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擀面皮的那种饼做起来太麻烦了,还要搬案板过来,费事还占地方,客人多了也忙不过来。”就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海珠又捏了两个放油锅里,她笑了笑,说:“这种做法轻松些,不累人。” 毛小二扯出个假笑,心里琢磨着她轻松不了几天估计就要收摊回家了。 一锅十个饼,冬珠拿着铲子坐在油锅边给饼子翻面,两面煎出黄色的壳了盖上锅盖闷一会儿,这时风平就把火苗压小。 路过的人闻到香味儿过来问:“卖的什么?” “车轮饼。”风平答。 “什么馅的?韭菜和生蚝,这是肉?” “对,猪五花,两文钱一个,大哥买几个?” 冬珠揭开了锅盖,两面焦黄的烙饼可以出锅了,她戴上她姐连夜缝的棉手套,挟了烙饼放油纸上,三个一包。 毛小二自己来拿,闻着味儿还挺香的,他就坐在长凳上当场吃,饼壳是焦脆的,里面的面絮是软的,蜂窝状的软面竟然还能拉长,很有弹性。 “这是什么面?”毛小二问。 海珠微微一笑,朝涌来的客人看一眼,说:“保密。” “哈哈,是该保密,这个饼子好吃,你的生意指定差不了,保不准有偷师的。”毛小二从怀里数出四十个铜板放钱箱里,说:“再给我烙一锅,这几个不够吃。” “我要两个。”最先来的男人说。 “我买四个。” “我先买一个尝尝味儿。” 又一锅饼熟了,毛小二三人拿了饼去码头当值,海珠继续揪面坨包馅放油锅里煎。冬珠忙着给饼翻面,每翻个面就要用木铲按按,按扁熟的快,个头大也招客人喜欢。 姐弟三个配合默契,风平烧着火还留心收钱,饼又熟的快,只有一口锅也不耽误事。 海珠昨晚发面的时候在面里掺了糯米粉,面稀本就黏,有了黏性极强的糯米粉做补,扯面的时候几乎能拉出丝。煎熟之后极有弹性,但因为面粉多米粉少,嚼着不韧不硬,就是没几颗牙的老人也嚼的动。 这种面在永宁码头是独一份,另一个就是拌馅的时候撒了胡椒粉,胡椒粉跟生韭菜放在一起能突出韭菜的鲜,还能压住猪肉的腥。味道好,馅里虽然有随处可见的生蚝,客人在尝过之后就绝口不嫌弃价钱贵了。 头一天试卖,海珠只准备了一盆面一盆馅,不到半个时辰就盆光面光了,她大概记了数,今早卖出了九十四个饼。 “哎呦!”海珠伸了个懒腰,“累不累?收拾收拾我们回去。” 冬珠和风平一点都不觉得累,可兴奋了,开心得嘴巴就没闭上过。在老家的时候两人虽然也帮忙扫地洗碗捡柴,能帮姐姐做事,但比不上姐弟三个一起挣钱有意思。 风平从桶里舀水把火星浇灭,待热气消了,海珠和冬珠各抓一把湿的草灰搓手上的油,海珠顺手把平底锅也用草灰搓匀,里里外外都糊上柴灰。 “风平倒水。”冬珠趔着身子伸出手。 风平拿着瓢舀水,细细地浇在她手上。 冬珠洗净了手,再接过瓢给海珠舀水。 两个盆子一个锅一个桶,桌子长凳矮凳,还有一个笨重的泥炉,早上过来时是齐老三帮忙弄来的,现在要回去了姐弟三个搬不走了。 “你俩在这儿看着,我回去把郑大郎和二郎喊来帮忙。”海珠说。 “姑娘,是不是东西多了搬不走?”酒馆老板留意到这边的动静,他走出来说:“炉子和桌子长凳可以放我家后院,明早过来摆摊再来拿就是了。” 海珠明白应该是毛小二打过招呼,她谢过老板,让冬珠端起盆子,她搬着方桌走进酒馆,“不知叔怎么称呼?” “我姓陈,喊我陈叔就行。”陈老板提着余温尚存的泥炉领路进后院,寻个不碍事的地方让海珠放东西,出门时打听她跟毛小二是什么关系。 海珠狐假虎威,搬出人缘更好的沈遂。 酒馆老板听闻她跟沈遂有交情,态度瞬间热情真挚许多,直言说:“往后你的这些东西就放我家后院,用的时候拿出去,用完了再搬进来。”他点了个伙计,吩咐道:“每天早上开门了先把后院的桌子炉子帮海珠姑娘搬出去。” 海珠再次道谢,“明早我请陈叔吃烙饼。” 姐弟三个端着盆子拎着平底锅抱着钱箱一身轻松的往回走,到家时齐阿奶正在洗衣裳,见人回来,她看盆底是空的,诧异道:“这么早就卖完了?” “对,今晚要多发一盆面。”海珠舀水把面盆泡着,见老龟从盆里爬出来,她说:“别急,这就带你去海边。” 她拎着桶拿上竹耙,说:“奶,这会退潮了,我去海滩看看。” “姐,我也去。”冬珠拎上筐,说:“我跟风平去割野韭菜。” “我我我!”潮平急得说不出话,他也要去。 “才不带你去,走累了就要背要抱,拖后腿的。”风平不带他,领着老龟率先朝门口跑,“大姐二姐我们快走。” 确实不能带潮平,他走路都走不稳,到了海边摔到礁石上就完蛋了。齐阿奶把小孙子抱着,示意她们赶紧跑。 拐出一条街了,似乎还能听到小孩的哭声,海珠揉了揉耳朵,潮平以后是个性子急的。她想到了另一个小弟,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 “姐,我们有空了往红石村走一趟行吗?”冬珠小声问。 “行。”
第37章 烤肉 海龟在水里速度不慢, 到了岸上就成了乌龟爬,迁就着它的速度,海珠跟冬珠风平走得慢悠悠的, 拄着拐的老头都能撵上。 赶海的人一大早就过来了, 海滩已经被扫了一遍,后赶过来的人就不要抱着捡大货发一笔的念头,老老实实在沙里挖蛤蜊和海蚌。 老龟下了海,冬珠和风平拿着剪刀去找韭菜, 海珠拎着桶和竹耙踩在湿软的沙滩上找沙眼和微微鼓起的沙包。 手指沾了湿沙, 再被掺着浓重水汽的寒风一吹, 湿冷透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爬上后颈。海珠搓了搓手,起身环顾一圈,朝礁石后走去。 “今年不知道要冷多长时间, ”同样在沙里挖蛤蜊的妇人跟同伴闲聊, “天冷都不敢出海,活鱼的价钱又涨了。” “我家那男人在家憋不住了想出海打渔,要钱不要命了。” “这时候可不能出海, 寒风灌一肚子准生病, 挣的那点钱还不够抓药的。” 海珠回忆了下,去年冷了半个月就回温了, 今年冷的也快有十天了。越过礁石, 她朝东边的海面望去,她也盼着回温,天暖和了她租艘渔船去沉船的地方瞧瞧, 那艘沉船估计住满了虾蟹。 等老龟从海里爬起来, 海滩上的人散了不少,海珠看有个男人朝它走去, 她丢下桶跑过去喊:“做什么?有主的。” “它从海里爬出来,不是从你家爬出来。”男人讽刺道,“你一个小姑娘还挺蛮横的,照你这么说,我还说这大海是我的,那这只龟就是我的。” 海珠朝他看一眼,她往西边走,老龟立马跟上。 男人哑声了。 “这姑娘过来的时候是带了只龟过来,它都回海里了还会找回来?”一个头戴棉帽的妇人出声,她啧啧几声,问海珠是怎么养的。 “我在海里救过它,它就跟我回来了。”海珠提上桶,捡起竹耙带着老龟去找冬珠和风平。 “走了,我们回家。” “捡了什么?有没有大货?”冬珠跑过来往桶里看。 “就蛤蜊和三个蚌,蚌里若是有珍珠就是大货。” “那你猜里面有珍珠吗?”冬珠把筐给海珠,她背着手一蹦一跳的。 海珠不猜,回去了就把海蚌开了,取出三块儿巴掌大的蚌肉,不见珍珠的影子。 “冬珠,拿两文钱去端块儿豆腐,晌午我们煎豆腐吃。”海珠喊,她清闲就是她做饭,让她奶做饭又是糊弄一顿。 等齐老三回来了,她又让风平带他跑一趟,去酒馆里把泥炉提回来,顺便去猪肉铺买三斤五花肉,没有五花肉就买肥肉。 冬珠和风平都不在家,潮平扬着个笑脸凑过来,他学着风平的样子坐在灶下往里添柴,还要喊了海珠让她看。 “做什么?”她故意装傻。 “大姐,火……我……” 齐阿奶在一旁发笑,“你不行,太小了,再过两年才能跟着跑。” 潮平天天关在家里也不是事,海珠让她奶没事了把他带出去跟巷子里的小孩玩,“多见见外人他的胆子也大些,学舌说话也能多说几个字。” “人家都是当地的人,一个宗族的,他出去了受欺负。”齐阿奶有顾虑。 “哎呀,不是人人不讲理,又不是有了宗族傍身就能肆意欺负人,在村里的时候我也没见谁欺负外来的人。”海珠梆梆梆的把蚌肉切成厚片用姜和黄酒腌着,见锅里的水冒烟了,她把吐沙的蛤蜊倒进去,烫开口了再捞出来。 “潮平去看哥哥回来了吗?他买肉了,你去迎一迎。”海珠把潮平打发出去,“奶你也跟出去转转,别天天憋在家里,人会憋出病的。 ” 厨房空了,她坐椅子上把灶里的明火用灰盖着,锅里的水汽烧干了倒碗花生进去炒熟,花生起锅了就着余温炒芝麻。 “好香好香啊。”冬珠买豆腐回来了。 “回来的正好,给我烧火。”海珠把芝麻铲起来,锅洗干净烧干就倒油,“烧小火,别烧大了。” 冷油倒进黄豆,黄豆一点点炸酥却不焦,没有油篦,她只能用铲子把油锅里的黄豆铲起来,一点点篦去油。 “不是要做饭吗?弄这些做什么?”冬珠捻着花生吃。 海珠不答,抓把花椒说:“我要炸花椒油了,你快出去。” 冬珠不等她话落就跑了,还贴心的把她二叔睡的屋关上门。 齐老三拎着泥炉回来了,开门闻到味又退了出去,见左边和对面的邻居走出门闻味,他不好意思地赔笑。 油炸了的花椒铲起来倒掉,海珠把姜蒜葱丢进油锅,小火慢炸,葱蒜炸焦了捞出锅。 “好了,都进来。”海珠这才喊。 小院里飘着描述不出具体味道的香,刺激的味道转淡,这股香味闻得人口舌生津。 海珠接过五花肉,洗净切片用酱油、盐、姜、黄酒腌着,她让没事干偷吃的人洗手搓花生皮,“花生皮都搓掉了再把蛤蜊肉剥出来洗干净,都弄好了就把炉子烧着。” 齐老三扛了半天的货累得腿肚子抽筋,他本想吃饱肚子睡一会儿的,弄这些过家家的玩意儿有些不耐烦。但大侄女发话了,他只能照办。 海珠拿了个广口陶罐出来,擦去水珠先把炸黄豆倒进去用擀面杖捣碎,沉闷的咚咚声一下又一下,路过的人忍不住朝院子里瞅。 炸黄豆捣得差不多了把熟花生倒进去继续捣,再然后是熟芝麻,最后是炸过的蒜和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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