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醒啦?” 谢云初听着她语气里的揶揄,瞪了一眼过去,“嬷嬷这是做什么?” 林嬷嬷忍俊不禁, “没什么,就是姑娘昨夜动静闹得大了些。” 小夫妻两感情好,做下人的乐见其成。 谢云初气结。 那是她喝了酒的缘故。 她也没料到王书淮竟然还有这样的花花肠子,害她指甲都给抠破了,羞色不知不觉爬上两腮,她懒得跟林嬷嬷解释,起床梳妆用过早膳,便去看孩子。 今日天气不错,谢云初吩咐乳娘抱着珝哥儿去廊庑晒晒太阳,自个儿又牵着珂姐儿往琉璃厅走。 昨夜那酒蹊跷,那一桌共七位女眷,独独她一人饮错,还是人人有份? 窦可灵,许时薇和苗金燕倒是无碍,回去跟丈夫睡一觉便没事。 王书琴和王书雅还有那位周敏怎么办? 谢云初不放心,打算去瞧瞧。 一进琉璃厅的穿堂,就看到小孩子们撒丫似的跑,珂姐儿很快挣脱乳娘的手飞奔过去,别看珂姐儿人小,她劲儿大,步伐如飞,跟个小猎豹似的,很快便窜去了人群中。 谢云初沿着抄手游廊往正厅去。 今日她起的颇晚,平日这个时辰,琉璃厅该是热闹的,偏生没听到什么动静,跨过门槛,敞厅内没几个人,不仅没人,还有一种诡异般的安静。 王书琴和王书雅凑在正厅东面的小厅画画,窦可灵与许时薇在那儿交头接耳,其余人不在。 就连一贯在这里张罗家务的三太太也不见踪影。 窦可灵二人见她过来,连忙止了话头,招手她过去, “二嫂,昨晚出事了。” 谢云初登时一惊,忙坐下来问,“出什么事了?” 妯娌三人聚在月洞窗下的小四方桌坐着,窦可灵往长房的方向指了指, “我也是方才听到的,原来昨夜大老爷的人不小心拧了壶花酒来,被大少爷拦住倒掉了,倒完后,酒壶不小心被搁在了茶室…” 听到这里,谢云初已猜到了大概,脸色不由凝重。 “府里酒壶都是差不多的样式,小丫鬟没认出来,昨晚吃席时,敏敏姑娘吃多了盐水花生吩咐小丫鬟去斟茶,那姑娘拿错了那个酒壶,倒出两滴,再掺了些茶水,那茶水里便掺了些酒液,幸在酒液不多,敏敏姑娘喝了也无大碍,就是人有些昏呼呼的,半夜在院子里摔了一跤,恰恰被煦哥儿瞧见,将她送回了房……” “事儿倒是不大,可到底有损姑娘家的清誉,何况人家是客,在咱们家出了这样的事,咱们没法给周家交待。” “三婶晓得了,半夜便叫人查,一问得知,昨夜那酒壶搁在茶室后,有两个丫鬟碰过,总之,昨夜有两人喝错了那花酒,大嫂至今不见踪影,想必喝了花酒的是大嫂。”窦可灵如是说。 谢云初:“……” 她气得手指深深嵌入帕子里,面上罩着青色问,“后来呢,事情怎么处置的?” 许时薇耸耸肩道,“今日三太太与三老爷,以及大太太夫妇清晨便入宫去了,三太太大约是去宫里告状,一来要处置大老爷,二来呢,怕也是为了煦哥儿的婚事。” 谢云初冷哼几声, “是该好好治一治了。” 想起昨夜受的罪,谢云初愤慨难消,“周姑娘怎么样了?” 这时,里间的王书琴走了出来,听到他们在议论此事,满脸颓丧接了话, “从昨夜哭到现在,将自个儿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窦可灵问她道,“琴儿,她是你表姐,与煦哥儿也是青梅竹马长大,你实话说,他们二人有没有情意?” 王书琴面露晦涩,挨着谢云初坐了下来, “哎,不瞒你们说,我哥哥对敏儿怕是有些念头,否则昨夜也不至于火急火燎去搀人家,他不知敏儿吃了那种酒,没当回事,哪知道敏儿拉着他不放,幸在哥哥发现不对,连忙去找我娘,我娘猜到是大老爷,径直吩咐我爹爹去寻大老爷的人拿了药丸,敏儿现在羞愧难当。” “至于情意……”王书琴不是当事人也不能断定,便模棱两可道,“我猜有那么几分。” “我也这么认为。”窦可灵笑道,若不是没有情意,一个未嫁的姑娘哪里会随随便便去旁人家里住。 原本两厢情愿,长辈出面做主,婚事倒是顺理成章,就是突然被大老爷和大少爷惨了一脚,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即便成婚,心里总归有个疙瘩。 此时的长春宫,一贯端庄从容的三太太,当着长公主的面指着大老爷炮语连珠喝骂道, “一个堂堂老爷,当着那么多晚辈,竟然吩咐小厮去取花酒,也太不成体统了!这事可是害我颜面丢尽,母亲,父亲,我行事从来本本分分,也算挑不出错儿,如今叫我怎么去周家做人,如何给我那二嫂二兄交待?” 长公主一清早都顾不上去奉天殿,被这事给闹得脑额疼,她撑额坐在罗汉床上,眉峰拧紧没有说话。 国公爷沉着脸看着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大老爷,也不好吱声,毕竟不是他亲生的儿子。 大太太立在长公主身侧,只顾着抹泪,对着咄咄逼人的三太太羞愧劝道, “好妹妹,原是我们夫妇不是,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先给你赔罪,可现在头一桩要紧的是煦哥儿的婚事,妹妹瞧着,不若我随你去一趟周家,亲自给周家赔礼,再把婚事定下来。” 长公主闻言抬目深深瞥了大太太一眼。 大太太被她盯得脊背一凉,倏忽闭了嘴。 这才恍觉自己失了言。 煦哥儿是长公主和国公爷头一个嫡孙,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其婚事在朝中也十分瞩目,长公主在心里恐怕还没看上周家的姑娘。 三老爷见母亲脸色不好看,觉着妻子语气过冲,轻轻扯了扯三太太的袖子,示意她收敛些。 三太太冷笑一声。 长房和三房的人进宫后,四老爷夫妇又悄悄拉着二老爷夫妇紧随其后,此时这两对夫妇也躲在下方看热闹。 长公主侧眸问国公爷道,“依照家规,老大家的该如何处置。” 国公爷振朔有辞道,“杖责二十板子,罚月银一年。” 大老爷大腹便便,二十板子下去,怕是得去半条命。 长公主眉头皱得更深,她恨铁不成钢看着儿子,脑海忽然闪现已故的前夫,也是这副模样倒在血泊里,长公主定了定神,放话道,“就依家规处置。” 大老爷闻言大惊,含着泪跪着往长公主膝下挪,“母亲,儿子知错了,儿子再也不敢了,二十板子下去,儿子承受不住啊,您看这样吧,若是儿子再犯,您再打二十板子不迟…” 长公主阖着目嘴唇气得颤抖,并不松口。 大老爷见状又往国公爷身侧挪,他哭着给国公爷磕头, “父亲,儿子虽然不是您亲生的,自两岁多便养在您身边,心里早把您当亲爹了,是儿子无能,不曾听您谆谆教诲,方至今日的大错,儿子恳求您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国公爷摇头叹息,这换做是他儿子,他要亲自动手,正因为是继父,很多事情便隔一层。 “宾儿,并非父亲不给你开恩,实在是王家规矩森严,若今日我给你开了先河,往日谁还把家规放在眼里?你是弟弟们的兄长,当以身作则,往后谨言慎行,严格要求自己,事情也就过去了。” 大老爷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大太太也跟着瘫了下去。 长公主摆摆手,示意二人退去一旁,随后看向三太太, “我给你两条路,其一,煦哥儿婚事我做主,周家我去补偿我去安抚,那姑娘的婚事也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管,一切照旧。” “其二,将那姑娘定给煦哥儿,但从此你不必掌家,国公府的世子爵位也别惦记着。” 这话一出,暖阁内顿时鸦雀无声。 姜氏听到国公府世子爵位,冷不丁看了一眼国公爷,国公爷面色平静,没有半分波动,她又看了一眼的丈夫,二老爷耷拉着眼皮,沉默不语。 三老爷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他看了一眼母亲,长公主目光镇定有神,显然是无可更改,他再看了一眼妻子… 三太太是个烈性子,向来吃软不吃硬,听了长公主这话,不由冷笑一声,慢慢抬袖揩了一把额尖的汗,缓缓定了定神,来到殿中跪下, “还请长公主殿下给煦哥儿和敏敏赐婚。” 长公主脸色倏忽一沉。 三老爷也唬得神色大变,他连忙去扶妻子,“你先起来,咱们有话好好商量,这事不是你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 三太太红着眼看着丈夫,“敏儿与煦儿也算青梅竹马长大,二人多少有些情意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还能嫁给别人吗,我怕这会要了那姑娘的命。” 三老爷心急如焚,“即便如此,咱们也可以想法子,你先起来,你性子别这么烈…” 三太太眼眶一酸,泪水几乎是迸了出来哽咽道,“煦儿喜欢敏儿,昨晚才愿意去搀,母亲这会儿棒打鸳鸯,是害了两个孩子,也断了我与周家的情分,在你们眼里,权势利益重要,在我眼里,我要求个问心无愧。” “说到世子爵位,上头尚有兄长,轮不到咱们,何苦岌岌钻营。” 至于那劳什子掌家权,爱给谁给谁去。 三太太这话如同掀开了国公府表面的遮羞布,将各房赤裸裸的利益倾轧给抖了个彻底。 三老爷头顶惊雷滚滚,脸上血色褪得干净。 长公主眼眸眯如寒针,“你倒是有骨气。” “二房尚且有淮哥儿挣体面,待江南税政落地,国库充盈,第一个要赏的就是他,我能亏了他去,倒是你们都不成器!” “你眼下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回头不如去看看自个儿儿子,去年科考不第,明年秋闱能顺利过吗?” 三太太面色冷清,“媳妇已竭尽全力督促煦哥儿读书,他也算刻苦,只是科考终究是万人过独木桥,难于登天,他这回不第,指不定下回就成了,我比谁都期望他出人头地,可凡事也得有个章法,母亲若拿这门婚事来威胁我,恕我做不到。” 三老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母亲,婚事的事不着急,待儿子再劝她几句。” 三太太面上戾气横生,“不用劝了,煦哥儿娶敏儿无可更改,人在我们府上出了事,于情于理,我们王家必须得负责,此其一,其二,两个孩子心意相通,我也不忍心棒打鸳鸯,其三,母亲这些年赐婚,出了多少事难道心里没数吗?” “放肆!”长公主面沉如铁,怒到了极致,“长辈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国公爷见妻子气得额尖青筋隐现,轻轻安抚她, “好啦,怒极伤身,别气坏了身子,事情阴差阳错铸成,已是无奈之举。”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76 首页 上一页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