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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股吸力将她拖进海沟里，她都没清醒。 不知是气旋太强劲弄晕了她，还是她本就彻底醉了，这小人鱼竟然无知无觉地就随着气旋沉进了海沟深处。 也亏得她是人鱼，就算海沟底部有着超强的压力，却不至于压扁了她。只不过海沟底部终究与她平日生活的地方不同，而她年纪又小，身子也弱，这压力虽然对她身体没太大碍，却让她的呼吸变得苦难了起来。 所以虽然在跌进海沟底部时因为剧烈的晃动而有过一瞬间清明，但在烈酒与呼吸困难的双重影响下，阮晏晏便彻底晕了过去，哪怕偶尔有深海鱼儿游过她身边，她也无知无觉，没有半点像要清醒过来的样子。 * 现任海巫乌烛，离群索居，贯不是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因此当龟族眷古节的请帖送到他家门口时，他看了眼，便扔到了一旁。 只是没想到，第二日，龟族的长老竟会亲自登门相邀。 乌烛想，我不就只是扔到了一边而已，怎就惹得人家亲自上门了？难道那帖子里还用了什么能窥探对方反应的法术不成？ 不过他也就只这么想想，不可能真的那样问。 毕竟他可以肯定帖子是干净的帖子，并无任何法术的痕迹。 更何况，若是真直白地问一句“你怎知我不会去？”岂不是当面拂了人家的面子？ 没必要的。 谁知人家长老倒是自己开了口，“想来若不是老生亲自前来，海巫大人应是不会来我龟族眷古节了。” “既是知道本座不喜这种场合……” “海巫大人啊，”龟族长老向上抬了抬头，与他而言，海巫大人着实有点太高了，“我龟族这千年来，每逢新岁便会占上一卦。” 说着，龟族长老裹着茧皮的手从袖子里掏出一片裂开的龟甲，递了上前。 海巫穿着厚重的黑色斗篷，将他整个人都罩在了里面，而他从袖子里伸出的欲拿甲片的手，也戴着黑丝手套。 龟族长老叹了口气，海巫大人一向神秘，但近些年来，尤甚了。 就比如说，海巫大人以前虽也习惯穿斗篷，却并不像如今这般会将整个人罩住，不露半点肌肤在外面。 也因着看不见海巫大人的神色，龟族长老在等待海巫大人检阅甲片时，内心是有些忐忑的。 “嗯……” 仿佛过了百年般漫长，龟族老者终于听到海巫大人出了声。 若不是海巫大人的声音太过有特色，沙哑地仿若许多年都未受过雨水滋润的枯树，他甚至怀疑，若这斗篷里换了个人，都没人会知道。 “本座会去的。” 听到这句，龟族长老总算松了口气。 今年新岁那一占，大凶。 而且是属于未知，而不是祸事。 祸事易避，未知的凶兆却避无所避。 而海巫大人愿意前往眷古节，便多少让他一直不安的心，定了许多。 只是他不知道，乌烛应下邀约，并不是因为那甲片。 那甲片所现大凶却是不错，可乌烛却并不在意。 这海底还能有什么大凶呢？海妖之王出笼吗？ 呵。 他应邀，不过是看着老人家驮着一副眼见着都快裂开了的龟壳，白胡子都要坠到地面上了，还千里迢迢来他这里，心生了几分怜悯罢了。 这海底平静太久了，久到连屿龟这种拥有千年传承的大族，都会被一点小小的差池吓到。 可尽管是应下了，乌烛毕竟还是不喜热闹，于是硬是拖到了眷古节最后一日，才慢慢悠悠地从家里出发。 而且他还选了最慢的前进方式，从海沟底部慢慢地走去龟族聚居地。 毕竟这是海底，游过去一个时辰的功夫，走过去得用上大半天。 只是他没想到，就在他快要到达宫殿下的那段海沟时，见着了一条人鱼。 还是挺小的一条人鱼，戴着一顶镶着六颗宝石的水晶皇冠，只不过她有着一条与这华丽皇冠形成鲜明对比的暗灰尾巴。 她安静的躺在海沟底部，呼吸有点不太均匀，想来睡得其实并没有太安稳。 这娃儿他熟。 当初这娃儿从卵里孵出来时，海王便找上了他，无他，只这娃儿来路不明，海王怕她是海妖一族的后代。 “啧，”乌烛往前凑了几步，轻嘘了声，“没想到还有小东西同我一样喜欢往海沟里钻。” 可对面那小人鱼，并未因为他出声而有任何动静。 “小家伙？”他又走近了些，探下身子，轻唤了声。 结果小家伙依旧没应声。 别说应声了，就是动，都没动一下。 “想睡就睡吧，”乌烛讪笑道，“毕竟能睡是福。” 说罢他便准备往上游去龟族宫殿，他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海巫。 可有时候事情就是挺巧，他还没动，小人鱼的手就抓住了他的衣摆。 乌烛往回看了眼，却发现那小东西依旧闭着眼，只是这回她嘴巴动了动。 他探下身，想听一听她在嘟囔什么，没想到小家伙却只是在裹唇而已。 既是如此，他便伸手欲将衣摆从她手里抽出，却没想小人鱼的力量极大。 “喂！”乌烛只得伸手拍了拍小人鱼的手。 可谁知小人鱼除了裹唇的力道更大了些，频次更高了些，竟没其他反应。 后来他是耳朵也拎了，脸蛋也拍了，脑袋也摇了，小人鱼就是没清醒，反而她手里的力道更大了。 乌烛无法，只得抬手结印准备用术法挣脱，可谁知小人鱼却在这时睁开了眼。 “嗯？”小人鱼迷迷糊糊，眼睛朦朦胧胧，她松开了手，一个晃眼，便抬头与乌烛眼对眼。 而近百年从未向任何人露出面目的海巫，明显已经动了怒气。 没有谁，敢靠他如此之近，也没有谁，敢伸手掀开他的斗篷兜帽！ “嗝~” 不知自己已经身在危险中的小人鱼，往前又贴了贴，“怎么又是你？” 乌烛眼底的色暗了下来，这句话…… 很明显，在这小人鱼的认知，这个“又”这个“你”，并不是在指“海巫”。 呵，不是海巫。 他心底已经起了杀意。 只不过这杀意转瞬即逝，他已经很久没动过要灭掉一个生命的念头了，而这醉酒的小人鱼，不至于，不至于… 不过更让乌烛奇怪的是，在他心底的杀意生出来之后，这小人鱼的神情明显变了。 她不怕他，甚至有点烦躁。 接着，乌烛便见着小人鱼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司珩。” 他听见她这么唤他，可司珩又是谁？ “啊，”小人鱼低吼了声，“你有完没完啊？” “司珩，你这样阴魂不散的，到底有完没完啊？？？”
第50章 、美人鱼（4） 司珩？ 乌烛想了一圈, 脑海里并没有这号人物，然而他又转念一想，也不可能海底每个生物他都认识。 不过他没听过, 便排除了王族。 是这小人鱼的玩伴？ 也不太可能。 她出身王族, 又身具“坤”印，据他所知, 她出生至今, 这应是她第一次出王都, 她与平民似乎也没有什么交集。 再则，既然将他误认为“司珩”，那想必这位“司珩”应也是成年状态，她一小小人鱼，怎会与成年状态的海洋生物有瓜葛？ 而且听她语气, 这位“司珩”似乎让她颇为烦恼，纠缠不休。 是什么样的身份，能对七星海三公主纠缠不休？ 海底世界都知道, 七星海三公主，是会被送去中土大陆和亲的，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成年雄性敢纠缠七星海三公主？ 那这位“司珩”又是谁？ 就在这时, 身下的小人鱼睁圆了一双眼, 继而又眯了起来，“啊，认错了啊。” 嗯？认错？ 乌烛哑然失笑，他到底为何要在这里与一条小小人鱼纠缠？ 或许他与那位“司珩”也并不相像，有些家伙酒醉得很了, 将乌龟认作鲨鱼都有可能, 何况这小人鱼只是认错相貌。 而且, 她还只有这么点小，又能认得清什么？ 戴好斗篷帽兜，乌烛准备离开了。 小人鱼却在这时立了起来，她甩了甩脑袋，一头暗灰的头发随着波动飘摇着。 乌烛看着她，这孩子自出生起他就认识，一头暗灰的发，一条黯蓝的尾，挂个麻布袋子就真的很像乞儿，除了头顶的水晶冠，再没什么让她看起来是王族血脉了，也无怪乎海王海后都担心她的真身。 阮晏晏艰难地去试图抓住几分清明，方才也不知怎么晃了眼，将眼前这位认作了那家伙。她脑子里过了一遍适才所见，除了眉眼的艳色，这位海巫大人与司珩其实并不能说相像。 是她反应太过了，也不知道海巫大人会不会介意。 “海……嗝……”她原本想饱含诚意地说声对不起，却被一阵嗝给打断了。 “嗝……嗝…” 而且这嗝打起来，还没完没了。 海巫已经重新没进了黑色斗篷里，兜帽比先前压得更低了。 阮晏晏知道自己的鲁莽，她拼命地忍住嗝声，可一声声“嗝…”却不住地从嘴里冒出，顺着带出一串串气泡，模样有点滑稽。 这样下去怎么是好？ 她有着非常重要的问题想要问这位啊。 乌烛看着眼前拼命想压下嗝的小人鱼，心里又生出几分不忍。 他与一个孩子叫个什么劲呢？ 这么想着，他便起手捏了个法决，而那小小人鱼的嗝声也终是止住了。 “本座可以走了？”海巫开口道。 阮晏晏听着声音，先是愣了一下。 那声音不得不说，着实不太好听，有着刮破嗓子般的暗哑，就像指甲刮在磨砂纸上一样。 原本这种声音倒并不会让她愣神，只是才方见过他艳丽的眉眼，便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嗓音。 接着，她便听见海巫轻微地叹了口气，转过了身。 她……她怎么能这么不礼貌？她到底愣个什么啊？人家给她止了嗝，她居然对人家的声音产生这种反应。 “海…海巫大人！”阮晏晏唤道。 乌烛藏在兜帽下的眼神暗了暗，他在考虑用什么咒语抹去这孩子方才的记忆，他可不想她日后会想起他的脸。 而在他犹豫的这点时间里，小人鱼已经游到了自己面前。 “海巫大人。”阮晏晏喘了口气，这海沟底部压得她肺疼。 “嗯？”乌烛隐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指动了动，想着到底用哪个法决，能不伤了这条幼年人鱼的脑子，还能清除掉所有该清除的。 “我，我想请教海巫大人一件事。”阮晏晏向海巫鞠了个躬，说道。 “噢？”瞧着小小人鱼一脸郑重其事的严肃模样，他也不妨多等几秒，听听这小小人鱼儿会有什么事，“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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