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拙言捋了捋胡须,继续考教道:“那依晚晚之见,临川府前后之变化,皆是因何而来?” 林岁晚想也不想,便肯定道:“因为治理者不同,只有心怀百姓之人,才能造福一方!” 赵拙言欣慰点头,意有所指地看着韩瞻鼎道:“然也,可若心怀百姓之人,却无治理天下的资格,又该如何?” 林岁晚心道:能如何?要么造反,要么就收起自个那颗悲天悯人的心呗,不然还能如何? 这话林岁晚并未说出口,可赵拙言和韩瞻鼎却都明白。 可韩瞻鼎却面露讽刺,显然还有不同意见。 赵拙言见此更加头痛,连忙寻了一个借口,起身开溜了,将这个阴阳怪气的小子扔给了自家外孙女。 韩瞻鼎气恼不已,只觉赵先生这是理亏还不让人说,当真是好不讲理! 见晚晚冲自己笑得讨好,韩瞻鼎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酸溜溜道:“哼,赵先生也好意思说心怀百姓,难不成京师百姓就不是百姓了?不过是诡辩罢了,你竟然还帮他,不帮我。” 林岁晚有些心虚道:“韩哥哥,我琢磨着外祖父或许也不一定就真的是心怀全天下的百姓,他或许只是心怀自己的执政理想而已,你就别跟他怄气了嘛,除了凭白惹来一腔郁气,根本就左右不了什么。” 自古以来,搞政治的有几个是不心黑的?拯救苍生黎民都只是借口,实际上要么为了提高自己的利益和地位,要么是为了实现个人的成就和理想。 再说了,苍生黎明其实真的不需要谁来拯救,你看漫山遍野的草木生灵,只要没人去祸害,它们不也长得好好的嘛。 韩瞻鼎被她这直白露骨的话给逗笑了。 林岁晚见他笑了,心里也松了口气,继续哄道:“韩哥哥,你吃这红豆糕,里面加了冰糖粒,可甜了。” 韩瞻鼎并不去拿碟子里红豆糕,反倒是一把抓住林岁晚的手,低头将她手里咬了一半的红豆糕给一口叼走了。 韩瞻鼎故意舔了舔嘴角,好不得意道:“恩,确实很甜。” 林岁晚压根就不会脸红,只挑眉斜了他一眼,笑道:“哼,真幼稚!”
第101章 韩瞻鼎也不是真钻进了死胡同里出不来, 他其实明知方向在那儿,只不过是固执地不愿意正视罢了。 跟林岁晚插科打诨一番后,韩瞻鼎心里倒是放下了不少的东西, 莫名变得轻松不少,只是再见到赵拙言时, 却还是忍不住怼他。 京城细作传来急报,田次相率领京师众将士与百姓,成功抵御住了北狄骑兵,这对于北疆来说,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韩瞻鼎这有脾气没立场的中二少年,又忍不住对着赵拙言阴阳怪气道:“赵先生, 听说田次相已往青州、冀州等地调遣援军,京师之围怕是不日便解,您这一番辛苦算计, 岂不是要白费了?” 林方旭和耿培延等人面面相觑,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却又忍不住暗自瞧热闹的模样。 赵拙言好脾气道:“第一,呼延也先弃并州而攻京师之时, 便已中了算计,无呼延也先之北狄,犹如一盘散沙,如今凉州数十万北狄大军,已被燕王殿下分而破之,全不成气候, 余羊、乌喆等数十余部落更是早已经溃逃回了草原。” “第二,京师之围确实不日便解, 但三公子以为会以何种方式破解?青、冀等州援军至,与京城里外结合,击溃呼延也先?不,呼延也先不会就这般等着挨打,更重要的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可不是沉得住气之人。” 赵拙言最后笑得笃定,却又神秘莫测道:“等着吧,快了。” 事实上也未等多久,只过了几日,韩瞻鼎便是知晓了结局,也知道赵拙言所谋划的这一盘棋,真正该收尾了。 此人不愧是得父王全然信重的鬼才军师,当真是算无遗策。 事实正如赵拙言所料。 京师被困十五日,青、冀二州援兵已至,时不时对北狄大军进行干扰。 田善拓与京城诸守将都明显感觉到了北狄大军似乎已力有不逮,只觉胜利有望,一个个都心情大好。 可惜这只是亲临战场之人的感受,于京师百姓以及皇帝韩瞻遹等人而言,却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 城里的粮食价格每日都在成倍地翻长,有不少百姓已经无米下锅,就连皇帝的饭桌上,也从八十八道菜,锐减至十八道菜,里面还有两道甚至是拿花生米和辣白菜摆盘凑数的。 战鼓兵戈之声就门外,日夜都不曾停歇,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北狄人甚至还用投石机,将斩获的大旻将士的头颅抛入城中。 饥饿和死亡时时刻刻都在刺激着京师百姓的神经,即便田善拓日日派人宣传,说是城池安稳无恙,北狄人即将败退,却依旧扼制不住不断蔓延的恐慌。 田善拓为激励人心,联合了太后与朝堂诸公卿,一起逼迫着皇帝出了宫门,亲自到城墙战场前鼓舞士气。 于将士百姓而言,看见皇帝于自己共患难,还不离不弃,立马便精神振奋起来,这番激励人心的效果十分不错。 可对于皇帝而言,直面过刀林剑雨和尸横遍野之后,他面上极力装作平静,内里却是险些被吓破了胆,回到皇宫后日日做噩梦,熬得两只眼下青黑一片。 无半点星光的夜里,韩瞻遹赤红着眼陡然惊醒,恐惧道:“北狄人打进城里来了?!” 林岁夕也未睡着,木然道:“听声音像是又开始攻城了,应该还没打进来吧。” 韩瞻遹语无伦次道:“迟早会打进来的,朕不能就这样等着,……北疆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京师不能再继续陷于战火了,朕也是不得已,都是他们逼朕的,都是他们的错!” 林岁夕看着眼前状似疯癫的皇帝,只觉心中爱情的滤镜都碎了一地,再要仔细看时,那昔日桃花林里众星捧月的天潢贵胄,却原来不过是禁不起半点风浪的富贵子弟罢了。 就连她这般居于后宫的弱女子,也知道北狄人一时半会是打不进来的,真要坚守不下去了,田次相也定会首先安排皇帝第一个撤离,总不至于让大旻天子落入北狄人之手。 可惜韩瞻遹却似乎是看不透局势,说白了,他就是个猜忌心重,又无勇气担当的无能之辈罢了。 林岁夕很后悔当初招惹了韩瞻遹,更后悔因为他落得个除族的下场,从此家人不在是家人,血亲不在是血亲。 她猜测韩瞻遹肯定会对京城战事有所谋划,可惜碍于阅历和见识,林岁夕一时也想不到他会怎么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即便是猜到了,她也没办法阻止什么。 韩瞻遹的谋划来得既突然又脑残。 前面的将士们还在努力拼杀呢,他后头竟然悄摸摸派了心腹从密道出城,暗地里找呼延也先和谈去了! 田善拓看着眼前盖了玉玺国印的求和文书,险些气得口吐鲜血,脑袋里嗡嗡地疼,只觉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看看这求和文书里的条条款项:割让北疆以及幽州辽河以北三府与北狄,赔偿北狄征战损失,合计黄金五十万两,白银三百万两,粮食八百万石!除此之外,往后五十年内,大旻每年还需得向北狄缴纳岁贡,其中包括丝绸盐铁若干,粮食白银若干,汉家女子若干! 荒唐,实在荒唐! 屈辱,无比屈辱! 此文书一经公布,京城守军全部哗然,数百万守城百姓更是怨气滔天! 北狄人明明已经被众人拼死挡在了城外,大旻甚至还隐隐占了上风,援军已至,胜利就在眼前。 可他们的大旻天子却率先低头求饶,这让战死的英烈情何以堪,让拼死御敌的将士和百姓情何以堪?! 皇帝下旨开城门,迎北狄使者如城。 守城将士公然抗旨,拒不接受。 田善拓默默叹气,暗道:这当真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赵黑狗所谋所算终是全部应验,天圣帝已然是民心尽失。 在有心之人的推动下,这屈辱又荒唐的求和文书迅速便传遍天下,引起滔天怒气! 北疆楚王韩钦巍起兵盟誓,称天子无德无能,败坏祖宗基业,不堪为帝,他这亲叔叔不得不出手,代先帝祖宗,清理这不孝子孙。 反正意思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但那檄文却是赵黑狗亲自写的,字里行间可谓是气势磅礴,言词犀利,读得人热血澎湃,义愤填膺! 赵拙言辅佐燕王,为谋天下,筹划了将近十数年,如今压在骆驼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然落下,檄文一发,便是改天换日之时。 京师营副指挥使刘伯韬率领数万精锐,不过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轻松攻进了皇城,将大旻天子给软禁了起来,并从田善拓手里彻底接过了京师防御之事。 田善拓乐得配合,全部交托之后,便悠哉哉回府躺着去了。 青州指挥使乃陈晔亭旧部,冀州总督乃赵拙言同窗,两州援军原本只是走走过场,摸鱼划水好不敷衍,如今却都认真了起来,靠着北疆支援的数千颗火雷,与刘伯韬里应外合,打得正等着和谈的呼延也先措手不及。 田善拓听说呼延也先带着两万多残部往北方逃窜的消息时,整个人是既觉得十分意外,又暗叹果然如此。 赵拙言,不愧是赵拙言啊! 为着家族兴衰,田善拓是想不服气都不行。 他让老仆伺候自己穿戴好朱红朝服,按照赵拙言所算计的那般,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乾清宫内,皇帝和太后都在,旁边还站着王皇后和贵妃林氏。 韩瞻遹此时终于全心全意地信任田善拓,狼狈又惶恐道:“田次相,你终于来了,你快想想办法,朕封你为首相,任命你为青、冀、幽、衮六州总督,总揽全国之军事,你赶紧派人将韩钦巍那叛臣贼子给朕拿下!” 田善拓无奈叹气,却并不理会这个从登基时便天真到如今的脑缺皇帝,只看着还算镇定理智的太后,劝道:“听说王氏长孙在燕王麾下屡建功勋,很得其重用,如今大势已去,还请太后您早做决断才好。” 韩瞻遹闻言,看着自家母后,不可思议道:“王家投靠了燕王?!哈,哈哈……,母后,这是您默许的吗?” 韩瞻遹扭头又看着王皇后,怒骂道:“肯定是你这个贱人挑唆的,对不对?朕对王氏难道还不够优容,你们兄妹当真是忘恩负义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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