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初也这么认为,“收着吧。” 林嬷嬷看着那光彩夺目的金珠,催着她,“姑娘不拿出来瞧一瞧?” 谢云初愣了愣,目光一下子便钉在那里。 浑圆的金珠无声地散发着它温润的光泽,谢云初盯得久了,视线也慢慢变模糊。 这两月来,王书淮的变化她看在眼里。 他会写家书了,甚至隔三差五给她和孩子捎来首饰玩具,这些均是前世她所祈求不来的。 是什么让一个男人发生变化? 难不成因前世她事无巨细写信寄给他,他对家中情形了熟于胸,故而不曾回信,而今生她不管不顾,他挂念着孩子便主动询问近况? 大约是如此了。 这越衬得她前世像一个笑话。 她错了吗?就因为她付出一腔真心,她太柔善,做的太完美,所以反而成了过错? 不是的。 倘若真心爱护那个女人,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巴巴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却始终追随不上他的脚步呢。 所有一切都是不爱的借口。 面前这颗金珠,覆着一层清越无双的光泽,外表温柔谦和,像极了王书淮。 这一世,她不会再溺在这一眼温柔里。 谢云初始终不曾伸出手,岿然不动地看着珠子,笑道,“这么金贵的东西,锁入柜子里吧。” 林嬷嬷照办。 因谢云初需要静养,乳娘和丫鬟们带着珂姐儿在隔壁次间玩,谢云初画一个图案出来,让冬宁着人做了一辆木轮车给珂姐儿玩,珂姐儿站在圆形木轮车里在屋子里四处乱跑,谢云初一闭上眼,耳畔均是她清脆的笑声。 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密布,看样子又要下雪。 谢云初靠着引枕躺了下来。 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不知道,只醒来的时候察觉身后似乎有个滚烫的炉子,她扭了扭腰身,感觉到有个东西戳着她,人登时便醒了。 扭过身来,身后的人察觉到她的动静,也跟着睁开眼。 谢云初对上一双沉静深邃的眼。 黑暗里,男人五官俊美,眼神幽亮又柔和。 他凝着谢云初不动,窗外透进来一丝柔和的光,浅浅渡在她周身,精致的鼻梁,饱满的红唇,还有一双清澈乌黑的眼,如今才发现,她生得实在是好,王书淮唇角轻柔,撩开她那头浓密的秀发,俯身吻住了她的脖颈,谢云初打了个哆嗦,彻底转过身来,双拳抵住了他的胸膛, “二爷,我怀孕了。” 她这一抬臂,墨发悉数被带起,几乎盖住了王书淮的面颊,他埋首在她脖间深深吸吮着她的香气,令他朝思暮想的气息。 “我知道…”他嗓音又暗又哑,双臂箍着她纤细的身子,忍不住将人往怀里一搂,谢云初现在不便做这样的事,自然不能任由他胡来,况且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做那事,她将自己的胳膊悉数抽出来,身子往后一挪。 王书淮视线抬起来, 四目相接。 谢云初嗓音温柔而坚定, “二爷,我给你纳妾吧。” 王书淮如同被闷雷敲了一记,人一下子便愣在那里, “你说什么?” 深眸慢慢眯起,五官变得无比锐利。 谢云初重复道,“二爷正值血气方刚,我往后也不便再侍奉您,我给您挑两个貌美的通房,回头伴着您南下,您身边也有个人照顾。” 谢云初原也没这么急,实在是王书淮这会儿反应大,他既然给了她体面,她便干脆做个贤妻。 王书淮根本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默然坐起身,黑暗中,男人一袭白衫身影如山,深邃的目光咄咄逼人盯着谢云初,仿佛不认识她般。 谢云初也跟着他坐起,秀发铺满了她前胸后背,遮住了她妩媚的身段,唯剩下一张干净皎洁的脸,她温和地看着王书淮, “只一桩,二爷要答应我,我是你的正房嫡妻,凭谁都不能越过我去,你原先也不许我提和离,只要二爷做到,咱们夫妻相敬如宾,相安无事。” 言下之意是,若他做不到,她便和离。 王书淮脑子里一阵轰鸣,谢云初每一个字都跟刀子似的下在他心口,痛意沁入四肢五骸,他唇色倏忽白的可怖。 他不敢相信,他千里迢迢飞奔回来,却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 王书淮下意识便要责问她,可很快他反应过来。 没有女人愿意给丈夫纳妾,她刚怀着孕,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一定是他那个糊涂母亲干了混账事。 王书淮双目攫着她,努力克制住情绪,“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母亲的意思?” 谢云初一愣,那婆母一贯便是这个主意。 她语气平淡,“是我的意思,也是婆婆的意思。” 这话对于王书淮来说,便是姜氏在逼谢云初。 他的妻子刚怀上孕,胎还没坐稳,他母亲便行此下作之举。 王书淮脸色都给气青了,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极度温和,安抚着谢云初, “你先好好歇着,我尚有事处理。” 话落,合衣下榻,从屏风处取来外衫,飞快穿戴整洁,往外头去了。 林嬷嬷听得里屋有说话声,等王书淮出去,便进了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 谢云初脸上含着笑,“没什么,对了,什么时辰了。” “酉时初刻,还早呢,只是外头在下雪,天色阴沉着呢。” 谢云初正想说什么,这时秋绥忽然从外头奔了进来,朝谢云初禀道, “姑娘不好了,方才二爷出了院子,正撞上宁和堂的秀嬷嬷,秀嬷嬷说是二老爷与二太太请他去宁和堂呢,奴婢打听了一遭,昨日那三少奶奶怂恿着太太给咱们二爷挑通房,今日太太便在院子里选丫鬟,这会儿听说二爷回来了,马不停蹄将人唤去,必定是为了那事。” 秋绥心急如焚。 林嬷嬷脸色霍然拉下,“姑娘还没生呢,那老虔婆也太可恶了,不行,”林嬷嬷扭头看着谢云初,语气笃定,“姑娘,咱们得想个法子,决不能叫太太得逞。” 王书淮这厢正想去寻姜氏,听闻姜氏也在找他,当即冷笑一声,一言不发往上房去。 待他携满身风霜踏入宁和堂,却见自己母亲父亲齐齐坐在上方圈椅,而角落屏风处立着两个楚楚丫鬟,王书淮一眼便看出端倪,他不动声色上前施了一礼, “请父亲母亲安,母亲寻我何事?” 那姜氏见儿子一件大氅都没有,只独独一件湛色的袍子心疼得不行,连连抹泪, “我可怜的儿,那谢氏就是这么伺候你的,连件厚衣裳都不给你备着?”又双目款款看着二老爷,叹道,“可见书淮身边还真需要个可心人。” 二老爷拗不过妻子,叹了一声,“你要这么做,我也不拦着你,只一句话,嫡子出生前,通房喝避子汤。” 姜氏连连点头,这才温柔地往儿子望来。 王书淮脸上挂着斯文的笑,眉目极为平静地看着自己母亲, “母亲有什么吩咐,请直言。” 姜氏笑了,往屏风处立着的那年轻貌美丫鬟指了指, “谢氏有身子了,不便跟着你南下,我和你父亲的意思是,无论如何安排两个丫鬟在你身边伺候,我们好歹放心。” 王书淮看都没往那两个丫鬟看一眼,而是似笑非笑望着姜氏, “您可真是一位好母亲。” 姜氏觉得儿子这语气有些不太对,“淮儿?” 王书淮脸色冰凌凌的,“这么多年,我身为您的儿子,不曾吃过您亲手做的羹肴,也不曾穿过您亲手逢的衣裳,要说唯一一桩上心事,便是不遗余力给我安排通房,母亲是真的在意我,还是在意您婆母的威严?” 姜氏没料到儿子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老脸青一阵红一阵,火一下子从眉心蹿了出来, “淮儿,你一向守规矩,怎么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 王书淮时间紧迫,根本不想跟她废话,他起身负手在厅堂,看着姜氏,脸色发木唤了一句, “来人。” 明嬷嬷和明管事一起垂首进了来。 他们二人一个是二老爷身边的管事,一个是姜氏的心腹嬷嬷,但王书淮却使得动他们,只因二房真正一言而决的是王书淮。 他脸色淡漠地几乎没有半丝情绪,只一字一句寒声吩咐, “其一,往后不许太太老爷插手春景堂的事。” “其二,太太屋子里闲,这两个丫鬟便给她作伴,明姑姑,你今夜便将这两人送去父亲屋里,想必有了她们俩,太太以后便热闹了。” 王书淮看出来了,他母亲就是太闲,从而整日寻儿媳妇的不痛快。 姜氏唇上的血色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人也差点从圈椅里滑下来,“书淮,你疯了你。” 二老爷也唬了一跳,连忙起身瞪着儿子,“瞧你说的什么话,你父亲屋里的事轮得到你管。” 王书淮冷漠道,“儿子并不想管,可儿子不想每回风尘仆仆奔波而归,还要料理这些肮脏事,倘若父亲约束得了母亲,碍不着我,既然父亲约束不了,我少不得越俎代庖!” 姜氏气死了,捂着绣帕大哭,“我可你是亲娘,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王书淮无心听他们胡搅蛮缠,朝二老拱了拱手,转身出去了。 等他人一走,姜氏不哭了,急忙指着那两个丫鬟吩咐明嬷嬷道,“都怪窦氏挑唆我,你把她们送去旷儿那。”这是不想二老爷纳妾。 明嬷嬷到底是姜氏的心腹,不忍看着二老受王书淮的气,当即便应了。 可惜那王书旷担心妻子闹他,无论如何只肯收一个,另外一个哭啼啼回来了,跪在姜氏跟前道, “还请太太收了我吧,您当着那么多人面给奴婢开了脸,倘若这么退回去,奴婢不知道被人笑话成什么样,连着家里老子娘也没脸了,奴婢只有死路一条了。” 姜氏气哭了,丫鬟以死相逼,姜氏也不能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最后狠狠一番责骂,忍气吞声将人往二老爷那般推去了,二老爷已多年不曾有妾室,人一下子便傻在那里,此是后话。 再说王书淮离开的同时,秋绥等人便在谢云初跟前帮着出谋划策。 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一个法子,春祺病急乱投医,提出让谢云初入宫去求长公主。 林嬷嬷苦笑,“长公主可不管这等琐碎。” 而就在这时,秋绥忽然咬了咬牙,跪在了谢云初跟前,“主儿,奴婢倒是有个法子。” 谢云初意外地看着秋绥,“哦?说来听听?” 见秋绥出声,林嬷嬷等人齐齐望了过来。 秋绥定了定神道,“姑娘,与其看着太太往二爷身边安插人手,还不如您自个儿给安排,至少好拿捏,易驾驭,心里也记着您的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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