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慢慢回了段统领一句,“你把这里施粥的事,写个奏折,明日早朝递给陛下。” 段统领愣了愣,有点摸不透谢大人的意思,小心翼翼的问,“奏折怎么...怎么写?” 谢衍眉心轻皱,不怒自威,“如实写。” 段统领膝盖忍不住一软,连声道“是”。 如实写,那只能夸赞了。 这边,俞秀才走到曲筝身边,见她在盛粥,慌忙给她递碗,忙了半晌才瞅了个空挡,轻声道,“东家,谢大人也来了。” 曲筝“哦”了一声,问,“他病好了?” 说着下意识抬眼,谢衍身高体直,在人群中特别显眼,她几乎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正低头听段统领说话,看面色比平时虚白了些,但浑身散发的气场却不减。 曲筝见他没大碍,就收回目光,继续忙手里的事。 雪突然就大了起来,鹅毛似的,很快落了排队领粥的人一身白。 气温随之降低。 曲筝看看粥筒,还有三大筒就能结束,她怕排队的人着急,让曲家的人都加快速度,排队的人早点领完粥,就能早点回屋,外面太冷了。 谁知没过多久,后面的人见雪大了,怕领不上粥,纷纷跑到前面,前面的人见后面的人挤过来,自然不甘心,也往前挤,维持秩序的士兵拦都拦不住。 推推搡搡间,曲筝面前的粥筒突然倾斜,她慌忙后退,可是已经来不及,眼看着里面的热粥就要倒到她的身上。 千钧一发之时,一具坚实挺阔的胸膛支撑住她后仰的身子,曲筝抬头往上,看到谢衍洁白如雪的下颚和紧抿的唇线。 他应该是瞬间速度爆发转移过来,曲筝能感受到他胸脯剧烈的起伏。 谢衍一手勾着曲筝的腰,一手扶着半倾的粥,黑眸沉着冷静,冲着纷乱的人群喝一声,“都回原来的队形。” 洪声铮铮,威仪骇人。 蜂拥的人群瞬间停滞,大气不敢出一声,方才还蛮不讲理的人灰溜溜回到队尾。 俞秀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慌忙带人把粥筒扶正,谢衍空出一只手来,见曲筝站稳,另一只手也缓缓离开她的腰,脚向后退了两步。 曲筝刚想回头道个谢,却见谢衍已经招手叫了段统领,仔细吩咐着什么。 须臾,段统领带来维护持续的士兵,纷纷进入粥棚,帮曲家人分粥,老百姓领粥的速度快了许多。 而谢衍则站在队首,长身玉立,雄姿伟岸,自带一股威凛的气势,即使官兵都在粥棚,无人看管队伍,也没人敢插队。 很快所有人都领上粥回家了。 曲筝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出事。 安排好撤粥棚的事宜,曲筝在人群寻找谢衍的身影,无论如何,都要同他说声谢谢。 蓦然回首,才发现他就站在距她不远处,目光沉甸甸的看着她,给人一种欲语还休的错觉。 曲筝转身走到他的身边,先福了一礼,温声道,“我代曲家所有人,谢谢大人今日出手相助。” 谢衍落睫,掩住眸中纷杂的情绪,她叫他“大人”,他们之间的称呼越来越生疏了。 而梦中的那一声声“夫君”,他思之则痛。 他眼也不抬,淡声,“不必客气。” 曲筝又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谢衍这才抬眼,面色又白了几分,像纸一样没有血色。 离开的时候,雪几乎是成片成片的往下坠,上京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大雪了。 曲筝见雪大天冷,让俞秀才带着所有的仆人坐自己那辆大的马车,她则上了俞秀的那辆小马车。 段统领和将士们是骑马来的,他让人把自己的马牵过来,请谢衍坐他的马回城。 俞秀才透过车窗看到谢衍似乎比来时面色更苍白了,从车厢里挤出来,走到曲筝的马车前,小声商量,“东家,谢大人来的时候身体就不舒服,这会估计又吸了寒气,我看着他比来的时候还虚弱,要不让他同您坐一辆马车吧。” 曲筝面有难色,半晌后才缓缓道,“让他进来吧。” 他今日帮了她,就算还他人情吧。 听说曲大小姐邀请谢大人进自己的马车,段统领舒了一口气,他还真不放心谢大人骑马,但城外一时又找不到马车。 谢衍心里亦是微微一恸,她还是那么心软。 谢衍进了车厢,曲筝礼貌的请他入座,他谢了她,之后两人都没再开口,车厢就陷入安静,只能听到木轮碾过积雪的声音。 外面天气似乎越来越恶劣,寒风吹的马车上的幡旗猎猎作响,车厢里紧闭的窗帘也吹开了一条缝,冷风灌进来。 曲筝微不可察的瑟缩了一下肩膀,下一刻,车厢内一暗,谢衍坐到了窗边,后背抵着窗口,将寒风挡在外面。 想到他还有伤病在身,曲筝好意提醒,“谢大人还是坐到背风的地方吧,冷风会吹坏身子的。” 虽知她这句关怀只是出于善良的本性,谢衍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外面狂风肆虐,在这个独属于他们两人的一方空间里,他却心生些许温暖。 “曲筝筝。”他嗓音被风雪磨砺过般沙哑,目光温情如水般在她眉眼之间流淌,没有回应她的劝告,而是提出了心中埋藏许久的问题:“你有没有梦见过不一样的我们?” 作者有话说:本来想在上一章加点剧情,但是写着写着太多了,自成一章了。 前世的恶人,男主都会一一收拾,宝子们不用着急,很快就让男主开波大的。 在这之前,先让男女主把话说开。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火柴2瓶;Leah_伊莎贝拉啦、椿、疏白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说开◎曲筝脑中电光火石,瞳孔不由自主放大。 谢衍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他也重生了? ......若果真如此,也算合理,既然存在前世今生,没有只她一个人重生的道理。 但她在心里却是拒绝这件事的。 她好不容易才消化了前世的种种,不想有人重新撕开伤疤,让她再感受一遍。 她重生以来的两大心结,陆秋云和父亲的事都已经跟谢衍解释清楚,那场错误的婚姻也结束了,他们已经可以彻底摆脱彼此,没有必要再陷阱前世的漩涡。 心底的惊慌还未来得及显露出来,曲筝沉一口气又悉数压了回去,八风不动道,“不曾梦见。” 车厢光线晦暗,她薄到透明的皮肤发着荧荧白光,谢衍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她,狭长的凤眸里瞬间涌入了太多的情绪,暗哑道,“从来都不曾么?” 曲筝长睫往下垂了垂,声音平静道,“是的,谢大人。” 她的眼睛里不是没有破绽,再加上她这一世同上一世对他完全不同的态度,很难不让人怀疑她也重生了。 可是,上一世她是带着对他深深的恨意离去的,如果她真的重生了,情绪怎么会一直如此的平静? 记忆中,这一世嫁给他后,她从未有过疾言厉色,和他相处也总是平淡冷静,甚至都感受不到恨意。 如果她有前世的记忆,却一点都不恨他,那么前世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是什么? 是他幻想出来的人么?还是说所谓的前世,也是他一个人的幻想? 不,不是的。 他真实的触摸到了前世的一切,那些甜蜜、那些疯狂、那些克制,他都真实的感受到了。 那是他们的前世。 她曾热烈的眷恋过他,他亦如此。 所以,此刻他相信了她的话,她应该真的没有重生,或者说——他内心深处更愿意相信,她没有重生。 谢衍收回视线,缓缓舒了一口气,曲筝坐在对面,明显感到他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似乎卸下了心里的千斤重担。 曲筝很满意这个结果,他们最后都忘掉前尘往事,开始新的生活。 车厢外狂风暴雪继续肆虐,马车的行驶速度越来越慢,车轮时不时陷在积雪中无法转动。 谢衍锐目一动,对曲筝道了声,“你坐好别动。”而后钻出了车厢。 算上前世,曲筝在上京一共生活了六年,从来没有见过雪大到马车都走不动。 等等——她忽然想起,上一世嫁进镇国公府的第一年,她也是准备大年初二施粥,谁知除夕夜和谢衍荒唐一夜,连着三日都懒懒的躺在床上,没力气出门,施粥的事作罢。 后来她才听说,初四那天的大雪压塌了城外贫民区的住所,住在那里的百姓本身就又冷又饿,再加上没了避寒的地方,等到第二日谢衍带人赶过去的时候,看到遍地冻僵的尸体。 那一夜,大雪带走了两万贫困的老百姓。 彼时,谢衍刚升任辅国公,就出现了这么大的惨案,讨伐他的檄文堆满了顺安帝的御书房,顺安帝也因这件事迁怒于他,萧国舅顺势上位,在之后的几年里,一直拿这件事压谢衍一头。 谢衍和萧国舅的朝堂争斗,曲筝管不了,可是那两万条生命却不能置之不理。 见马车还在往城内走,曲筝掀开车帘,叫了声,“谢大人。” 谢衍正半蹲在车辕上观察外面的状况,闻言转头,看见曲筝一双娇眼满是担忧,忙问,“怎么了?” 曲筝郑重其事道,“这场大雪会下一夜,城外的百姓若不及时疏散,明日必将冻死大半。” 谢衍眸光一凝,声音微微颤抖,“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她一个南方女子,如何能预测到雪会下一夜,又如何准确的说出冻死大半百姓? 难道说——“你是不是也...”心里想到那个答案,话说到一半,他却不敢继续往下问。 曲筝见他欲言又止,也没多想,只是面色更加焦急。 谢衍看着她笃定的,毫不避讳的眼神,慢慢垂眼,淡声道,“风雪太大,我先安全把你送进城,再回头疏散百姓。” 其实他一出车厢就想起了前世这场大雪冻死的两万人,他当时并不知道这片棚户的存在,下雪时他虽派了官兵四处巡查民情,但因为萧国舅提前下令关闭了城门,巡查止步城内。 第二天萧国舅就四处宣扬辅国公办事不周,致两万百姓冻死的传闻。 正是这件事,令他在朝堂举步维艰,用了五年才彻底洗刷父母身上的冤屈,铲清萧氏一族,在顺安帝闭眼前,让他跪在父母的灵位前忏悔。 这一世,他自然不会再让萧国舅的计谋得逞,城外的百姓他肯定要救。 但是风雪太大,其他人不知走到哪里,他不放心曲筝自己坐马车回去,想亲眼看着她进了城门,自己再拐回来。 曲筝却不同意,“棚户区百姓太多,疏散起来本就不容易,现在雪又越来越大,多耽误一时,就多一份危险。” 谢衍转头看看茫茫的前路,抉择不下,“可是,我不放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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