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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睁了眼睛。 甫一对上视线，白檀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停跳了。 他有好多话想说，想说他都想起来了，想说很抱歉昨晚做了错事，他其实还想说很多话…… 然而只看清了双双渐渐冷硬起来的目光，他的舌头就被冻住般，一时发不出声音。 双双显然还在生气，白檀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她很快偏开视线转了身子，直直看着帐顶，就是不看他。 难受得厉害，他试探着拉了拉她的袖子，希望她能理理他。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会听见双双格外激动的一番话。 “你总这样！” “总是表现出一副离不开我的样子，我怎么会不自作多情呢？” “还说什么……我是你最最珍爱之人，说我要你做什么都可以，我昏迷了半年，你也一直守着我，我醒过来，你那么开心，你还说你也想我，我——” “可是……可是都是我自作多情，我对你的心意和你待我的心情，根本就是两回事！” 两回事……？ 太过惊讶，他甚至都没太听全双双究竟说了什么， 只有些惊慌地下意识开口认错。 但双双好像因为他的认错更加生气了。 她又叫他走。 是不是她还不舒服？或许是太难受了？也许她今日实在心情不好…… 他真的从没见过双双发这么大的脾气。 比他们刚认识不久的那次还要厉害许多。 他有点心慌，胸中发麻，慢半拍才试探着开口， “双双，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啊？那……我明日再来找你，我——” 也许是双双今天还在难受，她现在不想看见他，那他便明日再过来好了，等到双双想见他的时候，他想告诉她—— “明天也不要来。” “别来找我了，你可以回去幽冥界，你在那不是异类，也有大殿下那样的熟人，落脚安身都不用担心，也会很快交到新朋友的。” “给你治病的东西我也已经在托人想办法找了，找到后会给你送过去的，到时候你没了化形不全的毛病，就再不用担心什么。” 白檀觉得茫然。 他这回听清楚双双的话了。 她要他走，要他再也别来找她。 她是…… 不要他了吗？ 可是—— “可是……你不是说过，我永远是你的小花吗？” 他察觉到自己视线飞速模糊起来，甚至有些看不清近处双双的脸， 明明心里想了千万句，然而开口只得一句轻飘飘的无助反问， “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对啊，怎么能……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他可是……每一句都当真了的。 低头，任由眼眶里的东西滴落，白檀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 “你还说过……喜欢我的……” “那……那不一样！” 他听见双双终于在他身前答他的话， 只是她的嗓音有些沙哑似的，依旧激动得厉害。 双双好像也带了哭腔， 她很快又道： “我喜欢很多人，我喜欢锦书，喜欢小狸姐……喜欢岱思岳，喜欢白曦……其实人的感情有很多种，也许你——” “……可是我只喜欢双双。” “……” 对面忽然没了声音。 他垂着眼睫，埋着脑袋讷讷开口， “说想让你早些回去的时候，我也……很难受。但是，比起不能再见你，我更怕的是你会生病。” “在你昏迷的半年里，我每天都在问自己，为什么当时没能护住你。” “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和我成为搭档，我已经觉得很幸运，我很珍惜能够和你在一起的时间。” “而我的喜欢是这么……渺小的一件事，我从来没有期待过你的回应，只是想着，能在你身边，就很好了……” 他的大脑近乎一片空白，完全是循着本能，把自己的心掏了出来。 他的确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喜欢是很微渺的存在，是不值一提的。 他也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双双的回应。 可是他今天早上才想起来一切，想起来双双和他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 想起来双双说过，她喜欢他。 明明是她说过的话呀…… 难道……难道那只是因为当时他快没命了，所以说来安慰他的假话吗？ 只想到这，他的脑袋里仍是一团乱麻，整颗心都是木的，仿佛仍然处在被暂停凝固住的破碎里，像是某种为了抵御不能承受的痛苦而做出来的应急反应。 他已经没有办法收回自己的感情了， 他不知道怎么安抚那个以为双双也喜欢他的自己， 事实上，那个他已经快要碎掉了。 于是他只是抬起头，怔怔看着双双，再次傻傻地轻声问她， “……但我只喜欢双双，怎么办呐？” 他看不清双双的脸， 只隐约觉得双双的眼睛也很红。 而就在他怔愣着说完这句话之后， 忽然眼前一暗。 身前人扑过来搂紧他的脖颈， 唇上一软，是双双吻住了他。
第49章 小花的嘴巴好软, 微微凉，很柔韧，然而此刻能尝到一点咸涩的滋味。 就在许双双正吻着的当下，仍能感受到有泪珠滚落, 滑到小花的唇边。 也许是他们两个的泪混在了一起。 她忍不住伸出舌头, 轻轻舔了舔。 有些苦。 被她抱住的人似乎因为她的动作瑟缩了一下。 回过神, 她稍稍撤开了一些距离看他, 容色精致的少年半垂着眼睫，翠色眼睛里同样雾蒙蒙的，莹润月色里，他眼尾颊边都是淡淡绯色, 有依旧在流泪的红痕，似茫茫雾中春。 只她方一退开, 小花便颤动着眼睫用迷蒙目色追随她的眸光， 仿佛害怕一个错眼她就会消失掉似的。 “双双……”他低低唤她的名字, 仿若喟叹。 许双双抿唇, 迟一步地面上生热， 她环住小花的颈项，与他额头相抵, 决定最后再确认一次，低声开口问道, “你的喜欢……是我这样亲你，你也不会反感的喜欢, 对吗？” 小花一双绿眼睛微微睁大了，他就这么看着她呆了呆, 紧接着，他眼里那层嫩冰壳样的闪光彻底碎开, 融化成断了线的珠子，只默默无声地噼里啪啦往下掉，在月光里凝成珍珠样一闪即逝的星芒。 许双双的心也跟着化了。 那层迷障破开，此时此刻，他们离得这样近， 就像最开始的时候，她见他躲在水缸中落泪，明明她压根还不认识他，却好像已经能看见那颗柔软跳动着的，羞怯的心。 是她在这个过程里渐渐地越来越在乎自己的喜欢到底能不能有回应，越来越患得患失，反而忘了去看清小花的心。 许双双也在流泪，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哽咽，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说的都是气话……我只是……我原本以为你是要同我表明心意的，但我期待那么久……你就那么平静地说要送我走，我……我太难过了，就——就口不择言……” 小花轻轻眨了眨眼， 只他一眨，又有水珠扑簌落下。 他用那双湿漉漉的绿眼睛巴巴望着她，半晌忽然垂了眼睫，傻乎乎开口， “……下次……下次还是择一下吧……” “我会……我会……受不了的……” 许双双一愣， 而后破涕为笑。 小花还在埋着脑袋慢吞吞说话， “但是，我……我也有错，我下次，肯定会直接……问你，再不信别人了……” 他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胸中酸软，许双双忍不住揽着小花的脖颈，抬手拭他腮边的湿痕， 明明眼泪掉得这么凶，偏偏神情还是呆呆的，简直像个没有感情的水龙头。 愧疚混杂着心悸，盯着小花颤动的湿润眼睫，只抬手拭着拭着，许双双渐渐神思飘转，掌心慢慢上移，慢慢伸指摩挲小花眼角湿软的肌肤。 “那……小花原谅我了吗？” 闻言，小花点点头，轻轻眨了眨眼，“希望双双也能，原谅我。” 是他们都太笨了。 太过笨拙，太过谨慎，太过在意，又太过莽撞。 大概因为，他们都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第一次被卷入心绪起伏的海洋，浸入海浪淋得透湿， 可又因为同一个人的牵引，得以最终回到岸上。 她的指尖触在小花眼尾， 随着他眨眼，长长的睫毛扇动，便会似羽毛般蹭一下她的指腹边缘。 心空一瞬，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舔吻小花眼角的泪珠了。 她后知后觉地因为自己的大胆脸红心跳， 然而即便的确是有些害羞，她却没有退开，反是顺着心底的欲望，继续默默吃掉小花咸涩的泪。 一直吻到那里变成甜的。 等她再退开，这人终于不再哭， 只是目光朦胧，眼里一汪碧水。 他的脸很红，像煮熟的虾子。 “……不喜欢吗？” 她蹭了蹭他的鼻尖，轻声问他。 小花一愣，很快颤着眼睫摇了摇头。 他小心抬眸看了她一眼，慢慢主动凑近来，抱紧了她的腰。 呼吸交缠之间，他同样先是试探着用鼻尖贴了贴她的鼻尖，而后才缓缓半垂下眼睫，珍而重之地吻上她的唇。 学着她的样子，他开始像什么小动物似的，认认真真伸出粉色的舌，小心翼翼舔舐起她的唇瓣。 明明他整个人现在都凉沁沁的，却唯独舌尖又烫又软，而且……她现在还能分辨出小花舌尖那一点弧度圆润的小小分叉。 或许是因为蛇信子吗？ 但她很快就没有余裕思考这种科学知识了， 因小花仿佛是在品尝什么甜点一样，忽然吮了一口。 舌尖一麻，许双双瞬时浑身紧绷起来。 约摸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同时惊到，两人皆是一顿。 只下一秒，她腰上的手更紧，带着某种想要把她揉进身体里的力道。 仿佛摁了某个开关，小花突然更用力地吻了上来。 身上发热，脑袋渐渐有些晕晕乎乎， 她下意识攥上小花的肩袖，攀紧了这让她心跳无依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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