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颜消失瞬间,门被推开了,丫鬟从外探进头来,轻轻唤了一声:“表小姐?” 燕璇没有应,反而闭上了眼睛,假装睡着模样。 “国公爷,表小姐还未醒,可要奴婢进去唤醒表小姐?” “不用了,我进去瞧瞧她便走。” “是。” 宋青阳进门,先点亮了房间里面的蜡烛,而后踱步走到床前,在她床边坐下,往她面上亲了亲:“装睡做甚?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好呢。快起来吃饭洗澡,洗干净我给你上药。” 燕璇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被他看出来,睁开一只眼看了看,确认真的被他发现,才完全睁开双眼,随即两手一伸,示意他抱她起来。 宋青阳无奈笑着,将她抱到了自个儿腿上坐。 摸着她汗湿的衣裳,宋青阳不禁皱了皱眉头:“一身都被汗湿透了,竟还盖着被子不起来,也不怕热着了。” “那是因为刚刚做了个噩梦。我梦见表哥不和我洗鸳鸯浴。” ……这算哪门子的噩梦。 “还梦见表哥不带我去外面放风筝。”燕璇哼哼搂着他颈子抱怨。 “梦都是相反的,不就是放风筝嘛,表哥哪会不应你。” 宋青阳故意没提鸳鸯浴,燕璇却是不放过他:“那鸳鸯浴呢?” “改天,你身子还没好呢。”宋青阳提醒她。 燕璇眨眨眼:“鸳鸯浴和身子好不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一起洗澡嘛,你给我擦擦背,我给你搓搓肩。” …… 看他吃瘪的模样,燕璇扑哧笑出了声儿来,宋青阳才知道她是故意在戏弄他,一时只觉恨得牙齿痒痒,对着她那弯弯笑着的嘴儿就咬了上去,惩罚似的侵入进她的嘴唇里,追着她一通咬。 一吻亲罢,宋青阳解了气,却是起了欲。 宋青阳忍着难耐,随后将她又放回床上。 “你赶紧吃饭,洗澡的时候不要留人,我待会儿再偷偷来与你一起洗鸳鸯浴。” “嗯?”他怎么改口了,“我身子还没好呢。” 燕璇用他的话来提醒他。 “那处没好,别的地方不是好着呢嘛。” ……这下轮到燕璇无语了,她好似把自己给坑了。 头天晚上和宋青阳洗了鸳鸯浴。 放风筝那事,宋青阳让她等信儿,然第二天一早,燕璇还是安排花容往姨母那儿去了,她要借花容的嘴,使一招苦肉计,好方便以后出门而不被姨母怪罪,只要姨母不怪罪,家里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异议。 花容知道她是要去帮鬼,可是不明她为何不告诉其他人,若是有太夫人他们帮忙,岂不是更容易积攒功德吗? “我与大表哥心意相投你应该看出来了吧?”燕璇将与姨母的约定告诉花容。 “姨母本就接受不了一个病秧子做儿媳妇,做宋家主母,要是知道我的身不带福还招鬼,心里肯定会更加不赞同我与大表哥在一起。” 花容想想也是,遂答应了她的话,去太夫人的院里,与太夫人说了说燕璇今天又要出门的事。 “璇儿最近怎么天天往外跑?” “回禀太夫人,表小姐自从上次昏迷两天过后,就感觉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她担心自己可能没多久日子,念着世上还有许多没玩过的东西,许多没经历过的美好事情,怎么想都不甘心,遂想在临死前尽量尝试一遭,也好在死的时候不留遗憾。” 果然,太夫人一听就来了眼泪,再不说什么管教的话了,只交代花容好好跟在燕璇身边伺候,尽量满足燕璇的心愿,银子要是不够花,只管去账房支。
第48章 靴子(一) 城外山高风大的地方挺多的,宋青阳最先想到的是自家别庄附近,玩耍累了还能往别庄上去休息。 燕璇却是不依,她说:“我只想与表哥往越少人认识咱们的地方去,那样咱们便不必再束手束脚保持着距离了。” 宋青阳自也想与她亲近,只是花容不还跟着呢,一个人跟着与一群人跟着又有什么不同? “花容知道咱们与姨母的约定,只要不太过分,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燕璇说服宋青阳,便赶紧着让车夫调转了车头。 花容与车夫坐在车外,帮燕璇看着路线,以保证能顺利到达稻花村附近。 燕璇与宋青阳坐在车里,夏日的车帘挂的是竹帘,织得不密,留有缝隙透风进来,便是两人面对面坐着,也只能眉来眼去,并不敢动手动脚。 和煦的风透过车帘吹进来,吹眯了燕璇的眼。 燕璇眯着眼,瞧着宋青阳端正坐着的模样,心里儿有点痒痒,又起了些逗弄他的心思,想了想,说了些撩拨他的话。 已经领教过她的大胆,宋青阳对她的那些话已经见怪不怪,只不过耳根子好似还没习惯,还和以前一样,红了个透,眼睛也是,心虚地看了眼帘子外面的车夫和花容。 等到稻花村附近已经是巳时末,马上要到午时太阳最烈的时候,燕璇借着太阳大,肚儿饿的借口拉着宋青阳进了稻花村。 此时村里有几家已经起了炊烟,孩子们不怕热,顶着大太阳在外面玩,远远看见他们进村,也不怕人,冲上来问:“你们是谁?” “我们路过此处,想到你们村里讨杯水喝。” 有大人听见声儿,从屋里探出来头来,看了看,好心请了他们过去。 娃儿们好热闹,全都跟着一起去了那人的家里,听娃娃们喊,这家便是稻花村村长家,此时村长和儿子们都下地去了,家里只有村长夫人和儿媳妇张氏。 村长夫人心善,听得燕璇等人未吃饭,便留了他们下来,也不要银子,还是宋青阳执意要给,她才收下,张罗着儿媳妇去东家割肉,西家买酒,务必要让他们这钱花得值当。 燕璇深感她们良善,趁张氏去买东西的时候,借口去村里转转瞧瞧,拉着宋青阳便一块儿跟着去了。 孩子们也还继续跟着,一行人走得浩浩荡荡的,好不热闹。 对于陌生人,大家伙都有些好奇,听见声儿,都往外瞧了瞧,问了一嘴。 听燕璇喊宋青阳哥哥,只以为他们是兄妹俩,笑问道:“你哥哥生得这样高大,你怎么生得这么瘦小?” 燕璇也不怯,回道:“他长得像爹,我长得随娘。” “一个这样高,一个这样矮,你爹娘想亲嘴都费劲吧?”突然有个声音插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话。 大家回头看去,只见对面房子不知何时开了门,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赤着膀子,吊儿郎当地倚在门边,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在燕璇和宋青阳身上打转。 宋青阳挡在燕璇面前,阻s断了他的视线,一旁有个婶子替燕璇呸了回去:“人家爹娘亲不亲的到嘴关你什么事,你有这闲工夫,不若去问问你那寡妇娘今儿个又和你哪个便宜爹亲嘴了呢。” “我娘天天与你家男人亲,你不知道吗?我身上这双靴还是你男人昨儿给我买的呢。” 男子伸出脚,显摆了一下他脚上的靴子,婶子一见就怒了,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就你娘那烂货,也就西边守坟头的老瘸子还愿意要!” 两人谁也不服谁地骂了起来,骂着骂着竟还要动起来,幸而大家伙将他们给拉住了。 燕璇才知道,原来这男子家就是她要找的刘寡妇家。 男人走后,燕璇从其他人嘴里得知,男人唤作葛禄荣,七岁死了爹,由娘亲刘寡妇一手拉扯大。 葛父原是个木匠,在周遭是出了名的活好,因此他家里向来要比一般人家富裕些,葛禄荣作为葛家头一个孩子,从小便是娇养着长大的。 葛父死后,刘寡妇一人撑着家里,她一个妇道人家,没有什么来钱的本事,只能帮人绣点花,勉强维持着生活,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财来供葛禄荣花费。 葛禄荣从奢入俭难,时常哭闹着要吃好的穿好的,尤其当每次货郎挑货来卖的时候,他闹得格外狠。 刘寡妇也是疼儿子的紧,看着儿子这样,心里满不是滋味,最终咬咬牙,将货郎私下请进了她家里,用自己的身体换了儿子想要的东西。 从那之后,刘寡妇就开了半扇门接客,用自己卖身的银子,维持着儿子想要的生活。 然而这钱有限,随着刘寡妇青春不再,钱就慢慢地少了下来,到如今,稍微有点银钱的都不愿再往她床上去,只少有几个年老身残的还会来,其中一个便是西边守坟头的陈瘸子。 陈瘸子不仅瘸,身上还长了不少烂疮,一年四季身上都散发出一股子难闻的味儿,没有活人愿意接近他,也只有死人不嫌弃他。 为了赚钱养儿,刘寡妇在接不到客的时候,竟也愿意跟他睡,只要他能多给几个钱。 “这有她这么溺爱孩子的!”燕璇听得可气。 一旁宋青阳却是不觉得奇怪:“她这正是应了那句老话,阿母爱郎,脱裤换糖。” 阿母爱郎,脱裤换糖。丈母爱郎,割奶放汤…… 燕璇深深叹了一口气,还有句老话是惯子如杀子,恩养无义儿呢,这刘寡妇真是糊涂!
第49章 靴子(二) 大家七嘴八舌正说着时,刘寡妇端了盆水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将水往人群里泼去,叉着腰呸道:“我不过是做了个无私奉献的母亲,你们做不到,反说我下贱,这还有没有天理!” 大家纷纷与之对骂,燕璇在人群里沉默了,她在问自己,刘寡妇是个好母亲吗? 毫无疑问,刘寡妇是个好母亲,她为了孩子不顾一切,母亲的无私,伟大她都有,只是她忘了,在母亲这个身份前,她还是她自己,她还是个人,她可以有自己的私心,大可不必这么牺牲奉献。 燕璇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刘寡妇有过一瞬间沉默,紧接着她问燕璇:“可以吗?不是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吗?我可以有自己的私心吗?” 不等燕璇回答,她又说:“多稀奇呀,活了一辈子了,头一次有人让我自私点。” 此言一出,还在骂着的大婶大娘全都不说话了。 刘寡妇全名刘念儿,她是家中大姐,底下有两个双胞胎弟弟,小她十岁。 母亲生双胎时难产死了,长姐如母,于是乎,她十岁起便又当姐又当娘地照顾起两个弟弟。 父亲是个不着调的,虽有份活计做着,但好喝酒,没了母亲管束后,他愈发地酗酒,每月大半银子都送给了酒馆,她与弟弟平日里没少忍饥挨饿,还好有邻居婶婶接济一二。 十五岁那年,酒馆老板拿着账本上门来,说是这些年父亲在他那儿欠下的账,一共十两银子。 家里一下子哪拿得出这么多银子出来,父亲只能拿她来抵债,正巧葛木匠在附近帮人做活,他不知怎么瞧上了她,花了十两银子帮父亲还债,而后又给了十两银子给父亲,一共二十两银子,算作聘礼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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