过来了,走到家门口了就派了个二伯子出面接待。 “还是识文断字讲究礼节的人,做事还不如我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老婆子,太欺负人了,哪像结亲,完全是奔着结仇去的。”齐阿奶咂嘴,“幸好你婆家不是这德行,不然再好的人家我也不让你嫁。” “说别人就说别人,提我做什么?”海珠起身进屋睡觉,“睡了睡了,你情我愿的事,别替人家打抱不平。” 天晴了海珠跟齐老三继续出海,每天收船了她会提条鱼或是兜两三斤章鱼给隔壁送去。到了章鱼发情季,海面上又飘有死章鱼,她跟齐老三一人提个网兜站船头船尾舀,一路回来能捡两大桶。 死章鱼加盐煮熟摊在竹席上,风干一夜,再日晒一天,到了傍晚就晒得七八成干,再蒸软再晒,两天就能收获二三十斤的章鱼干,十天下来缸里就装满了。海珠跟齐老三出海的时候也会装一兜带走,采燕窝的时候饿了吃。 初十这天,韩霁过来了,他到的时候海珠正要出海。 “三叔,你今天歇着,我陪海珠出海打渔。”他拿了身衣裳跳上船。 齐老三下意识看海珠,她点头了他下船。 船离了码头,岸上的人拍齐老三说:“你跟少将军谁年纪大点?” “我长他一岁。”齐老三懂他们的意思,他得意地摊手,“没办法,可不是我逼着他喊的。” “老三,出海吗?”栓子他大哥问。 “不出海,我的船租出去了。” “跟我们一起,你顶栓子的缺。” 齐老三犹豫了片刻,还是拒绝了,他只对海珠放心,也只敢把命交到她手上。 退潮了,码头上的船竞相离开,齐老三往海上看,海珠的船已经随风飘远了。 韩霁在住舱里换下衣裳,绯红色的官袍换下来,他穿上暗青色带竹纹的短褂长裤,衣摆齐胯,更显得他腿长腰窄。 “我要去燕岛采燕窝。”海珠说。 “我爬崖壁很厉害,我给你帮忙。”韩霁坐过去,他温声跟她说他这段时间在办什么差,做了什么事。 “这段时间你可去过府城?”见海珠摇头,他继续说:“我娘也没过来吧?唉,西北又起了战事,朝中主和派多,估计要和谈,我家老头子气病了,她脱不开身。” “气病了?也是,搁我身上我也气。”海珠哼了一声,说:“等沈遂的婚事罢了,我去府城一趟。对了,你这趟离开把我攒的燕窝都带走,托商船带到京都放你家铺子里寄卖。” “攒多少了?” “两百多斤。”海珠嘿嘿笑,她靠在韩霁身上露出财迷相,“应该能卖七千两银子吧?” 韩霁僵硬地点头,卖不到七千两他给补上。 在海上飘了一个多时辰,楼船收帆撑橹进崖洞,船还没停,老龟先下水捉食鱼虾。海珠去底仓拿工具上来,把齐老三的那份给韩霁用。 韩霁说他攀援崖壁厉害不是夸大其词,他腿脚灵活又有力,还有功夫在身,跟着海珠往崖顶爬毫不吃力,甚至能分出心思给她寻找合适的落脚点。采燕窝的时候更是给力,爬得快,动作利索,海珠听着铁钉和石壁相击的叮叮声心里发慌,不住提醒他动作慢点。 待从崖顶下来,两人坐到船上相互看对方竹篮里的燕窝,韩霁笑了一声,他采的比海珠采的多了一倍。 “等你哪天不当少将军了,来采燕窝都能发家。”海珠解开铁钉鞋垫,问:“你能在永宁待几天?” “你想让我待几天?” 海珠抿着笑睨他,她撑船橹出崖洞,说:“随你呗。” 船后突然响起水声,两人看过去,老龟翘着脖子急忙忙在后面撵船。 海珠拍头,赶紧撒网捞龟。 老龟上船就撞韩霁,甚至呲着嘴追着他咬,韩霁绕着船跑一圈,他站在木梯上笑:“又不是我把你落下了,你咬错人了。” 海珠心虚,她撒网给老龟逮鱼吃,鱼刺去掉剁鱼糜,一直等它吃饱了才罢手。 韩霁则是捏着杆子用网兜在海面打捞死章鱼,海水翻滚,湛湛的光点在海水里跳跃,黄褐色的章鱼如落叶一般裹挟在海水里。 夕阳一半沉入海平面,海中连绵的岛屿进入眼帘,归来的渔船迟迟不愿意抵岸,渔民持杆飘在海上打捞被潮水卷起的死章鱼和死鱿鱼。 远处的海面突然传来脆响的哨声,听到声的人分神望过去,海面扬起四道水柱,一道灰白色的身影飞出海水,如弯钩一般定格在绚丽的晚霞里。 海豚回来了,它们欢快地在近海畅游,追逐往来熙熙的船只。
第157章 擅长脑补的人 宅子里住的有人, 韩霁晚上就宿在船上,他在海珠家吃了饭离开,出巷子时遇到沈遂, 两人去街上买了酒买了肉, 又回船上续杯。 明月当空,两人席地坐在船板上吹风,海风咸湿带有淡淡的海腥味,韩霁记得他才来广南时尤为厌恶这股又腥又咸的味道, 如今闻惯了, 喝酒时吃下一口风竟也能面不改色咽下去。 他看沈遂沉着脸一口又一口地喝闷酒, 不做声也不吃菜,奔着要喝醉的架势,韩霁按下酒壶, 说:“明日你家就要来客, 你可别喝醉了在客人面前丢丑。” 沈遂就势放下酒碗,仰面躺在船板上想心事。 韩霁起身倚着船舷往镇上看,昏暗的夜色里烛光点点, 从海上打渔回来的渔民尽兴的在酒馆食肆大口吃喝, 说笑声隐约可闻。 “可有要我帮忙的?”他开口问。 “无。”沈遂答的毫不犹豫。 韩霁听他话里不含丧气,心里也放松许多, 他不擅长安慰人, 更无心处理与自己无关的琐碎事。 “夜深了,你回吧,免得家里人四处找你。”韩霁踢他起来。 沈遂二话不说爬起来下船, 他大步走远, 韩霁上楼洗漱,他明日还要早起去看海珠有没有什么安排。 夜静了, 人睡了,岸上的灯火相继归于黑暗。 夜间涨潮时,海豚逐浪往岸边游,它们在临近海滩的地方徘徊,天色放明时随着潮水离开。当有人出现在海边,它们踊跃地跳出海面,模仿海鸟的叫声吸引人的注意。 韩霁被它们吵醒,睡不着了就下船去街上买早食送去青石巷。 “买了你喜欢吃的灌汤包,刚出锅的,快来吃。”他敲门喊海珠起床。 齐阿奶喊其他人也都起来吃饭,她跟韩霁说:“今天要去沈家送礼,卖饼的摊子停一天,她们不早起就多睡了会儿。” “还在卖饼啊?”瞥见冬珠开门出来,韩霁夸赞道:“只有冬珠和风平两人摆摊?小小年纪挺能干。” 冬珠笑了下,她喜欢听这话。 “今天不出海了,晌午去沈家吃饭,下午回来我要去陪青曼。”海珠跟他说,“你今天也要早点去沈家吧?” 韩霁摆手,他懒得应酬,踩着开席前过去就行,“你要是不想去早了就跟我一起,我们一起过去。” 海珠看他一眼,拿来筷子坐下吃饭。 韩霁笑笑,他就猜到她不会答应跟他同行。 饭后海珠要洗头发,她打发他出去转转,韩霁把风平和潮平带走了,齐阿奶撵出去嘱咐说:“不准赖着你们姐夫买东西。” “这时候不买什么时候买?”巷子里的街坊笑着调侃:“少将军他再尊贵,媳妇没娶进门就要讨好小舅子。” “昨天过来就带了不少东西上门,没少买。”齐阿奶笑,“吃饭了?” “正要去街上吃。” “那你过去,不耽误你吃饭了。”齐阿奶脚尖一转去隔壁院子看姚青曼,隔了几个巷子,男方那边正热闹,这边冷冷清清,还赶不上贝娘了,贝娘出嫁的时候还有亲娘陪着。 沈家办席,海珠只带了冬珠和风平过去,她到的不早不晚,进门就被沈大嫂请去了后院,后院的女宾客来了不少,海珠不认识她们,她们认识她,她一进门就被让到上首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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