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嫌热,它蹲在椰子树上咔嚓咔嚓嗑松子,吃干了就飞去林子里找浆果。人玩水的时候它在吃,人吃饭的时候它缩在树上睡,人吃饱了跑进椰林里玩,它兴奋地飞在前面领路,带路去摘果子。 “哇,好大一串香蕉,好多香蕉树。”长命兴奋地喊,“我要砍了带走。” “这些都是野生的吗?”海珠问。 女使点头,“两棵香蕉树够一家老小吃了,没人特意种。” “你们可以多种些运上船卖去广南啊。”海珠说。 “酋长正在跟少将军谈,他若是允许卖去广南,我们就卖。” 侍卫带着一群小孩去砍香蕉串,鹦鹉也飞过去凑热闹,海珠带着女使换个方向继续转,椰树下掉落的椰子已经发乌发黑甚至腐烂,椰子蟹掏开椰壳钻进去吃椰肉,人路过只闻锵锵声。 女使摘两个红色的果子给海珠,她先吃一口,说:“你尝尝,好吃了我们就摘了卖给你们。” “这是什么果子?”海珠问。 “不知道,野果,从小就吃。” 海珠想着大家无冤无仇,不至于诱使她吃毒果子,她擦了擦灰咬一口,红皮白肉,不算好吃,难怪是没有名字的野果。 又走几步,海珠捡了一窝鸟蛋,鸟蛋就落在椰树下的枯叶里,旁边还有碎壳,可能是被椰子蟹吃了。 再走就远了,海珠止步拐转回去,冬珠他们已经砍了四串香蕉下来,人还在香蕉树上。 “够了,多了拿不动。”她站树下喊。 鹦鹉拽了一个熟透的香蕉飞下来给海珠,没去皮都能闻到浓浓的甜香。 海珠先掰一坨喂鸟,鸟扭头拒绝:“你吃,鸟吃了。” 自然熟透的香蕉绵而甜,海珠剥了皮三口吃没了一个,她看向地上的香蕉串,香蕉皮大多还是青色的,只有零星的几个是黄皮。 “谢谢你噢,精挑细选给我留了个最甜的。”她偏头说。 鸟满意了,翘起尾巴俏皮地说:“不谢不谢。” 女使在一旁看笑了,这只鸟真有意思。 人都下树了,侍卫扛着香蕉串往骡车上送,骡车载着人和香蕉又慢悠悠往回走,潮湿的衣裳沾了土蹭了树汁,又在太阳下暴晒,干了之后蔫巴如盐菜。 “像是逃难的。”长命捂嘴嘻嘻笑。 “大姐,这趟回去了我们什么时候再来?”风平还没玩够。 “不确定,可能明年,也可能后年。等你长大了,像你二姐这么大的时候我就不管你了,你想来就自己跟船过来。”海珠说。 “噢。”风平若有所思。 晚上在酋长家用饭,海珠带着一干人回船,洗漱后换上干净的衣裳,晾干头发又绾起来,这才跟韩霁一起去酋长家。 饭后回船,老龟已经在沙滩上等着了,韩霁挽起袖子扛起它,踩着木梯一步步上船。 隔天一早,得了老酋长吩咐的二十个岛民扛着香蕉椰子,挑着椰壳雕琢的椰器,背着椰叶做的蒲扇扫帚,绑着个大肉嫩的椰子蟹登船了,他们跟船去广南,先去露个面熟悉地盘。 船帆扬起,官船驶进大海,平生在船上激动地跺脚,“大姐,我们还有几天才能到家?” “你想家了?”海珠反应过来。 “嗯,我想娘了。”说着,平生的眼睛里泛起泪花子。
第217章 死性不改的狗 船行五天抵达永宁, 到了永宁,船上的岛民只剩十二个,另外八个先后在各个码头下船, 他们带着老酋长和少将军给的手书去找当地的亭长说明情况。 “四月了, 再有一个多月又禁海了,在船上的日子过得真快。”海珠感叹,今年上半年好像做了很多事,她却感觉不如在家打渔的日子充实。 “我嫌太慢了。”韩霁意有所指。 海珠轻哼, 船停稳了, 几个小的先下船, 她侧过身说:“你不下船吧?直接回府城?” “先送你们回去,我去你家露个面。” “别了,你有重要的事, 先去办你的事, 露不露面不重要。”海珠猜出他要带兵去广南最西边,既然有意让渔民铸就一道防守墙,那肯定要送兵过去驻扎在岛上和渔村里, 不仅是特训, 还要送武器过去。另外一方面,她猜他放不下去琼崖掳人的贼船, 两艘贼船未归, 大理那边肯定还要来人查明情况。 码头上人多,韩霁不好动作,他背过手动了动手指, 低声说:“等我回来了就来下聘。” “在说什么?”鹦鹉凑过来问。 “你怎么又上船了?不是跟冬珠走了?”海珠往船下看。 “冬珠让鸟传话, 平生跑啦。” “我下船了啊。”海珠往船尾走,“我在家等你。” 韩霁脸上浮出笑, 他收回探出去准备拉人的手。 侍卫将香蕉串和椰子、活鸡、螃蟹、野果都搬下船,舵手再次扬帆,官船在永宁码头停靠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又离开了。 “嘎嘎嘎——这路鸟走过。”鹦鹉飞在海珠头顶,跟她一起去追快跑没影的人,它吆喝道:“加油,跑快点,再快点。” 平生跑累了,他停了下来,冬珠和风平也停了下来,海珠多跑一阵追上人,说:“跑什么?” “是我二哥先跑的。”潮平呼哧呼哧地说。 “腿短跑得还挺快。”长命敲了下平生的头,问:“你想快点见到你娘啊?” “嗯,我想我娘了。”平生点头,他喘过气拔腿又跑。 “快,他又跑了。”鹦鹉喊。 “追他。”长命哈哈大笑着撵了上去。 海珠也无奈的跟着跑,过路的人看着他们,有认出人的,搭话问:“海珠,你们跑什么?” “没事,闹着玩。” 跑进村,在村口游荡的大黄狗欢喜地迎了上来,它绕着平生狂摇尾巴,平生嫌它绊腿推它走。 “小黄,嘬嘬嘬。”潮平唤它。 大黄狗理都不理。 “大黄,嘬嘬嘬。”长命试着唤它,它还是不理。 “没用的,这狗就是这德行。”冬珠板着脸重重哼一声,说:“再去我家,我也不理它。” “呦,平生回来了?”村里的人问。 “嗯,大娘,我娘在家吗?” “在,没见她出门。” 平生推开狗往家跑,刚看见门就大声喊,“娘呜呜呜——” “我二哥哭了?”潮平嘻嘻笑,“他想家想哭了,我都没哭。” “以后你笑话他,让他喊你喊哥。”冬珠出鬼主意。 “好。”潮平应得干脆,“我再去看看。” 一行四个人走进于家的门,平生嚎的声音更大了,呜呜咽咽的,抱着秦荆娘不松手。秦荆娘被他哭的眼红,抱着儿子轻声哄,看见其他孩子进来,出声说:“海珠,你们先进来坐。” “大伯娘,我二哥想你了。”潮平攥着衣角说。 “嗯,这还是他记事后头一次离开我这么久。”秦荆娘抱不动了,她拎个椅子坐下去,哄道:“不哭了,你看你弟弟都不哭,丢不丢人?跟你姐你哥出去就高高兴兴玩就是了,哭什么,又没人委屈你。” “没人打他骂他。”风平说。 “我知道,是他没出息。” 风平沉默地盯着人看,他看着被母亲抱在怀里抽泣的小孩,不由出声:“娘……” “嗯?渴了还是饿了?我去做饭。”秦荆娘要放平生下地,他却紧紧抱着不松手。 风平摇头,低声说:“你哄弟弟吧。” 他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土,心里琢磨着为什么他出门半月没想起娘,他有过想娘想到哭的时候吗?好像是有的。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有平生的哭声和秦荆娘的细语声在回荡,潮平咬着手指发呆,时不时瞅一眼轻声说话的母子俩,他脸上没了笑,心情还有些低落。 长命左看右看觉得无聊,他走到檐下逗狗。 “别哭了。”冬珠不耐烦了,“都已经回来了,还哭什么?下次不带你了。” “我也不去了。”平生带着哭腔说。 “玩得比狗还欢的人不知道是谁。”冬珠咬牙,说:“娘你别理他,他就是哄你的,他在船上跟我们玩的时候嘴咧的比碗口还大。” “就是就是。”鹦鹉帮腔。 “你知道什么?别乱说话。”海珠又想笑了。 鹦鹉叽喳几声,动了动爪子,待着她肩上不吭声了。 “行了,不吵了。”秦荆娘推平生下去,说:“我去做饭,你坐椅子上,腿都给我压麻了。” “我想回去。”潮平溜下凳子,他抠着手指往门口走,说:“大姐二姐,我们回去吧。” “你也想家了?”长命问,“你哭一个我送你回去。” 潮平不吭声,拖着脚慢吞吞往门口走。 “到伯娘这儿吃饭,吃了饭再回去,快晌午了,你奶没准备你们的饭。”秦荆娘把潮平拉回来,说:“坐着,伯娘去炖鱼炒肉。” 她进了厨房,平生也跟了进去,他坐灶下烧火,嘴里絮絮叨叨讲岛上的事,会爬树的螃蟹,还有很高的树,大串的香蕉。 “哥,我们回去吧。”潮平拉着风平的手往外扯。 “我要留这儿吃饭。”风平搂住潮平,说:“吃了饭我们就回去。” 大黄狗过来了,它进厨房绕一圈,出来了走到大门口对着院子里坐的人汪汪叫。 “干什么?想赶我们走?”海珠气得捡起地上的石头打它,“你等着,我们把你家的肉吃完,吃不完的打包带走,骨头都不给你留。” “臭狗。”鹦鹉大骂。 “小黄,闭嘴。”秦荆娘恼火地出来,“你这死德行跟谁学的?再不闭嘴我打你。” 挨了训,大黄狗瞬间蔫巴了,它垂下尾巴蔫了吧唧地走到大门外坐着。 潮平重重哼一声,这下不提回去了,屁股黏在板凳上,心想一定要大吃一顿再走,气死这臭狗。 鱼炖上锅,秦荆娘拿钱去找村里赶海的人家买三斤虾,又找人借坨肉买只鸡,回去了好一番折腾才吃上饭。 吃饭的时候大黄狗卧在桌子下面,老老实实等着人给它扔骨头,但这次没人理它,它闻着肉香舔着嘴筒子钻出来,绕着桌子走一圈,站在平生和秦荆娘中间眼巴巴瞅着。 平生抿着嘴偷偷丢了没啃完肉的骨头喂它。 “不准喂它,饿它一顿。”秦荆娘盯着狗训。 大黄狗吓得塌下耳朵,它含着骨头低着狗头,愣愣地站着不动。 “算了算了。”海珠见不得它可怜的样子,她揽下吐在桌上的鸡骨头扔地上,说:“它就是这性子,说了它又不懂,别训它,也是一条好狗,怪可怜的。” 狗还保持那姿势不动,嘴里的哈喇子都掉地上了,也不嚼含着的骨头。 秦荆娘叹口气,挟块鸡胸脯肉扔给它,无奈道:“吃吧吃吧。” 她一出声,垂下去的狗尾巴翘了起来,轻轻摇了摇,大黄狗趴下去嚼骨头,吃了鸡胸脯肉就高兴了,忘了挨的骂,欢欢喜喜绕着桌子寻摸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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