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我想吃炖的鱼,汤能拌饭的。”风平洗了手接过拍碎壳的蟹腿,凑近不好意思地问:“明天还有鸡肉吗?我还喜欢吃鸡肉。” “有,有,明天就去买。”海珠用手背戳了下他的小脑袋,“我弟弟这么乖,别说吃鸡肉了,就是天鹅肉也有。” 冬珠作怪地“嘁”了一声,“风平快说明天要吃天鹅肉,让你大姐给你去天上逮。” 风平抿着嘴笑,就是不吭声。 海珠走出门笑,取了咸鱼进去故意逗她,“风平心里有数,才不会听你怂恿为难我,是不是风平?” 风平重重点头。 冬珠拈酸,扯着嗓子假笑,怪异的把趴盆里睡觉的海龟都惊醒了。 蟹黄剔出来炒出油,熄了火把剁成糜的蟹肉和鲍鱼倒进去搅均匀,还有绑螃蟹的海草和葱切碎了一起拌进去调味。 天黑了,冬珠点亮油烛,出去关门的时候感觉有雨点子打在脸上,她跑进来说:“下雨了。” “下雨就下雨,它下它的,不影响我们做饭。”海珠擀面皮,让两个小的包饺子。 屋外的雨势变大,风卷着雨往屋里刮,海珠关了门,姐弟三个包着饺子说着话,边包边煮,煮熟了就吃,吃完继续包。 下雨了天凉快,生饺放一夜不会坏,次日的早饭又是蟹肉饺子。海珠留意到冬珠吃了满满一碗,哪有不喜欢的样子,这丫头应该是讨厌吃带壳的东西,耽误她吃饭的速度。 这场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三天还没停,海风带来了冬的寒意,海珠把今年新做的小袄拿出来穿上,躲在灶厨里生火烘烤那一条半的鲣鱼。 “咚咚咚——” 雨势稍停,村里响起三声锣鼓声,钻在家里睡大觉的人们吓了一哆嗦,还以为是匪寇来了,相继跑出来就见村长拎着锣在河边站着,身旁还站着两个守村的官兵。 “下雨天闲着也是闲着,老少爷们都出来跟着张官爷和李官爷练武。”村长扯着嗓子喊,“村里有多少人我都是有数的,谁偷懒溜号小心我从床上把你拽下来。” 先是族长家的儿子孙子走了出来,接着是村里有点名望的人家也都出来了,村里的其他人不情愿归不情愿,还是老老实实穿好鞋出来了。 海珠把烘干后的鱼挂起来,扯了在门口看热闹的风平和冬珠也过去,仗着个矮,她走到五堂叔前面站着。 “你过来做什么?”族里的人问。 “不要钱的武师傅,不学白不学。”海珠戳了戳放不开的两个小孩,“好好学,免费的你学会了那就算赚钱了,每天来练每天都赚钱。” 其他人听了把自家的小孩喊过来,有兴趣的妇人也站在爷们身后跟着比划动作。
第30章 看走眼了 冬月的清早微凉, 穿单褂还有些冷,齐老三放下碗起身往外走,“娘, 我撑船去码头了啊。” “穿件薄棉袄, 海面上风大水汽重,你别受寒生病了。” 齐老三进屋拿衣裳,走时去跟他二哥说一声,“我去给你接大夫回来。” 最后一包药昨天煮了, 按照约定, 提督府的府医今天会过来。 海珠也挂念着这事, 她今天不出海,起床后撑船去海边的礁石上撬了一碗蚝肉回来,用鸡蛋调了面糊拌上蚝肉煎两碟蚝烙, 烫一碟菜心用葱油拌拌, 这就是姐弟三个的早饭。 “我去码头买些新鲜的肉菜回来,你俩把家里收拾收拾啊。”海珠提上三贯铜板,戴上帽子往出走。 冬珠听到院子里的木盆“咚”了一声, 她探头出去, 就见大海龟从盆里爬了出来,水泼了一地。 “哎呀, 她是去买肉, 不是下海逮鱼,你在家等着。”她跑去把大门关上,“风平?你在屋里倒腾啥?你站院子里看着海龟, 别让它爬出去下水了。” “好, 这就出来。”风平颠颠跑过去跨坐在龟背上,嘀咕说:“你这老家伙比我还黏人。” * 晴好的天气, 大海映着朝阳熠熠生辉,海面上千帆竞渡,海鸟追随着出海的渔船低飞。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生机盎然的一天开始了。 码头上的脚夫货工零零散散地蹲在角落里等着接活儿,赶集买菜卖菜的妇人挤挤挨挨上了码头,又像豆子一样散了出去。 “姑娘,买个蚝烙,刚起锅的,一文钱两个,我给你摊大点。” 海珠提着筐摆手,“我早上吃的也是这个。” “丫头买不买荷包?从京城运来的好货,颜色可好看了。” “渔网,补渔网,卖渔网。” 码头上叫卖声不断,到了街上反而安静些,食肆还没开门,酒馆的门半掩着,粮铺的伙计忙着擦窗柩门框上的灰。 海珠先去猪肉铺买条猪腿和排骨,里脊肉割两斤,付了钱转头又去买只母鸡,见有卖鸭子的也拎一只。路过铁匠铺把最后的五十文也散了出去,订一口平底锅,跟码头上煎蚝烙的锅差不多大就够用了。 “商船靠岸了。” 不知谁吆喝一声,长街两边的铺子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海珠掺在其中听他们讨论什么又涨价了,生意不好做了。 商船靠岸,脚夫货工也来活儿了,争先抢后的堵在码头找活儿。海珠被挡了路,她正准备绕过去,余光里挤进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扭头看过去,看到她三叔扛着一袋米还是豆子低着头从船上下来了。 海珠矮身躲了一下,她把买的东西放船上,人站在礁石滩上等着。想到齐阿奶说过她三叔因为她把事都揽过去了感到压力大,海珠琢磨了片刻,悄悄撑着船走了。 日头一点点偏移,河道上不见有船进来,齐阿奶看了又看,进院子里说:“海珠,鸡和鸭先别杀,人估计是傍晚才到。” “客不来那就我们自己吃,午饭后我撑船再去码头买就是了。”海珠已经把水烧开了,她拿着菜刀出去把鸡鸭宰了烫毛,“奶,我三叔这些天出船的收获如何?” “还行,出门早,回来的晚,拿回来的铜板也多了四五十文。他今天也在码头,你没碰到他?” “没有,码头上人多。”海珠选择把事遮掩下去,“我二叔的手有感觉了,可能再扎半个月的针就能好转。” 齐阿奶搬了凳子过来拔鸭毛,她也盼着能好。 “姐,河道上拐进来一艘大船。”风平站门外喊,“好像是沈六哥他们。” 能把官船拐进河道的也只有他们,海珠盖上锅盖摘了围裙出去,远远地瞧着船头有人在招手。 “做啥好吃的?这么香,猜到我们今天要过来?”沈遂噔噔噔跑下船,韩霁气定神闲地跟在他后面。 海珠是有这个猜测,她朝韩霁打了个招呼,视线上移,看到船上走下来一个姑娘,还是打过交道的。 “还记得她吧?她叫珠女。”沈遂介绍。 海珠点头,见穆大夫也从船上下来了,她说:“进屋坐吧,饭快好了,你们喝口水歇会儿就能吃饭了。” 齐阿奶往河道上瞅,她那个傻儿子还不见影。 “齐老太,外面热,您也进屋坐。”韩霁路过喊了一声。 “哎,不用招呼我,你进屋歇着,坐船也累。” “你们这是从哪儿过来的?”海珠问沈遂,眼睛在紧跟着他的珠女身上绕一圈。 “从家来的,穆大夫从府城坐船到永宁码头,接到他我们一起过来的。” 几人刚坐下,船上的小厮提了两兜水果进来,韩霁见冬珠和风平眼睛冒光,他轻笑着让冬珠把水果拿屋里去。 风平跑进灶厨跟海珠说,海珠想到三人是过命的交情,就没跟他们客气,给了就接着,没说客套话。 “这只海龟还在你家养着啊?”沈遂是个闲不住的,他先是看了养着螃蟹的水缸,又去逗沉在水里睡觉的老龟,“它一天要吃不少鱼虾吧,养得起?” “它天天跟我姐下海自己捕食,我姐要是不出海,它就在家门前的河道里逮鱼虾,吃饱了再回来。”冬珠兴致勃勃地说,“老龟可懂事了,养它一点都不费事。” “下水了还回来?”韩霁目露诧色,“养熟了?” “我家风水好,招来了灵龟。”海珠擦着手上的水走出来,她往外看,“奶,我三叔还没回来?” “饭好了?不等他,我们先吃,他估计是在码头吃。”齐阿奶说。 时辰的确不早了,海珠也没坚持要等,那么大的人也饿不着他。她使唤沈遂搬桌子到阴凉地,心想该搭个吃饭的棚子,但想到狂烈的台风又不想费那个事。 一道道冒着香气的菜端上桌,海珠拿着菜刀把鸡肚子上缝的线割断,鸡腹里塞的鲍鱼接二连三滚了出来,这样炖出来的鲍鱼比清炖的更嫩。 “本来想买猪肚做猪肚鸡,去晚了没买到,就换了个法子把鲍鱼塞鸡肚里了,都尝尝味道如何。”海珠招呼大家动筷子。 在座的就没有不吃肉的,他们不听她说,筷子一致朝猪腿肉夹去。猪腿炸出了虎皮又炖的,外面那层肥肉炸出了油水,炖耙了又软又糯,咬到嘴里满口的肉香,丝毫不腻。 “你这里面是不是还放了其他东西?汤底是什么?”韩霁尝出了其他滋味。 海珠神秘一笑,“鱼,信不信?” 韩霁又吃了一口,没说信不信。 其他人也不搭腔,嘴都忙着,有了饱腹感才有心思扯有的没的。沈遂擦擦热出来的汗,说:“以后嘴馋了,我就跑你这里来吃一顿,你不知道,天天在海上漂着,十天有七天都是吃鱼,鱼腥味我是闻得够够的了。” “行啊,你来了我肯定不能让你饿着肚子走。” 齐阿奶吃饱了,她刚放下碗筷,穆大夫也放下汤碗,说:“你们慢吃慢喝,我先过去看看。” “冬珠和风平也过去,你俩看着潮平别捣乱。”海珠把三个小的打发走。 杂七杂八的人一走,沈遂就冲海珠讪讪地笑了,“妹子,六哥托你件事。” 海珠看出来了,八成跟珠女有关。珠女从下船到吃饭一直神思不定,不像是跟船游玩的。而他或说或笑看着也像有心事。 “这是珠女,你之前也认识的,她是个可怜的姑娘,之前有个病老娘,还有个好赌的兄弟,半个月前她老娘没了,她兄弟在赌桌上把她卖了,幸好我回去的及时。”沈遂替珠女跟海珠卖惨,试图唤起她的同情和义气,见她脸上果然出现了动容,他继续说:“她那个家肯定是回不去了,也不能跟着我在海上跑,我想着你们村民风不错,还有你这个熟人罩着,不如就把她安排在你们村。你们村有没有空屋子?我替她给银子租个两三年,平日你照应一二。” 海珠敲着手指没说话,眼神反复在这一男一女面上打转,以沈遂的为人是能做出这种救人出困境的举措,但珠女看他的眼神可不算清白。 “你怎么没把她安排在你家做事?人留在你家,那些泼皮无赖和她的赌徒兄弟也不敢找上门。”海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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