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淮猛地一顿,下意识想开口,又深深抿嘴,用眼神去询问。 谢云初感觉黑暗中有一双眸凝视着她,她不管了,调整了下位置,然后揽了揽垂在他腰身的系带,将他腰身往下拉了拉,随后将脸偏向另一侧,又羞又窘。 从王书淮的角度能看到那张俏生生的脸,面颊嵌着红晕,并未化开。 他心忽然软了些,动作却更利了些。 谢云初纤指微微一颤,深吸了一口气。 她好像有些明白萧幼然的话了…原来是这样…前世这样的经历被岁月尘封,她性子端庄从不去想这些,是不是有过她不知道,但这一世破开那些繁文缛节条条框框,人也跟着鲜活了,更多的时候会去在意自己的感受。 人要取悦自己。 眉目慢慢舒展开,有那么一下她差点呼吸不过来,待喘过气她看向那个男人。 汗水罩在他干净的鬓角,也不知是相貌过于清隽,抑或是那身清越气质不染凡尘,哪怕在做这事时,依然风姿清绝,不可亵渎。 那张脸倒真是无可挑剔。 察觉到谢云初的视线,王书淮垂下眸来,谢云初闪躲不及, 四目相对。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有潺潺声传来,两个人都愣了下,视线慌乱交错开。 谢云初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人在他怀里,无计可施,最后干脆将半解的罗衫罩在面颊,上方传来男人极轻的哼声,不知是笑还是什么,谢云初不敢看也懒得看。 再后来,那张脸慢慢从轻纱下舒展开,雪白的脖颈长长仰着,大口大口呼吸着气,娇靥的红晕被彻底染开。 这是王书淮第一次看到妻子毫不掩饰流露出另外一种美,幽深的目光一瞬间被攫取…… 月色正浓,郎朗舒风徐徐灌入,谢云初瘫在床榻不动,薄衾覆在她起伏的身子,她把脸埋在浓发里,羞耻又暗有一种释放的快活。 王书淮先下了床,轻轻将腰封一丝不苟重新系上,垂目看着妻子。 显然,这是一场还算愉悦的交流。 “我先去沐浴。”他温声交待,嗓音残着一丝暗哑,似开过弓后的弦音。 谢云初闷闷嗯了一声,待浴室传来水声,她方才懒洋洋起床,这时林嬷嬷忍着笑进来伺候,谢云初瞪了她一眼,林嬷嬷笑意更深,方才动静闹得那样大,可见小夫妻磨合不错,先殷勤地服侍她起身,等她去另一间浴室,便利落换了床褥,将屋子收拾干净。 片刻后,二人不约而同躺在床上,这会儿谢云初累极了,倒头就睡。 王书淮闻着帐内残余的糜艳,看了一眼睡得不省人事的妻子,默默闭上眼。 次日醒,王书淮没有惊动谢云初。 他已习惯谢云初不伺候他晨起,昨晚那一场欢愉化解了心里那些微不足道的疑惑。 照常先去晨练,随后回到书房换衣裳,这个空档,侍卫递来几分信,暗卫荀仲已抵达余杭,正在查刘苌的案子,公务纷至沓来,王书淮很快将那一抹偷闲抛诸脑后。 出门前,明贵一面拧着锦盒跟上,一面多嘴问道, “爷,您今夜还去后院吧?若是如此,衣物书册小的便不必拿回来了。” 娶了媳妇的明贵晓得,男人嘛一旦沾染上了,便是食髓知味。 王书淮闻言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下,皱着眉看了一眼前方门庭,淡声吩咐,“我今晚留宿衙门。” 宁和堂,天蒙蒙亮,姜氏便轻轻推醒身侧的丈夫, “快些醒,父亲昨夜回了府,还没叫你去问话呢,今个儿各房定去给他老人家请安,你小心起迟了。” 国公爷每月初一十五均会出宫一趟,昨夜十五回了王家,打算住两日再入宫。 二老爷王寿不情不愿睁开了眼,昏懵地看着漆黑窗外怎么都不想动,“你说老爷子年过六十了,身子骨怎么还这么健朗,就不能起晚些吗?” 国公爷年轻时文武双全,也曾带兵上过战场,这么多年过去,日日晨起总要耍一阵长矛。 姜氏看着丈夫大腹便便的模样,目露嫌弃,“你以为人人是你,你看那大老爷,他比你还大半岁,如今瞧起来还有年轻时的风采。” 大老爷王宾本姓段,后在长公主的授意下改姓王,长袖善舞,仪表堂堂,如今在鸿胪寺当值,负责接待外国来使。 二老爷闻言顿时不高兴了,扭头睨着妻子,“你什么意思,你拿我跟旁人比?” 二老爷最不喜鸠占鹊巢的大老爷王宾,在他看来王宾甚是没有骨气,换他宁可死也不会改姓认别人为爹。 姜氏晓得触了丈夫逆鳞,捏着发梢柔情一笑,“行啦,我又不嫌你,快些起来穿戴。” 二老爷在她催促下意兴阑珊换了衣裳,待夫妻二人准备妥当,便见儿子媳妇与方归家不久的小女儿在廊庑等候。 平日三小姐王书仪便与谢云初最是要好,今日清晨一露面便挽着谢云初说笑,谢云初想起前世这小姑子也不曾替她说半句公道话,借着抱孩子的空隙将她的手腕给躲开,不冷不热应付着。 王书仪有些心大,一时还没察觉嫂嫂的不对,滔滔不绝讲她这次去外祖家的见闻。 东边天际方露出一丝鱼肚白,时辰还早得很,二老爷抖了抖衣袖,扫了一眼晚辈们,不见王书淮,顿时颇为扫兴,每每王书淮在,便能替他挡一挡老爷子的怒火,今日不在,二老爷犯愁, “书淮呢?” 谢云初垂首答道,“回公爹的话,二爷说是有急事一早去了衙门,他已亲自去给祖父告了罪。” 二老爷无话可说,意兴索然领着一家子前往清晖殿。 二房已经算早的,结果到清晖殿前时,长房和三房已经到了,只剩下老四还不见踪影。 大老爷王宾瞧见二老爷立即笑吟吟打招呼, “二弟这是起迟了么?怎么瞧着兴致不高?” 二老爷听着他这绵里藏针的话便生鄙夷,不冷不淡回道,“兄长说笑,上回父亲急急赶回府原来是为了母亲身子的事发愁,我一直惦记在心,方才吩咐淮哥儿媳妇再做些补血膏,送进宫去,母亲劳苦功高,可不要熬坏了身子,” 随后打量大老爷几眼,话锋一转,“怎么?兄长面带红光,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他这个继子尚且关心长公主,大老爷身为亲生儿子没把母亲放在心上,可见不孝顺。 大老爷有些牙疼,暗想那老二媳妇可真争气,连着王寿在宫里也得了面子,偏生他家里那些小兔崽子们没个顶用的,心里埋怨,面上却不显,笑道, “淮哥儿媳妇有功,我替母亲感激她。” 四两拨千斤把话题揭过去。 三老爷王章一身月白广袖宽衫,负手立在廊芜下,端得是风姿磊落,儒雅岿然,他一向以国公爷与长公主嫡子自居,既看不起同母异父的长兄阿谀奉承,也瞧不上同父异母的二兄懦弱无能,只等世子身份定下来,他便可高枕无忧。 大老爷王宾与二老爷王寿同时瞧一眼道貌岸然的三弟,默契地闭了嘴。 不一会,四老爷王典姗姗来迟,瞧见三位兄长在上,一一客气打招呼,既不冷落了老大老二,也不会刻意奉承老三,他是幺子,平日最得长公主宠爱,无需继承家业,将来长公主仙逝也定会给他一笔不菲的家产,故而他最是悠闲自在。 上头四位神仙打架,底下晚辈大气不敢出,唯有各家抱来的孩子时不时哭啼几句。 少顷,殿门打开。 国公爷吩咐所有人都进去。 这一回脸色还算好看,也没唠叨什么,只叫侍者将长公主赏下来的礼物分给大家,随后目光便落在几个曾孙身上。 大爷的两个孩子看到国公爷有些害怕,纷纷躲在母亲身后,国公爷也不在意,只将长公主给孩子的赏赐转交,矍铄的目光很快落到珂姐儿身上,谢云初察觉,立即亲自抱着孩子上前。 国公爷也没有抱女孩儿的习惯,示意身旁一内侍捧着一缠枝红漆盘,逗珂姐儿, “珂姐儿,你喜欢什么?自个儿挑。” 内侍将漆盘奉到珂姐儿跟前, 珂姐儿一双大眼睛盯着盘子里的东西,骨碌碌在转悠。 这时,窦可灵的儿子,两岁的瑄哥儿铆足劲跑了过来,拽住内侍的长袖,试着去够盘子,盘子差点摔着,恰好打到珂姐儿的小手,幸在内侍及时稳住,连忙端着漆盘后退,径直跪了下来。 珂姐儿被吓哭了,扭身趴在娘亲怀里抽抽搭搭哭。 谢云初蹙眉深深看了一眼窦氏。 窦可灵立即上前来扯儿子,诚惶诚恐跪下道,“祖父恕罪,孩子小,见着琳琅满目的赏赐便好奇,还望您饶恕他。”说完轻轻掖了掖眼角。 三爷王书旷也连忙跟着跪下请罪。 国公爷脸色倒是没有明显变化,只担忧看向珂姐儿,“可疼着了?” 换做以前,谢云初必定忍气吞声大度说没事,她是二房长嫂长媳,得包容其他人,况且二房内部矛盾无论如何不能弄到台面上来。 今日么,她就把珂姐儿那只被磕到的小手给抓出来,示给国公爷看,几个月的孩子肌肤嫩得跟豆腐似的,一下子便红了一块。 更何况那珂姐儿泪珠儿挂在长长的眼睫要哭不哭,任谁看一眼心都要软半个。 谢云初太明白窦可灵的心思,之所以弄这么一出,无非是想提醒国公爷,瑄哥儿是国公府的第一个嫡长孙,年龄又比珂姐儿大,当第一个挑选礼物。 国公爷淡淡看了一眼窦氏,随后笑眯眯朝瑄哥儿招手, “瑄哥儿,过来曾祖父跟前。” 国公爷盼曾孙,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窦可灵立即将儿子推了一把示意他过去。 瑄哥儿却是激灵,只觉曾祖父那笑容不太对,不敢过去。 窦可灵狠狠剜了他一眼,瑄哥儿才慢吞吞来到国公爷跟前,国公爷摸了摸他后脑勺问, “你喜欢那些礼物?” 瑄哥儿重重点头。 “喜欢什么?” 瑄哥儿扭头往内侍呈上的漆盘一瞅,有一把金子做的长命锁,还有一个四四方方像是魔方的玩具,还有一个百花筒,他认真想了想道, “都要。”两岁的孩子说话还不算流畅,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 窦可灵两眼一黑,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国公爷意味深长笑道,“可惜了孩子,那是你曾祖母赏给你妹妹的。” 瑄哥儿很委屈,指了指长房的哥哥姐姐,大家手里都抱着东西,唯独他没有,哭着道, “我也要…” 国公爷对着孩子还算有耐心,“你今日不该抢妹妹的东西,等你下次不犯错了,能自己吃饭不用人喂了,曾祖父再赏你,如何?” 瑄哥儿好像没法接受这样的落差,瘪着嘴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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