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胡说什么,瀚儿年纪尚小,现在谈论这些为时尚早,再说哪有弟弟越过兄长先成家的道理?” 孙氏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纵然是她娘家亲侄女,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好。 父母双亡,无依无靠,退一万步说,即便她父亲在世,那也只是个五品知州,连夏耀祖都比不上,更遑论京中其他勋贵。 敢情在谷氏心里,她儿子就只能配这样的?真是岂有此理! 孙氏也不高兴了,气哼哼的坐在一边,一直到下了马车,都依然挂着个脸,很显然心情不大美妙。 卫琅悄悄怼了怼姐姐,以眼神示意:要不要过去劝劝?毕竟在长公主府,让人见了还以为我们不愿意来。 卫琳没有理她,快走几步挽住夏沁颜,“表姐等等我。” 卫琅跺脚,也顾不得什么劝不劝了,上前围在夏沁颜另一边。 “表姐,你再给我做个香包吧,还是那个花香,换个颜色好不好?我换着戴,不然跟衣裳不搭配都戴不了。” “我也要我也要。”卫琳瞪了双生妹妹一眼,这话本来是她想说的。 卫琅只作不见,那个香囊她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的确很漂亮,味道也好闻,但也仅限于此了。 她的配饰实在太多,根据不同的衣裳,有不同的搭配。 不过看在是表姐亲手所做的份上,她还是连着佩戴了好几天。 然后她就发现,在那几天,再没有人把她和姐姐弄混。 无论是祖母、父亲、姐妹们,还是侍候的下人,全都能准确的分辨出她们,因为她们身上的香气不同。 哪怕去掉香囊,香气也依然残留,早在不知不觉间就沁染了周身。 只是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不戴香囊最多维持两三天。 可对于卫琳卫琅来说,这样的效果已经足够了。 她们看似喜欢恶作剧,让别人分不清自己,但是实际上她们最希望的,便是不管她们怎么交换,都有人能将她们准确无误的分开。 她们是独立的个体,而不是“因为 太过相像连母亲都分不清的双生姐妹”。 卫琳瞥了眼孙氏,她犹兀自生着气,根本没有注意到女儿们在做什么、说什么。 她不由抿了抿唇,忽觉手心一热,一个小巧玲珑的暖炉被塞了过来。 卫琳微怔,顺着暖炉往上瞧,骤然跌进了一双含笑的温柔眼眸。 “等回去就给你们做,我那还存了好些干花,够让你们每种颜色换一个。”夏沁颜收回手,朝她眨眨眼。 “……嗯。”卫琳将她挽得更紧,卫琅在一边不服气的嚷嚷着,卫琼和卫婉对视,无奈一笑。 五个娇俏的小姑娘手挽着手一同出现,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注意力。 卫琼几人是众人都见熟了的,唯有中间那个被簇拥着、即便周围美人环伺也依然最为耀眼的少女是个生面孔。 “那就是国公府刚接回来的表小姐?” 大厅里早一步到来的蒋氏微微偏头,眼神有些发怔,“卫诗的女儿?” “是吧。”另一位夫人刘氏与她挨着坐,目光同样落在夏沁颜身上,忍不住感慨:“竟是比她娘还漂亮。” 是啊,比卫诗还漂亮。 蒋氏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视线前移,长公主贴身的婢女梅香正笑吟吟的领着人往这边走,姿态恭敬,一点没有宫中出来的女官架子,甚至隐约还透着几分亲昵。 听闻少女上京那日是长公主亲自送回去的…… 其中莫非有什么缘故? 这么想着,蒋氏不禁看向上首,主位上赵嘉平神色自若,唇角含笑,与之前并无不同。 直到国公府一行人进了厅内,她照例问候了老夫人身体,而后才朝女孩们招招手,仿若寻常的长辈关怀了一番,又每人给了一份见面礼。 价值不菲,但五人相差无几,并没有对谁特殊对待。 蒋氏皱眉,难不成那日真的只是巧合? 巧合的在慈济寺遇上,聊得投缘,便顺道送了一程? 可是她不膈应吗?毕竟卫诗和她儿子曾有过那一档子事。 这么想的不止蒋氏一个,厅内在座的几乎都在暗中观察上面的动静。 赵嘉平恍若未觉,真就表现的毫无芥蒂,仿佛早已忘记了 当年。 “你在京中的时日还长,回头咱们再一处说话。” 赵嘉平拉着夏沁颜的手,迅速对她眨了眨眼,快得没让任何人发现。 “这里无聊得很,都去园子里顽吧,莫要拘束。” “谢殿下。”五人一同福身,慢慢退了出去。 赵嘉平望着她们的背影,笑着侧首对谷氏道:“这天下的灵气都聚集到你们国公府了,姑娘们个顶个的水灵,可真让人羡慕。” “殿下谬赞了,她们也就是出来了瞧着有几分样子,在家时个个皮得跟猴子似得。” 谷氏心里打鼓,嘴上却不忘客套的说着谦虚的话。 “前几日她们还聚在一处捣鼓什么胭脂,愣是快将园里的花都要薅秃了,连珍珠都不知道浪费了多少。” “是吗?”赵嘉平状似很感兴趣,“后来呢,做出来了吗?” “做倒是做出来了,只是那个价值……”谷氏面露无奈。 “那么一小盒,就需要差不多十颗上好的珍珠,谁家能供得起?” 皇家可以。 赵嘉平几乎是下意识在心里接了这么一句。 全天下,谁又能富得过皇家?别说是用珍珠做胭脂,就是天天拿珍珠扔着玩都可以。 夏沁颜也是这么想的。 她仿佛是感觉冷了一般,将披风的帽子盖过头顶,蓬松的毛领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也遮住了她望向皇宫的视线。 当初先帝一定十分疼爱长公主,连她出嫁都舍不得隔得太远,而是将距离皇宫最近的院子赐给她做了公主府。 有多近呢? 从公主府侧门出去,直接就是宫门,只要赵嘉平想,她可以随时自由出入皇宫。 如果忽视殿宇的大小,甚至可以说皇宫是公主府的后花园。 只不过自从瑞王登基,赵嘉平就将那个侧门封掉了,每次进宫都恪守礼仪从大门出,再绕一段不短的路进入宫门。 既是表现本分,也是刻意生疏。 没了那个人,即使离得再近,再熟悉里面的角角落落,即使坐在皇位上的人仍然要尊称她一声“姑母”,那里也不再是她的家了。 夏沁颜垂下眼睑,莫名笑了笑 ,所以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己。 赵嘉平那般得天独厚的条件,她却是先指望亲爹护她一辈子,后又指望儿子接过亲爹的棒,最后反落了个两头空。 亲爹没了,儿子废了,自己也在时刻悔恨当年为何不愿意更进一步。 时也,命也,运也? 不。 只是她不够努力罢了。 生来就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缺了那一份向上爬的野心,更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因为拥有的太多,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只有从塔上掉下来一次,“他们”才会明白没有什么是稳固不变的。 塔尖的人会坠落,塔下的人也可能扶摇直上。 只要有人给她做垫脚石。 “夏小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 夏沁颜回头,石砚恭顺地弯腰,“公子让小的来问问,不知您是否有兴致再与他手谈两局?” 夏沁颜歪了歪脑袋,帽子从她头顶滑落,露出晃晃悠悠的金步摇,璀璨、夺目。 “好啊。”她嫣然一笑,说不出的美丽动人。 垫脚石、登云梯,这不就来了。 * 长公主府有一处高亭,坐落在怪石嶙峋的假山之上,同时也是整栋府邸最高之处。 站在上面,朝右可以俯瞰公主府以及府外诸多权贵的住宅;朝左,则可以望进王朝最中心之地——皇宫。 真乃一欣赏景色的绝佳场所。 只可惜估计皇宫里那位不太喜欢。 夏沁颜一边提着裙摆往上走,一边在心里好笑的想着。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管是谁,即便他心胸再宽广,看见家门口时时刻刻伫立着一座如同瞭望塔般的地方,想来都不会太高兴。 就是不知为何没有让人拆除。 “因为这是先帝命人建造的。”丰恂坐在亭中,闻声回身望来,而后几不可见的挑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清浅的笑意。 很巧,他身上也披着一件米白色的披风,模样样式与夏沁颜的相差无几,只是更宽更大。 如果换成夏沁颜来穿,肯定得拖地。 他的膝盖上盖着厚厚的毛毯,旁 边还烧着暖炉,炉内有亮光,却不见明火。 进了亭中,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面而来,夏沁颜鼻尖微动,香味似乎就是从火炉中传来。 她的眸光闪了闪,可真奢侈,竟然烧的是瑞炭。 这种炭乃是边远小国西梁进献的贡品,烧起来既没有烟,还暖和好闻,并且十分耐烧,一尺多长就可以烧上十天,非常精贵稀罕。 据说每年呈上的量只够皇上和太后、皇后使用,连最受宠的丽妃都得不到,他一个闲赋在家、还身有残疾的空头侯爷是如何得来的? “侯爷。”夏沁颜敛下心神,福身行礼。 “不用多礼。”丰恂下巴微抬,示意对面的位置,“过来坐吧。” 夏沁颜也不拘束,他说不用多礼,她就立马收了行礼的姿态,小跑着坐到他对面,在他看过来时,又朝他乖巧一笑,姿态十分亲近。 “侯爷,您是不是很怕冷呀?” 每次见面,都是裹得严严实实,似乎极为畏寒。 丰恂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她的斗篷上,仿佛在说,你也不遑多让。 夏沁颜嘿嘿笑了两声,伸出小手悬在暖炉上,来回翻了翻,白嫩的手背已经冻得有些发红。 “我小时候落过水,从那以后就特别怕冷,而且京城实在是太冷了,比临安冷得多。如果可以,好想一直待在屋里,哪儿都不去。” 丰恂看着那双手,眉头轻皱,“落过水?” 女儿家的身体本就更为孱弱,尤其忌讳着凉受寒,母亲平日里连冷水都不碰,更何况是落水。 即便没有要了命,寒气入体、伤了根本,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一辈子都得受影响。 夏家到底是怎么对待她的,怎么会让一个堂堂大小姐落了水,还落下了病根? 丰恂心中气闷,感觉胸口堵得慌,当日从慈济寺回来,他就派了人去临安,想要调查出更多详细的信息。 可是临安距离京城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得费上不少时间,到目前为止,尚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故而他也不清楚夏沁颜在夏家的具体情况。 不过想也知道,定然不会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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