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发挽起,中间插了一根上等的璞玉簪子,露出来的面庞,在温和朗朗的日光下,尽显清隽风雅,相貌堂堂,本就瓷白细润的肌肤,来这几日倒不显得赢弱,反而多了几分健壮的姿态。 他收起眉间的惊诧,开口询问道:“是谁找本校尉?” 都尉苏瞒行了一礼,回道:“是建平郡主。” “什么?”他那隐去的诧异又添眉间,连带着眼尾处也升起一丝喜意来,“可是真的?郡主来了?” “是,下属不敢欺瞒盛校尉,此刻郡主正在您的营帐处。” 盛稷转身便走,“这里交给你了,我去招待郡主。” “是,盛校尉放心。” 外营分为东西两大块,东面大多是训练之地,而西面则是营帐居住处。 最靠近训练场的一处营帐,也是最大的一座营帐,便是列属盛稷的地方。 此刻他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掀开营帐出声道:“郡主——” 那坐在小桌前,背对着他,身着一袭单色提花大袖衫,云锦丝绉交领宫裙拖地的尊贵高傲女子,不是建平郡主又是谁? “下属盛稷,见过郡主,郡主万安。” “不用多礼。”她淡淡出声,看着桌面上那缺了一口的青色小碗,道:“你便住在这儿?” “是,下属一直住在这儿。”他抬脚走了过来,走到她的面前站定。 她没有看他,但是他的目光尽在她的身上,带着些许旁人窥探不得的思念,近乎缱绻的温柔,却无人问津。 “倒是有些简陋了。”她随意的落下一句来。 他却觉得心里尽是欢喜,出声道:“下属不觉得,下属只要能为郡主效力,待在哪里都好。” “是吗?”尉迟鹭这才抬眸看向他,却见他很快的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她,不由的轻笑:“听说外营的将士们大多在城内都是有宅院的,你若是在这儿住不下去,便在城内也买一座,不然……” 她站起身来,倒是有些打趣意味了,“你那么多的银钱,也没处用去。” “郡主所言极是,下属会好好思量的。”他低下头应声,心里却在想着,既如此,他晚上便让士叔给他找上一座,以免郡主日后若是再来寻他时,不必像现在这般寒酸,连个茶水都拿不出手。 她点点头,视线环顾了一圈,倒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盛稷轻抬眉眼,轻声询问道:“郡主来此可有要事?” “本来是没有的……”她语气有些自嘲,有些伤感,“但是现在有了。” “郡主有事但请吩咐。” “宋芜死了。” “什么?”他震惊的看了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宋芜?可是流月姑娘?” “正是。”她缓缓的点了点头,自厌十足道:“应该是本郡主带给她的麻烦。” “若不是本郡主非要追问她鬼钰楼的消息,她或许就不会死了。” “不是的——”他急忙出声为她辩解道:“宋芜姑娘的死全在下属身上!要不是下属提议去云香院重金套话,宋芜姑娘就不会死!下属才是罪魁祸首,郡主不必自责!”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背过身去,看着窗外那透进来的一缕金色光芒,面容有些可笑道:“她已经死了,而本郡主就连杀她的人都没有找到!” “本郡主之前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带她活着离开云香院,现在想来,这就是个笑话!” “盛稷,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郡主?”他看向她的视线有些说不出口的担忧与自责,只能默默出声安慰道:“您不必多想,竟然有人杀了宋芜,定然就有人在您的身边安插了眼线,时时汇报您的行踪。” “如今当务之急,郡主应该好好顾着自己,早日揪出那背后之人才是。” “背后之人?!”她倏忽转过身来,想到了什么,桃花眸一沉。 盛稷对上她的眸光,心里一颤,“郡主是认为……” “鬼钰楼吗?” “鬼钰楼!” 他的怀疑与她的猜测一同落声,两人倒是同时惊住了。
第82章 花草毒 何曾没想 营帐之内 二人的视线在话落之下齐齐对上,又很快的挪开看向别处。 尉迟鹭转瞬之间便沉下了脸,愤恨道:“本郡主一定要揪出这鬼钰楼的背后之人!如今看来,刺杀本郡主,毒害宋芜之人,便就是鬼钰楼了!” “下属找人去鬼钰楼探探消息,看他们背后勾结之人都有谁?” “不必,此番前去,定会打草惊蛇,过一段时间吧,本郡主必会想法子,毁了此楼,以泄本郡主的心头之恨!” “是——”盛稷低头应声,深觉此话有理。 她抬脚离开,道:“你好好当职吧,本郡主期待你在外营给本郡主带来好消息。” “是,下属一定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升职回城。” …… 宫内 黑夜当空,星星点点的光线洒下,不是很明亮。 白术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低声道:“郡主,可要回宫?” 尉迟鹭看着面前慢慢黑沉凝结的寂夜,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明亮烛火下的寿康宫,神色凝重,“不,去掌印那儿。” “是,郡主小心脚下。”主仆三人冒着夜色去了宫内的司礼监。 此刻,司礼监内正灯火通明,宫人忙碌不停。 尉迟鹭抬脚进了殿,免了众人的行礼,留白芍、白术二人在殿外,自己抬脚走了进去。 宫苑内,司礼监掌印穆兼章从桌案前抬起头,颇有些疲惫道:“郡主怎么来了?这么晚还不回宫休息?” 尉迟鹭没有回他话,而是走到一旁的黄花梨木太师椅前坐了下来,捧过梨花原木桌上的青花扁菊纹绫口盏茶杯喝了一口冷茶,润了润喉。 穆兼章皱着眉头站了起来,跨过桌案走了过来,看着面前这位皇家的小辈,出声提醒道:“这茶水早已凉透,郡主若是口渴,奴才让人去叫热茶来。” “不用,本郡主只想醒醒神。” “出什么事了不成?” 她放下茶杯,看向他说道:“掌印这么厉害,能不能帮帮建平?” “郡主有话就请直言,要是奴才可以办到,奴才一定尽力。”穆兼章提着已经冷了的茶水去了苑外,让宫人重新提了一壶热茶回来。 她这才开口道:“一年,就这一年的时日,掌印能不能保盛稷坐上外祖父之位?” “郡主这是说什么胡话?!”他有些觉得荒缪,又觉得可笑至极,抬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才重新坐了下来,说道:“且不说首辅大人一年之内是否退位,单单郡主所举荐之人,就不能成为内阁之人!” “掌印怎么知道他不可以?” “因为他是叛主之后!”穆兼章一针见血,沉声:“如此,郡主还觉得他有上位的资本吗?” “可是他并未有叛主之心!” “谁知道呢?”他转过视线去,微含着嘲讽,“没有人敢保证这些,更何况,郡主您也不能担保。” “若是本郡主非要保他呢?”她的态度有些强硬,好像在盛稷这里就是非做不可的架势。 “郡主为何独独对他不同?”穆兼章沉着脸看向她,难不成真如宫内诸人所说,这盛稷乃是郡主所养的面首不成? “不是本郡主要待他不同,是他能给本郡主带来好处,本郡主为何不能助他一臂之力?!” “郡主因何知道,他就能给郡主带来好处?” 最起码在穆兼章看来,从头至尾,都是这名盛校尉在给郡主惹来麻烦。 先不说从廷狱监的手里救下他就是最大的麻烦,单说这一次保下盛家其余的罪奴,便是很大的险境和艰难。 一旦被人发现,他们就是偌大的欺君罪名,不可饶恕。 尉迟鹭开口说道:“本郡主知道掌印因此次的事情,对他的看法有失偏颇,但是他是本郡主救下来的人,就算他日后不念这救命之恩,他也不会像尉迟嘉一般,对本郡主痛下杀手!” “本郡主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听话的奴才,更要一个有脑子的奴才。本郡主信他有如掌印大人这般狠厉的手段,也信他有如外祖父一般在其位谋其职的本分。” “因而本郡主才想着让他上位,否则外祖父的位置落到他人的手里,不止是本郡主的损失,更是对掌印你的打压啊!” 穆兼章不为所动,坐在太师椅上稳如泰山,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她说的这一番言论。 尉迟鹭见他不为所动,颇有些烦躁,捧过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轻嗤:“掌印觉得本郡主是在异想天开吗?” “奴才未曾这样想过。”虽然她说的这一番话是有些超乎寻常了,但是又无人敢说,它就一定不会实现。 更何况这世事无常,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的。 就好像,普天之下,除了重臣之外,竟无人知道这凤鸢国其实竟是掌握在一个女子的手中一样。 “那掌印大人可要帮本郡主?” “郡主有没有设想过……”他忽而换了另一种方式劝导她,“一旦他上位之后,郡主您会如何?” 他是盛家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而盛家,又是被陛下给灭了满门,诛了九族的。 虽然此事最终之人不是尉迟鹭所为,但是她姓尉迟。她自己本身就是皇家的人,很难保证这名罪奴真正上位翻身的那一天,不会对尉迟家施展报复。 而她尉迟鹭,或许便是其中之一。 闻言,尉迟鹭吃吃一笑,笑的有些嘲讽,有些寒凉,就连那眉宇间的美人痣都散发出冷冷的清凉之感,“掌印这话建平何曾没有想过?” 她又未曾没有亲身经历过?! 那暗无天际的日子,不是对她尉迟鹭的报复又是什么? 但是与之相较,她远嫁去鞑喇,遭人折辱,收了城池,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活,这远不如杀了她还要难受。 她又凭何再去走那么一遭,受那么些个罪?! 她倒情愿活在地宫也好过大半个凤鸢国改姓! “那郡主为何……”为何还要如此做?穆兼章忽而转过头去细细的打量着她,觉得她说这话时有些浓浓的厌世感,凄凉感,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家子孙所经历的感受。 他皱了眉头,越发不解,难道还有他所不了解的事情在里面? “可是这些远不及本郡主所受之利来的大啊。更何况他上位,本郡主就能保下凤鸢。本郡主只想让这天下,永姓尉迟,绝不外姓罢了。”她如此一说,反倒是让他听的越发糊涂了。 不过他也没有追问那么多,反而说道:“郡主是奴才的第二个主子,奴才也不过问郡主太多,只希望郡主一定要顾好自己,切莫走错一步。” “是,掌印这话建平记住了,建平会看清脚下,走好每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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