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淮心头微松,握住她转身往外去。 信王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夫妇走远,转身从夹道出了揽月阁。 夏日的斜阳依然刺目,揽月阁内外熙熙攘攘,夫妻二人宽袖交叠,看不出手牵着手,谢云初从未被王书淮这般握着过,只觉不太自在,掌心亦是有些犯潮,以她对王书淮的了解即便演戏也该可以放手了,不料他却无动于衷。 人来人往,谢云初只好忍着,好不容易挨到马车旁,王书淮打算牵她上去,这会儿谢云初实在是忍不住了,干脆利落便把手抽离开,扶着车辕登车,“我自己来。” 相敬如宾便很好,演戏也不能过了头,谢云初这样想。 王书淮只身立在车辕旁,默默看着妻子钻入车厢,晚风拂开车帘一角,她慵懒地靠在车壁上揉着太阳穴假寐,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甚至也不曾邀请他同乘。 王书淮被她弄得没脾气了,不曾拒绝与他亲热,却是不再鞍前马后围着他转,表面上一切照旧过日子,却没了过去的那份热情与柔情。 王书淮再不上心,也意识到二人的婚姻有了隔阂。 挺拔的男人长身玉立,夕阳铺在他坚阔的脊梁,他只觉芒刺在背,自从听到谢云初要和离,从最开始的愤怒嗤笑,到这些时日慢慢冷静下来,过往点点滴滴在脑海回放,王书淮胸臆难舒, 他到底哪儿做得不对?
第22章 二房一家从戒律院出来,脸色都不好看。 王府家规上明明白白写着,女子私会外男,佛堂跪经一月,禁足一年,罚月银半年,王书仪打着嫂嫂名义,罪加一等,三太太做主打了王书仪十板子。 二老爷平日最疼小女儿,看着那么厚实的板子抽在女儿身上,皮开肉绽的,心疼如绞。 姜氏从梁园出来人就是木的,就那么看着女儿跪在她跟前求情,看着三太太发号施令惩治女儿,她没有说半个字,甚至眼皮抬都没抬一下,脸色又白又木,跟傻了一样。 二老爷一路从戒律院喋喋不休至宁和堂,后来是见一家晚辈均在场,哭得有些丢人,方止住泪。 底下王书淮与谢云初坐在左下首,夫妇俩面无表情。 另外两个儿子媳妇坐在右边,耷拉着脑袋不敢吱声。 二老爷回了自家院子,便没了顾忌,忍不住责了谢云初一句, “淮哥儿媳妇,出了这样的事,你应当先跟自己婆母商量,再由你婆母决定是否上报,那好歹也是你们唯一的小姑子,她年纪轻一时走岔了路,你们做兄嫂的自当教导,怎么能…” 王书淮听不下去了,冷漠地抬眸看着二老爷,打断道, “父亲,妹妹出了事,您觉得错在谢氏?” 二老爷被他这话堵得哑口无言,再傻也明白儿子这是替媳妇撑腰,二老爷拢了拢衣袖,别开嘴。 王书淮语气轻而冷,“若不是谢氏及时发现并阻止,叫旁人晓得,后果如何?二老想过吗?” 二老爷好面子,自然知道这一层话的意思,王书淮好不容易在朝廷挣出一席之地,怕又要被亲眷所累,招人指点。 二老爷平静下来,“你说的是。” 只是心里觉得谢云初过于冷血了些。 摆摆手,示意儿子媳妇离开,等人一走,二老爷急得瞥向身侧不言不语的姜氏,气道,“你今个儿是怎么了,木头似的,怎么也不吱一声,看着女儿被打得伤痕累累。” 王书仪被打了便罢,人依旧留在戒律院,由戒律院的婆子丫鬟照顾,等人好了,再去佛堂跪经,王家平日对晚辈极为宽容,几乎都是宠着纵着,可一旦触及底线,国公爷与长公主绝不留情,这一点从家规便可见一斑。 姜氏眼皮沉沉耷拉着,人还没回过神来,二老爷见状,只当她傻了,拽着她胳膊待要去摇她,姜氏不恁甩开他胳膊,“行了。” 是一种从肺腑挤出来的压抑的怒音。 二老爷平日有些惧妻子,看着她不说话。 姜氏唇角极轻地勾了下,那一刻凉薄的愤怒的情绪交织在眼底,无可名状,“你知道我这一路都在想什么吗?” 二老爷不吭声。 姜氏手搭在小案上,自嘲的笑了一声,娇弱的身如同枯叶一般勉强地维持着定力,“我那么精心捧着纵着的姑娘啊,我那么惯着养着的心肝,我以为以她的出身,她的相貌,天底下最好的男人配她都不为过,她竟然下贱下作到主动勾引男人…” “不…”每每想起,姜氏胸口有如水下油锅,烈火灼心,她捂着胸口,眼眶疼得酸气倒灌,“我不能接受我娇宠长大的女儿,死皮赖脸去求一个男人娶她…” 姜氏虽糊涂,虽矫情,但她很有傲气,她自来生得美,又长在勋贵人家,从来只有旁人恭维她的份,除了长公主和国公爷,她没有看过任何人的脸色。 想当初闻她美名欲一睹芳容的男人如过江之鲫,如今她的女儿却为了个男人低三下四。 姜氏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她的儿子出色,全京城的妇人都羡慕她,唯一的女儿却露出下作的光景来,姜氏只觉嗓子里有一股血腥在往外冲,眼花脑胀,几若气昏。 二老爷被姜氏这么一说,后知后觉女儿的过错来,原以为姑娘家的喜欢哪个男子见一面也无伤大雅,如今细细一想,自己娇宠惯大的宝贝去讨好旁的男人,二老爷也不能忍受,遂狠狠锤了几下脑门,兀自叹气。 更令他头疼的是,一旦国公爷知晓此事,他将承受狂风暴雨。 不幸中的万幸,事情被及时发现,二老爷反省道,“这么说我刚才错怪了谢氏,总比闹得全城皆知的好,届时我们阖家夹着尾巴做人,甚至还可能被赶回老家,最后只会连累了书淮和其他孩子。” 姜氏轻嗤一声,她并非不埋怨谢云初,可谢云初那点事比起王书仪自轻自贱都不算事了。 二老爷这个人一旦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倒也不拘泥身份,愿意给谢云初赔个不是,便着人取了他书房珍藏的一方如意砚,着人送给谢云初,谢云初收到那方砚台,便知公爹意思。 二老爷顾不上用晚膳,回到书房,着人唤来王书淮, “你亲自去一趟萧家,见一见萧怀瑾,告诉他,此事务必不能外传。” 王书淮明白父亲的意思,“此事交给儿子办。” 事实上回来的马车上,他便问过谢云初,谢云初的意思是那萧怀瑾是个明白人,只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二老爷再没这么放心的。 王书淮回到书房想了想,于情于理他都要见一见萧怀瑾,于是次日便给萧怀瑾递帖子,邀请他在红鹤楼喝茶,红鹤楼是东华门外另一家茶楼,与映江红遥遥相对,两家平日也打擂台。 午时膳后,王书淮在茶楼临窗的雅间见到了萧怀瑾。 二人曾是同科,平日不过点头之交,萧怀瑾并未因为姻亲缘故跟王书淮走得近,反而一直保持着距离,王书淮对萧怀瑾就更不熟悉了,毕竟他在翰林院任编修时,萧怀瑾还在等着吏部铨选,直到近年被安排去工部观政,能否留在工部犹未可知。 二人客套一番,王书淮先以茶代酒敬了萧怀瑾一杯, “昨日是小妹唐突,王某在此给萧兄赔罪。” 他郑重一揖。 萧怀瑾侧开不受他的礼,又举茶盏还了一揖,“王大人客气。” 王书淮看得出萧怀瑾有意疏远。 王书淮也不在意,雪白的长衫下支着一只修长的手臂,他漫不经心擒着茶盏问萧怀瑾, “说来昨日的事我很好奇,是什么婆子与您递的话,递得何话?害萧兄误会?” 萧怀瑾沉默着捏着茶盏,眼色没有半分波动。 他自然知道王书淮来寻他,根本不是为了他的妹妹。 这些话他相信王家早问过了,王书淮不可能不知,之所以来问他,便是试探。 萧怀瑾语气愧疚,“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我恰恰嫌阁内闷,本就在顶楼处吹风,对方递了话,我便在原地等,不成想是一场误会。” 这话乍然听着毫无漏洞,但王书淮还是敏锐地发现了症结,其一,模糊了最关键的一处,并未告诉他婆子说了什么,不用想一定与谢云初有关,其二,萧怀瑾在解释,解释便是掩饰。 王书淮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这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吗? 王书淮愣是没表现出半点异样,“无论如何,昨日的事万望萧兄海涵。” 萧怀瑾自然明白他言下之意,“王大人放心,一个误会而已,我不会与任何人说,也没有放在心上。”间接告诉王书淮,他对王书仪没有意思。 王书淮何尝不知,他有意思的可不是王书仪。 并未耽搁多长时间,二人便分道扬镳,萧怀瑾去工部,王书淮回户部。 人还没到衙门口子,齐伟告诉他,“萧公子今年二十又二,先前一心科考不曾成婚,好不容易在工部定下来,近来倒是在议亲,萧公子洁身自好,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生得玉树临风,京城许多官宦小姐愿意与萧家结亲。” 王书淮颔首,一言未发。 二十二日晨,谢云初晨起身子不适,小腹时不时传来坠痛,去净室一瞧是月事来了,林嬷嬷替她热了个汤婆子搁在她冰冷的下腹,叹息道,“姑娘总这么冷着姑爷,小公子什么时候能来。” 大房两个孙子都能说话了,窦可灵的二郎也能跑能跳,许时薇昨日回来说是身子不适,请了大夫,这会儿没传出病了,没准又是喜脉,林嬷嬷心里想不愁都难,姑娘命苦,没个亲娘疼她,除了她这个乳娘和身边几个丫鬟陪房,无人真心在意谢云初。 林嬷嬷一想,竟然落下泪来。 谢云初靠着洗旧的大红猩猩引枕,脸被那红色衬得越发白皙,她倒是心情疏阔, “该我的跑不掉,急有什么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一想到珝哥儿,最初是难过的,只是平静下来后,反而觉着是一桩好事。 兴许,珝哥儿心疼前世的娘,愿意以全新的面貌来迎接她。 重生后,很多事情早已发生变化,万事自有它的缘法,如果那个人是对的,迟早会相逢。 不一会,夏安来报,说是二小姐王书琴造访。 谢云初讶异,王书琴一向心高气傲,等闲不往二房这头来,今日怎么来了。 不一会,人被引进来,王书琴先环顾一周没瞥见珂姐儿,问道,“珂姐儿呢?” 谢云初笑,“她喜欢后院养得一池子小黑鱼,我让乳娘抱她过去了。” 王书琴放心下来,她没耐心,不喜欢孩子喧闹,见谢云初躺在塌上,便知是不适,“嫂嫂这是怎么了?” “是小日子来了。” 王书琴明白了,挨着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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